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满庭堆落花>第39章 第 39 章

今日柳隽修照例要出门会友,可穿的不是宽松的袍衫,而是束腰的劲装。四宝伺候柳隽修穿衣,正跪在他脚边给他绑腿。

低头见四宝钻到裙摆下一动一动,柳隽修的神思突然游移起来,想象着若是和襄钻进自己的下身伺候那里,该是怎样情景。这么想着小腹便开始发热,他恍然惊觉,急忙后退一步。

刚好四宝打好最后一个结,也没注意主子的异样,只问道:“少爷今儿要去哪里练武?平时都是到地再换,今儿怎么这么积极?”

柳隽修回过神来,又走开两步。“今儿不但积极,还不能带着你去。”

“啊?那怎么行?”四宝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

趁着旁边没有其他人在,柳隽修悄悄问:“他昨晚什么时辰睡下的?”

四宝翻着眼皮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一边腹诽他嘴硬心软,一边假笑着回话:“五经回话,说是亥时睡下的。”不等主子再问,倒豆子似的继续往下说道:“昨天上午看完了书经,下午做了两篇文章,今天开始好像要看礼记。我已经把文章拿回来,就放在小书房桌上。”

柳隽修满意的点点头。

四宝问道:“少爷,你这么想念襄少爷,为何不去找他?又不是离得很远,就在府里头。”

柳隽修道:“还未查清楚家里谁在背后捣鬼,见了和襄也是有害无益。”

四宝道:“反正除了夫人就是凤娘,总不会是老爷吧。”

柳隽修警告道:“你可给本少爷把嘴巴管住了,千万别在和襄面前说漏了嘴,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出了府门已经有备好的马匹等着,柳隽修走上前去,跳上马背策马离去。一路来到祥云武馆,下马把缰绳往门房手里一扔就进门去。

一进门就是九尺高的关二爷的驻像,只敬着一盅香炉。绕过驻像,后面是宽敞明亮的待客堂,主座就有五把座椅,两边梁柱前各摆放有两排椅子,梁柱后面还有宽敞的一片。

柳隽修刚转到左边要往里走,那对着主座的角门里出来一人迎面过来,一个抱拳后示意柳隽修跟着来。

从角门进入密闭的穿廊。穿廊两侧是一间间武隔,是练武的小房间,左右共八间,此时十分安静。

走过穿廊进到一间敞亮的大殿。四周墙壁上九尺高处有一排火把状的灯盏,屋顶上有十余个灯盏吊顶。墙根处是半尺高两尺宽的褥榻,依次整齐的摆着方形垫子,约有百八十个。

远远看到对门正前方的正位榻上坐着卫柘。他也是一身劲装,曲起一腿支着胳膊,似乎正与人谈闲。

柳隽修还没来得及看清与卫柘对面相坐的那人,突然四周窗帘刹那间全部合拢,大殿顿时变得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传来卫柘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一个星点慢慢映入眼帘,仔细一看是正位上的一盏烛灯。

“隽修,你怕不怕?”是卫柘的大声询问声音。

柳隽修全身警惕。尽管是事先有约,卫柘也在场,但对这来意不明的变故不得不全神贯注,以备此时藏在暗处的突然袭击。

“崔先生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你既然来了,就接受一下他的待客方式和……考验吧。”

原来如此!

还没想到会是怎样的考验,突然昏暗中出现银白色星点,伴随着噼噼咻咻地声响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飞镖?!”

柳隽修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听声辨避,飞伏扑跳旋转翻滚,也不知过了多久声响只剩下一个。刚好上身贴在大腿上,顺势摸出藏在绑腿里的匕首,飞起身去迎最后一枚飞镖。

镗的一声匕首面迸出火花,震得手腕隐隐发麻。随即右侧梁柱上传来有利物被一下扎刺的声音。与此同时,柳隽修也平稳落地。

叭叭叭!有人慢慢拍掌,柳隽修刚以为是欣赏之意,昏暗中突然窜出几个黑衣人,一点白色也不见。劈掌挥拳的声音呼呼生风,剑刃刀口发出夺人心魄的隐隐寒光,无一不是直逼着柳隽修的头颈、肩背、上臂、腰腹等要害处而来。

