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正要回身唤他时, 他蓦然出现在了身后,纪娆吞了吞口水,“我……臣妾敬殿下。”

  见萧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心下不由得打起了鼓,该不是他发现了罢。

  他还是伸手拿起了酒杯,正欲饮下时, 纪娆忽皱起了眉, 捂着小腹:“疼……。”

  “怎么了?”他一把放下了酒盅, 扶住了纪娆。她斜睨了一眼,趁着他俯身时迅速将两个杯子换了过来。

  她微微直了直身子, 扯起笑:“不碍事了,不知怎的, 方才抽的疼了一瞬。”

  萧寒沉着脸, 将她扶回了椅子上, 顺手将酒端在她眼前,“本宫喝了, 你便可以去歇息了罢。”

  “我……”

  她还未答话, 他便一口闷了酒, 就要起身去。

  纪娆细想了想, 既作了夫妻该不能有隐瞒才是, 便扯住了萧寒的袖子,轻声道:“殿下……我我方才在酒中下了药……”

  “但但我已将杯子换了回来。”

  她自知理亏,说罢便埋着头只等着一顿训斥。久久都未听见他出声,纪娆微微偏着头, 又扯了扯他的手:“殿下?”

  腔内渐渐腾升一股热意,他不由得反抓起了纪娆的手,那股柔软的冰凉触感令他心怡。

  瞧他这般发狠的捏着她的手,定是真的动怒了,便伸手要去扶他坐下,再好生解释一番。

  萧寒蓦地甩开了她的手,找回了些许理智,他不能再在此地呆下去了,咬着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本宫走了。”

  “诶,你这人气性倒是大,我都认了错了,”纪娆几分跑至门前堵了门,“我起誓,再没有下回,可好?”说着还扯了起一抹灿烂的笑,更是宛如一汪春水漾在他心间。

  “好,本宫知道了。”他略应了一声。

  纪娆松开了把住的门,打了一个响指,萧寒亦是松了一口气,谁知她下一秒便整个人儿扑了上来,兴冲冲的道:“臣妾谢过殿下!”

  她虽打小跟着纪严义练点子功夫,身子尚算强健,但与他相较到底是个女人,怀中的身子依然是柔软的紧。他下意识轻拢了拢,她身上的胭脂香气立即涌入他的鼻中。

  感受到身前人的回应,她偷着抿嘴笑了笑。既要他与自己生出情意,当该抓住一切时机才是,双臂往上移了移勾住了萧寒的脖颈,美眸流转道:“殿下,今晚你便留下罢,”说完仍觉不足,又极小声的问了一句:“好么?”

  萧寒腔中愈发烧滚翻腾,探出手中的银针轻刺了刺指尖,剑眉才微微舒展开来,强打起几分精神向外道:“玉儿,侍候你家主子安歇。”

  玉儿正候在门外,连忙推了门进去,便见纪娆正勾在萧寒身上,红着脸忙转过了身子,“是,殿下。”

  他趁着纪娆分出精神去同玉儿说话时,拉开了她的身子,绕出了门去。

  “娘娘……”玉儿见萧寒红着脸出了门,“你得罪殿下了?”

  纪娆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一点点罢。”

  今夜是太子的洞房花烛夜,永乐殿值守的人早早便被福禄放去歇着了。他查验了一番殿内物什,正也要退下的,忽见萧寒一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连忙上前扶住了,“殿下怎的独自回来了?”

  “去,备药浴来。”

  他鬓间已渗出了微汗,眼眸扑朔迷离。福禄登时瞧出了几分,怒道:“谁敢如此大胆,敢在东宫中动手!”

