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第33章 

  太子拖了五日,仍旧没有动身。

  弹劾的折子在御书房桌上最显眼处,越堆越高。

  他一再拖时间。

  自觉高人一等的言官看不下去,挑错的折子纷纷往上递。

  将这事捅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有心给太子机会,没有追究。

  等了两日,还未动身。

  站在权利顶峰、无人敢忤逆的皇帝,终于生气了。

  他拖着病体,担心南方水患、忧心北方春寒,刚没了一个嫔妃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太子还不省心。

  气的哆嗦着手,将告状的折子,抡圆了胳膊扔了出去!

  书房为了透气开着门,那折子从门中飞出,重重拍到了地上。

  叫风吹的打了几个滚。

  御书房门外,伺候的太监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

  “立刻!叫太子来!”

  皇帝震怒的喊道。

  大太监一刻不停的去了。

  小太监也悄悄地,像过街的小老鼠见到了猫,一溜烟朝着寒翠宫跑去。

  太子先到了。

  撩开袍子跪在地上,“父皇。”

  皇帝坐在桌后,堆的高高的折子,几乎将他埋起来。

  他强撑着精神问道:“太子为何事耽误了行程?”

  太子眼睛微微一眯。

  没有回答。

  “朕以为你忙,等了你两天,以为你自己分得清轻重,忙完自己的事情就动身了。”

  皇帝皱着眉,眼睛有些发红,高声道:“朕给你机会,你自己却不知道珍惜!叫朕失望!”

  他越说越气,太子的沉默更惹怒了他。

  用力一砸桌子,高声喝问:“你忙什么事,比受灾的万民!还要重要吗?!”

  门外,皇后路过地上的折子,进了书房。

  走近了愤怒的丛林之王。

  “都是臣妾教导不善。”这位雍容华贵,时时刻刻都得体的女人走近他,跪在了地上。

  皇帝一指她,“皇后又来求情吗?”

  皇后叹了口气,皇帝打断她:“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出来的!”

  皇后绷着脸,余光瞪了太子一眼。

  “是臣妾的不是,”她妆容得体,蹙着眉,无不贤淑道:“太子昨日要动身,又担心您的身体,臣妾便说,让他多待一天再走。”

  “父子连心啊,离得近一些,总能踏实些。”皇后抬起头来,眼圈都已经红了。

  太子沉默过后,终于道:“惹父皇生气,都是儿臣的错。”

  皇帝未说话。

  寒着脸看了地上母子二人一眼。

  “起来说话。”他对着皇后道。

  皇后起身,端起他搁在桌前的茶水。

  用手一摸,立刻便道:“都凉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回去倒热的来。”

  大太监捧着凉了的茶水飞快的退下了。

  皇后拍着皇帝的后背,轻轻给他顺着气。

  “李琛,”她红唇烈艳,表情森严,叫了自己的儿子一声,“可知错了?”

  她甚少全名带姓的叫他,太子记得不错的话,她此时已经非常生气了。

  太子眉间蹙起,不可见的咬了咬牙。

  “都是儿臣的错,”他有些懊恼的微微垂着头,“车马物件都已经备好了,儿臣即刻便动身。”

  皇后眼神和缓了些。

  皇帝气消了大半,仍旧绷着脸。

  皇后看了他一眼,摇了摇手中扶着的臂膀。

  皇帝没好气道:“去吧!”

  算是有惊无险。

  太子告退。

  走出御书房。

  到了门外,站直身体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参奏折子。

  单薄纸张沓在绢上,并未撕裂分毫,迎着风瑟瑟发抖。

  最下头的弹劾人处,荔王名字赫然落在了上面!

  太子出了宫,太阳刚刚升起,露了半颗头。

  他回到东宫,终于慢慢吞吞的踏上了南下的路。

  待到走时,望了一眼皇宫方向。

  经乌达提醒,这才回过神,寒着一张脸出了门。

  他无心骑马,出了东宫便坐在马车里,翘着腿倚在垫上,从窗户缝里看外头。

  乌达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窗户一侧。

  微微弯下腰,贴近了些马背,“殿下,咱们不去同宋太医告别一下吗?”

  太子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不去,他估计还在生气,若是去了,只怕会闹的更僵。”

  乌达点点头,深以为然。

  走远了些。

  隔了一会儿。

  “乌达。”

  太子在马车内,敲了敲窗户,叫了他一声。

  乌达驱马,马蹄踏踏。

  两步站到了窗边,“属下在。”

  太子嗓子像是感冒了,说话也慢吞吞的,问乌达:“你来说说,这个身份不平等,怎么做对他才算是平等?”