经历了大殿刚暗下来时的暗器洗礼,此时柳隽修已然沉稳许多。掏出另一只小腿的绑腿里的匕首,听音判断从容应对。

卫柘抿着茶,耳朵却竖起不放过黑暗中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对面是个黑衣壮汉,四十来岁年纪,生的浓眉卷发,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十分凶狠。双手抱在体前,好整以暇静静等着。

一开始只有利器刺耳的交杂声,然后有肢体碰触的踢打声,后来有人落地发出痛吟。

卫柘的指关微微收紧,又不着声色地慢慢放松。

“嗯,果然有毅力。”

突然那黑衣男子漫不经心地叨念一句,卫柘闻声抬头,见他表情平淡,又不知是什么态度。

暗处再次发出痛苦的挣扎声,隐隐有些熟悉,卫柘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地紧张起来。

咯吱一声,分明是骨头断裂。噗嗤!不知是谁被刺中。

卫柘紧紧盯着看不清情况的暗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就要忍不住冲过去。

“你也知道受伤的是谁?”黑子毛衣适时出声。

卫柘猛然回头看那人,“崔治!你是要废了他,还是想让那帮人直接杀了他?”

黑衣男子一挥手,窗帘再次拉开,刺眼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大殿内部每一处角落。

大殿中央地面上一片狼藉和斑斑血迹,倒着三个黑衣人,十几个黑衣人已各自摆好姿势,正欲对着中间一人在下痛手。窗帘一拉开,原本正要继续动手的黑衣人迅速后退,带着躺在地上的三人就撤离现场,只留下中间那人。

那人自然是柳隽修。跪趴在地上已经浑身是血,发丝上也沾着汗水和血滴。肩背臂腿上都有刀剑划痕,但不见严重的血流。手里只剩一只匕首,另一支落在几尺开外的地上。

卫柘看到这个场景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但忍住没冲过去。

“两个不动,一个动不了了,好好,这个结果总算没让在下失望啊。”

崔治仿佛在说风凉话,但下一刻就变了口气,阴凉说道:“你若是来参选做像他们一样的暗卫,我不会这么耐心等这么久,在你第二次被踢中侧腰的时候,就会直接用这枚飞镖把你了结了。”

卫柘一惊,这才发现崔治举起手来,指缝间夹着一枚带血的五角星镖。这镖显然是之前打斗时用过,自己和他坐在一起,竟不知那枚镖是何时到了这人手里。足见此人武艺之高深,不禁后怕。

柳隽修喘息着站起来,走到离崔治不远处又跪下来,勉强支撑抱拳道:“晚辈……柳隽修见过……崔先生。”

崔治和善地笑了笑,神情又回复平淡。“坐下吧。”

柳隽修实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于是就地坐了。

卫柘将柳隽修浑身上下的伤情看得更清楚,惊呼道:“刚才黑暗中都是你的声音?”

崔治接话道:“那些暗卫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任何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来。”

这是间接替柳隽修回答了问题。

卫柘起身走过去,边掀伤口处的衣口边说:“这么多伤,要赶紧止血包扎才是。”

崔治道:“卫柘,他的伤口不要紧,你不如拿些跌打损伤的膏药来,再看看他有没有脱臼,还有他的左手小臂有没有骨裂。”

卫柘心惊。却听柳隽修道:“这个崔先生判断失误,我确实被踢打得不轻,不过骨裂的却不是我。”

崔治点点头道:“你很有胆色。”

柳隽修又抱拳道:“多谢先生手下留情,否则隽修难逃一死。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崔治颇有意味地看着柳隽修,道:“在下崔治,在江南城卫军任城门领。”

卫柘转头问:“隽修这算是考验过关了吗?”

崔治点头。

柳隽修道:“晚辈尚比不过先生手下的暗卫,不知如何为先生效力?”

