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满庭堆落花>第46章 第 46 章

春云听说柳隽修高热烧的厉害,顾不得自己不到三个月的身孕,跟着柳员外一起来到南院。

“大夫呢?大夫在哪?”

一进门春云就着急上火地喊。秋芫迎面过来,扶着她的手边往屋前走边说:“三位大夫都在呢,刚捡了新药,现在拿去煎了。”

柳员外气呼呼地大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几十个人都伺候不好少爷。”

凤娘也跟过来,问道:“黛香呢?她躲到哪里去了?”

有婆子立刻回话道:“黛香姑娘昨天被少爷赶出来以后,一直在屋里不肯出来。”

凤娘气咻咻地说道:“叫她干什么来了,少爷躺在那里她居然在屋里偷闲?”

婆子又道:“昨天的事――”

没说完,柳员外就说道:“她若是不愿意,趁早下了文书退回家去。”

凤娘一听这是动真怒了,赶紧招手叫丫鬟婆子上前,悄悄问道:“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春云进了屋子,正巧碰到秋芫和柳芽柳絮扶着柳隽修,大夫捏住他的鼻子给他灌药。

秋芫见春云来了,着急地小声说:“夫人,少爷病得不轻啊。”

春云赶紧上前,从秋芫手里接过药碗,在床边坐下轻轻呼唤道:“隽修!隽修!你睁开眼,我是小娘!”

柳隽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有反应,有反应啦。”旁边柳芽柳絮高兴地悄悄说道。

春云又靠近柳隽修的脸,呼唤道:“隽修,你看看我,我是春云,你的小娘春云。隽修?”

这时柳隽修的双眼微微打开一条缝,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

春云抑制住内心的欣喜,凑近去听,有几个字传入耳中。

“春云……看着和襄……西院……”

春云的眼泪顿时溢满眼眶,低声回应道:“春云明白,少爷别担心。春云会去服侍和襄。少爷起来把药喝了,别叫和襄知道了着急。”

柳隽修眼睛又睁开了点,喃喃道:“和襄……不担心……不担心……”

几个丫鬟扶着柳隽修,帮着春云把一碗药全部喂了下去。

柳员外在外面发了火,平复了心情才进来。见丫鬟们正扶着柳隽修慢慢躺下,就问:“怎么样了?”

春云道:“还好,把药喝下去了,就看何时能退烧。”

此时侧院的屋里,凤娘正耐心地哄着倚靠在床头的人。

“黛香,婶娘好不容易才盼到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那么多姐妹里,婶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可千万别让婶娘失望啊。”

黛香抽泣道:“隽修少爷本来已经对你有些好感了,可婶娘你竟然让人端了那些东西过来,如今隽修少爷怕是以为那是我的手段,怎么还可能喜欢我?”

凤娘顿时来了火气,冷冷起身说道:“好啊,婶娘替你谋划,你倒反过来怪起婶娘来了,当真是不识好人心呐。”

黛香性子也倔,干脆面朝床里,只管擦泪也不理凤娘在场。

凤娘见状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婶娘多事,要是你能早点怀上隽修少爷的骨肉,那你以后可就是柳家当之无愧的少夫人,谁还不敬着你宠着你惯着你啊。到时别说是你,就是婶娘也得叫你一声主子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别为呕一时之气,而错失良机啊。等那隽修少爷身子好了,你再去。这院子就你们两个人,难道还怕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黛香转过头来说:“我看隽修少爷很是听夫人的话。”

凤娘冷哼一声道:“可不是嘛,他们原是主仆,自然关系亲厚些。”

“那婶娘何不请夫人帮帮忙,让她在隽修少爷那里说说好话。”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凤娘严厉地说:“春云不过是个丫鬟,不过一朝飞上了枝头,就敢拿主子的身份压我。”

“婶娘也在东院,若是一直与夫人不睦,恐与大计无益。”

凤娘揉着手里的帕子沉沉道:“怕什么?我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四宝受伤以后,整日闷在屋子里不出来,除了柳隽修以外不跟其他任何人说话。

“喝药吧,四宝。”柳隽修从门口接过新送来的药送到床边,见四宝木木的没有反应,就用手去捋他眼睛旁边的乱发。

四宝身子一颤,抬起眼皮来看眼前的人。“少爷?”

“来,喝药。”柳隽修把碗送到四宝嘴边。

四宝咕咚咕咚地喝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柳隽修。喝完后突然问:“少爷,我以后就废了吗?我什么也干不成了吗?”

柳隽修道:“你想干什么,我陪着你。”

四宝看着看着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说道:“我怕说出来了,少爷会打死我。”

柳隽修一愣道:“怎么会?你是我的书童,自幼长在我身边,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都不会伤害你。”

四宝笑道:“那我可就说了,夫人自从来过南院以后,回去就浑身不适头痛体乏,才几天功夫卧床不起,少爷你说她会不会生不出孩子来啦?老爷是不是要断子绝孙啦?”

柳隽修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宝,手放在腿上握成拳头。

四宝立刻可怜巴巴地问:“少爷是不是很生气?”