  这个他,应当就是宋太医了。

  乌达一没相好,二未成家,绞尽脑汁想了想。

  他挠了挠脑袋,“或许太子是太医的话,就算平等了。”

  太子:“……”

  “真的,”乌达继续道:“听说太医院有个跟宋太医要好的,叫刘子贤,上次我去,还见到他二人有说有笑。”

  太子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介太医比了下去。

  更震惊乌达这个脑回路。

  “宋太医跟您在一起的,总是板着脸,”乌达未发觉危险,仍旧道:“……真没那么开心的笑过。”

  太子在车内,狠狠皱起了眉头。

  没好气的将抽痛的额头,撑在了自己手上。

  乌达在外头“嘿嘿”笑了一声,“你怎么招惹宋太医啦?怎么他……”

  “乌达。”太子打断他。

  “殿下?”乌达透过窗户缝,张头望了望他的脸色。

  终于,太子说:“滚。”

  刑部。

  宋春景被绑到一人宽的木板上,手臂抻直,五指展开。

  ‘弹筝’是严厉刑罚的一种。

  十指张开,固定住。

  用驴皮卷成的皮带反复拉直松开,抽打手指头的关节位置,刚开始没什么,长时间下去血肉模糊,比剁掉手指还痛苦。

  时间长了,神志不清,问什么就答什么。

  若是使得劲儿大了,惯性能把手指头切下来!

  若是这手医治不及时,坏死截肢的也有,感染了一命呜呼的也有。

  不得不说,荔王嘴里说着没空,似乎是真的没空。

  没两三句,这就动要命的刑具了。

  侍卫飞快的将宋春景绑好。

  宋春景此时抬头,眯起眼看了一眼荔王。

  荔王也眯起眼看他,冷笑了一声。

  钱程一看,苗头不对劲儿,对着何厚琮使了个眼色。

  何厚琮凑过去些,他焦急的问:“荔王不是来看顾宋太医的吗?怎么用上刑了?”

  他想到儿子早晨的一通分析,心内不安的狂跳起来。

  扭头看了思行一眼。

  思行却冲着他一点头,贴着墙边,悄悄溜出去了。

  街上行人不多,思行一路狂奔到了东宫门口。

  他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求、求……见,太子殿下!”

  他穿戴好看,不像闹事的穷苦小子。

  似乎是那家的官家小公子。

  因此侍卫并未恶言相向,只横枪拦了,呵斥一句:“何事喧闹?!殿下已经出门了。”

  思行懵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管家也成!”

  他有条不絮,又镇定自若,侍卫对视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思行忙道:“大理寺卿是我爹,我刚刚从刑部出来,荔王严刑逼问,要对宋太医用刑了!万请行个方便,知会殿下一声!”

  侍卫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仍旧拿不定主意。

  思行道:“大哥,人命关天,你再犹豫,等到殿下怪罪,可就晚了!”

  其中一个侍卫说话分量似乎更重,犹豫一下,道:“等在此地,不可妄进一步!”

  思行腿脚一软,又坐在地上不住的喘粗气。

  太子同宋太医亲厚,至少在太医院来说,不是稀罕事。

  宋春景下狱三天,太子却没有露面,若不是有事绊住了脚,就一定是有人故意瞒住了太子!

  最大可能就是荔王父子!

  他想赌一把。

  片刻后,管家亲自出门,面容焦急的蹲到了他面前。

  思行知道,他赌对了。

  闫真匆匆问了两句话,立刻提了两匹马,给了侍卫一匹,“快,往城关跑,一刻不要停,务必在城门口拦住太子!”

  说罢自己跨上了另外一匹,将思行一把拽上了马背!

  刑部。

  侍郎同寺卿急得如同热锅蚂蚁。

  他二人一个受了上司嘱托,一个背着太子之名,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二人对视一眼,侍郎凭借上次‘会办事’,给荔王留下的好印象,自告奋勇上前,站到了荔王一侧,“王爷,他的嫌疑最小,怎么不从嫌疑大的人开始审问?也能省些时间。”

  荔王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这招叫‘杀鸡儆猴’,就得先从嫌疑小的开始,叫另外的人看着,吓得他们不敢不说实话。”

  侍郎张了张嘴,竟然无话可说。

  “这宋太医……是行刺太子案的目击证人,那案件皇上还未置可否,咱们是不是先缓缓再用刑?有备无患哇。”他艰难道。

  “缓到何时?”荔王问。

  侍郎心道:当然是缓到尚书大人来了为止。

  到时候对这宋太医要打要杀,就跟我半个铜板都没干系了。

  荔王用力敲了敲桌子,将他心思拉回来。

  “那案件不是结了吗?”荔王吃惊问道:“太子这个受害者都认可了,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的,莫要多想了。”

  侍郎张了张嘴,荔王一摆手,“就听我的,杀他一个,保管别人老老实实交代作案过程!”