崔治正举杯喝茶,听了这话无聊笑笑道:“你可以打退堂鼓。”

柳隽修毫不迟疑地摇着头说:“晚辈绝不!”

崔治放下被子,手指叩着茶几道:“以柳公子目前的本事,可以做很多大事,就看柳公子愿不愿意了。”

柳隽修探道:“还请先生指点。”

崔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有的人被下了杀令,还要不留痕迹地完成,并且这样的杀令也会时不时发出来,这里面有些事需要的正是柳公子这样的人。不知柳公子意下如何?”

“杀手?”柳隽修吃惊。杀手选用的都是独身无根基的人,崔治是什么意思。

崔治道:“非也,你是下杀令。”

卫柘一惊,抓着柳隽修手臂的手不觉收紧,听到柳隽修发出一声嘶的痛声,才恍然松手。

崔治看着表情不同的两张脸,慢悠悠说下去:“下杀令最重要的不是勇气,而是决断力。以执行和下发命令为第一要务,绝对不可以妇人之仁,犹豫不定。”

柳隽修虽不明白下杀令到底是什么事,也猜到是命令,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便奇怪地说:“那先生何必还要测试晚辈的功夫?”

崔治道:“人只有在命道受阻的时候,才会被激发出本来的潜能。你过关,不是指活下来了,而是可以胜任成为下杀令主人。”

“啊?”柳隽修惊疑道:“晚辈以为,下杀令和江湖令一样,是由杀手升任或是选□□的。”

崔治道:“江湖追杀令天下皆知,下杀令是为朝廷效力,怎能如闹剧般吵得人尽皆知。”

“这么说,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朝臣官员都是下杀令的结果?”

“不都全是。若是必杀之人自然是逃不掉的,可有的时候一件事牵扯到好几个人,这就需要下杀令主人来裁决生死。”

“下杀令的主人权力有这么大?”

“是啊,决定生死的事情非同小可,所以说决断力最重要。”

崔治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刺金字牌,放到柳隽修手掌上。

“这是下杀令的令牌之一,是下杀令主人的身份象征。天下共有三块,分别是红玉官令、黑玉伐令、白玉杀令。你手里这块便是伐令,意为杀伐决断。三牌中,官伐杀权斗依次由上到下,官伐的使用是留印起效,杀是交令。你只留意官令的指示,不管杀令的运作。若伐令两次不执行指示,官令便会派可靠之人直接取命夺牌,然后另选一人接任。”

“怎样是不执行指示?”柳隽修托着黑玉,越发觉得沉甸甸起来。

“就是在一次指示里,一个人都不杀,或是弃卒保车。”

卫柘看着那块黑色伐令,低声问:“你不会反悔?”

崔治笑了一声道:“若想伐令离手,只有两个途径。”

柳隽修问:“哪两个?”

“一是找到拿官令的人,取而代之;二是――死!”

柳隽修收了伐令到怀里,没想到衣服被划破,伐令掉了出来,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崔治喝了一口茶,别有意味道:“嗯,柳公子可是在下见过的怠慢伐令的第一人啊。记着,丢牌丢命!”

柳隽修大窘,赶忙拾起。见崔治站起来,便也跟着起来。

“你这身衣服是毁了,去换一身好的吧。在下使命完成,这就告辞。还望柳公子好自为之!”

在武馆厢房里等着卫柘送来新衣,柳隽修赶紧换上。手里握着玉牌,不可置信道:“这能用来杀伐?”

卫柘道:“别小看了这玉牌。哪日你要是弄丢了它,不光你,整个祥云武馆还有我的命都得跟着你陪葬。”

柳隽修问:“你对伐令了解多少?”

卫柘想了想道:“听我表哥说到过一回,伐令认命不认人。”

从武馆里出来,柳隽修看着卫柘一脸落寞,便问道:“你看起来闷闷不乐,可是心中有事?”

卫柘道:“算是吧,表哥派人送信,叫我近日回家去。他也不说有什么事,我就觉得没好事。”

柳隽修道:“兴许是天冷了,他正好得空训导你。”

卫柘皱眉:“所以我说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