柳隽修缓缓松开拳头,看着别处摇摇头。

“就因为我是为了少爷才变成这样的是吗?”四宝瞪着眼睛四下看着,最后回到柳隽修身上说道:“对,我是少爷的书童,少爷说什么我都信。”

柳隽修看着四宝不正常地行止,心塞不已。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他便拍拍四宝的肩,柔声说道:“我去看看。”说罢起身离去。

就在手从肩膀上拿开的瞬间,四宝把自己的手放在那里,反复抚摸着,嘴里喃喃道:“少爷,少爷……”

原来是春云又来了。看到他从侧厢出来,便看了看那门口,小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柳隽修本来就为此事怨恨父亲,现在看到春云自是没好气,道:“人已经废了,夫人觉得还能怎么样?”

“你――”春云没想到才几日不见柳隽修竟然跟自己也生疏起来,可又不好说什么。

柳隽修问:“不知夫人又来干什么?”

春云忍不住说道:“我是你的小娘,就是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那夫人看见了,我已经好了,好几天都没吃药了。夫人可以走了吧?”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春云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不然呢?父亲把和襄关起来不让我见,把我关起来不让出去,又把我的书童打成了废人。”

“那是为了――”

“而小娘你,作壁上观,熟视无睹,天天在东院里养着你的胎,盼着为父亲生个听话的好孩子。――请问小娘,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春云气得脸色难看,说道:“说来说去都是你的委屈,你可曾为老爷想过,为柳家想过?难道明知你行路不正,还要我们为虎作伥吗?”

“小娘觉得何为行路正?”

春云想了又想,尽量语气和缓地说:“身为长子,孝敬高堂娶妻生子,才是你应该――”

“够了!”柳隽修不轻不重地打断春云接下来的话,嬉笑道:“我想起小娘初嫁入柳家时,当真容色秀丽,想必嫁的如意郎君了得意得很?”

春云脸色不自觉地羞红道:“我与老爷自是有情的。”

“与心悦之人在一起才叫美满,小娘只管自己活的高兴,对我却严苛得很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这是就事论事!不过看起来小娘不认同,那就请回吧。”

“哟,夫人又到隽修少爷这来啦。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还来得这么勤,小心累着啊。”

凤娘阴魂不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春云转身看也不看她就要走。

“夫人一看到我来就要马上走,难不成说的不能让我知道?”

这话可大可小,春云瞪着凤娘,恨恨说道:“我不欲理你,也请你在我跟前少露些脸。”说罢要走,又听凤娘道:

“我看你是心虚吧?”

柳隽修道:“要吵出去吵,别聒噪了南院的耳朵。”

春云终于气不过,抓着群兰的手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

柳隽修落得轻松,返身就要回屋。

凤娘追上来说道:“你不想理她也就罢了,怎么看到凤姨也不理吗?”

柳隽修诧异地回过头,不认识似的打量着她,而后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凤娘原本充满期待的面皮也渐渐冷却,自语似的说:“长大了,翅膀硬了。”

抬头见柳隽修视线垂下去,又等了会儿还不见他开口,便死了心就要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听到柳隽修问话。

“那个黛香是凤娘找来的?”

凤娘闻言立即回身,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的――你可喜欢?”

柳隽修不答,只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凤娘不气馁,继续说着:“她乖巧得很,也善解人意。若不熟识,隽修少爷不妨多与她说说话。若有不满,可直接让她改。”

“凤娘美意,我恐怕无福消受呢。”

“为、为什么?可是哪里不满意?”

“你不是会医术么?人说医者父母心,请问看着小娘身怀有孕,还每日不适,不知如何让我信你?”

凤娘明白这是又踩到柳隽修的下脚套里面了,气得咬牙切齿。

 

“前几天夫人给隽修少爷喂过药以后,那高热已然退下来了,我专门过来告诉襄少爷,你可以宽心啦。”

“那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修少爷为了逃出南院,晚上钻墙洞,结果是有人故意下套,被老爷抓了个正着。你们猜怎么着?”

自从茜儿经常来这,慢慢说着府里的事情,口气便渐渐像个说书先生了。每到这时,柳源儿就忍不住笑着附和问道:“怎么着?”

“老爷心疼修少爷,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四宝就惨了,被老爷一杖下去就生生给打废了。”

“啊?”主仆俩茫然不知废了是为何意。

柳源儿问:“瘸了?傻了?”

茜儿挠挠头道:“不懂。看他们都说的神神秘秘,我也不好意思问。”

柳源儿感叹道:“柳家的事真是越来越精彩。”

“时辰不早了,我可得回去了。”茜儿起身又蹲下,透过门缝看和襄,“襄少爷,你有没有话要我带给隽修少爷的?”

虽然每次茜儿这么问得到的都否定回答,每次走之前还是要这么问。

这次和襄静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茜儿,你等会儿,我写个字条你带回去给他。”

和襄回到屋里,拿出纸笔,写完后几折几卷成小条。走回到门缝前,塞到茜儿手里,叮嘱道:“千万千万要交到隽修手里。还有,告诉他别做傻事。”

茜儿郑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