  他这番大义凌然,还要‘杀’人,吓的站在后头偷听的何厚琮腿软了一下。

  险些栽倒在地。

  他心中期望思行能把太子带来,好赖算是一件功。

  当下拖延时间道:“王爷,万不可屈打成招啊!”

  这话捅了马蜂窝。

  “你们审案子的时候,哪个全须全尾的走出这道门过?”荔王皱着眉,不耐烦的反问:“怎么到了本王这里,这个也拦,那个也拦,这也不行,那也不成?!”

  侍郎立刻跪在地上,“王爷息怒!”

  他余光了看了何厚琮一眼。

  后者也跟着跪了下去。

  “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建议,建议。”

  两位难兄难弟发着抖,跪在冰凉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心一再往下沉。

  条文规定,主管案件的司长审案过程,必须由至少一位刑部官员陪同,并且可以提出质疑和自己的见解。

  用来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

  可若是他一意孤行,陪审是拦不住的。

  只如果被捅到皇帝跟前,少不得要吃挂落。

  荔王正是忌惮这条,才一再跟侍郎解释。

  来往几句,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荔王一心要搞宋春景。

  侍郎不瞎。

  若是这个时候再往上凑,说不定头一个要受刑的就是自己了。

  因此他低着头,不再多说。

  朝着何厚琮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何厚琮将求救的视线投向门口。

  徒劳无益。

  救兵没有到。

  宋春景偏过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自指尖起,一股凉气已经传到了小臂上。

  微微用力,一动不能动,连一丁点蜷缩都不能,只有指尖,能略微往回勾一勾。

  荔王靠在椅背上,悠闲看着他。

  “宋太医,淑嫔与皇胎一尸两命,此事,有你的掺和吗?”

  宋春景轻轻摇了一下头。

  他张开嘴,刚要说话。

  “好,用刑!”荔王道。

  宋春景:“……”

  行刑人不是刑部在职侍卫,是荔王自己带来的。

  心狠手辣,力大无穷。

  闻言一咬牙,拉着皮条高高拽死起,立刻就要撒手——

  这一下弹下去,那指头估计得打飞了!

  “等等!”门口有人高声喝到!

  久等的救兵,终于到了。

  却不是太子本人。

  何厚琮松了一口气,荔王看清来人,也松了一口气。

  何厚琮想的是:总算等到东宫的人,没有白白担惊受怕。

  荔王想的是:只要来人不是太子,谁都没用!

  一时间,神色各异。

  闫真扛着思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拉一扇拼命吹气的风箱。

  他将肩上少年放在地上,对着荔王行了个礼。

  “殿下临走前,叫我来请宋太医,协助大理寺卿破案。”闫真深两口气,压制住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春狩场行刺太子一案,全靠推理,证据实在太少。殿下叫宋太医配合着,继续查查。”

  听他说完,荔王更加放心。

  既然太子已经走了,那宋春景就无所倚仗,只是个太医了。

  “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案子本王先审着,你来了说要人便要人,就算借着太子的势,也有些过分。”

  荔王放松道:“你先一旁候着,审完之后自会把人给你。”

  闫真心道:看这架势,等你审完,不死也残了。

  他强硬道:“太子对此事非常看重,嘱咐我在他回来之前,务必审出结果!若是没有宋太医这个证人,实在是不好做。王爷别为难奴才了。”

  他跪在地上,荔王看着他后脑勺,满面不快,“东宫的奴才都这么目无尊卑吗?”

  闫真坚持道:“请荔王顾念太子,行个方便。”

  荔王不耐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里头尽是杀机。

  “来人,”这危险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令人心中为之一紧。

  “扰乱审案,定有所图。”荔王狠戾道:“将这狗奴拿了,一并提审!”

  四周侍卫立刻上前,团团将闫真围在中间。

  一直当哑巴的宋春景皱了皱眉,终于开口了。

  “王爷,”他面色如静水,道:“淑嫔此事,当真同我没有关系,要杀鸡儆猴,也杀不到下官头上来。”

  荔王转过头,笑了笑。

  那笑配着脸上恶意,仿佛如恶鬼。

  “差点忘了你,”荔王指了指闫真,“看好他,妄动就打!”

  他转过头来,对着行刑侍卫道:“动手吧。”

  侍卫立刻将拽在手里的皮筋松开手,“嗡”的一声响起来,那皮筋卷着风声,发出骇人的嘶鸣。

  眨眼间,“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了宋春景的手指关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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