  萧寒此时心力已被消磨的所剩无几了,微喘着:“别查了,是她做的。”

  福禄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殿下你不是……”

  “她一心只想着要破那姻缘,才会如此行事,只恐她日后会后悔。”萧寒撑着最后的力气说完了话,便晕了过去。

  *

  一连几日,纪娆都再没看见萧寒的身影。抓着手中的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中的菜,撑着下巴双眸放空着。

  “是这酒馔不合胃口?”玉儿立在旁侧问了一声,当即便挥了挥手令侍女换了别的菜式来。

  纪娆瞧着新上的菜肴,心下生出一计,“玉儿,带我去厨房一趟。”

  玉儿虽已专程早起了去摸了一趟东宫各处,却也搁不住她这样猛的一问,只得打发一个太子府的丫头将纪娆引了过去。

  “见过太子妃娘娘。”后厨中的老妈子们,见到纪娆来了,忙行礼向两侧站开。

  “你们忙你们的就是了。”

  主子虽发了话,但毕竟是东宫中除了太子最大的主子,怎敢随性儿乱动去,仍直直的立了两排,不敢行动。

  “出去!”纪娆挺了挺身子,语气严厉道。

  “是是是。”众人忙有序的退了出去。

  她一面抿着笑,一面觑着厨房的刀具,又差人寻了块檀木。蹲在门前刷刷几下,便修出一个笔搁。只可惜没有漆可给它刷一下,否则将更加完美。上见他房中也有个木制的用具,想来他应是喜欢此类玩意的,免不得做一个去讨讨他的欢心。

  纪娆握着笔搁悠哉的往永乐殿走去,见萧寒正坐在殿内,面色红润。不禁瞥了瞥嘴,是因为这几日不曾看见她,心情才如此好?

  她故意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从侧面预备扑过去吓吓他。

  不赶巧,萧寒正转过了身子,两人皆深吸了一口气,纪娆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耳廓蓦然红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道:“殿殿下……”

  他早惯了她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样子,她忽然这般情状,他也唰的脸红到了耳根,“找本宫何事……”

  她忙举起手中的笔搁,抿了抿唇:“送你的。”

  萧寒顿了一瞬,接了过来,“嗯……本宫收下了。”

  “哦。”纪娆搓了两下手心,便垂着头要往回走了。

  “等等——”

  她立马便回了头。

  “太子妃若是有空,一起用午膳罢。”

  她点头如捣蒜,“有空,自然有空的。”

  萧寒将她留了下来,他告诉自己,只是怕宫人以为她不受宠罢了。

  纪娆早已吃过一顿饭了,便只撑着手瞧着他吃,果然是皇宫里自小的滋养不是白费的,吃饭都如此斯文。

  “纪娆……别这般瞧着本宫。”

  萧寒突然叫起了她的名字,“你真喜欢我?”

  他冷不丁又问了一句,纪娆连连点头,当然喜欢了,不喜欢如何破这个死姻缘?!

  “殿下……怎么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忽然握上来的手,他缓缓道:“好,等我回来便真的同你在一处。”

  纪娆惊魂未定,都未闹清楚他是何意,稀里糊涂的便被福禄送回了寝殿。

  只在第二日便收到萧寒留的信儿,说他有事要出宫一趟。

  福禄并未跟着去,所幸她也有玉儿和他陪着。虽不能再缠着萧寒戏弄,日子却也过的舒坦的。

  这日玉儿正要寻福禄却寻不见人,永乐殿并非何人都能进去的,纪娆便自前去,毕竟东宫的太子妃,是没人敢拦着的。

  左右探看了一番,都未见他的身影,纪娆便往内殿走了走,还是不见人,所幸坐在床榻上等等罢了。

  觉着有什么硬物硌着了,她起身摸了一把那柄短剑便掉出来了。

  纪娆蹙着眉,轻抚着木剑上头的图纹,这把剑不正是自己丢的那把么?又想起了上次福禄说的话,心中不免微讶:这小子,不会也喜欢她罢?

  “太子妃娘娘!”

  福禄慌张的进了门,避退了左右,才颤着声音道:“太子殿下不见了……”

  纪娆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不是去城外出巡了?”

  福禄立在原处支支吾吾了许久,只不肯说出个原委来。

  “你当太子失踪是小事?还不仔细说了!”纪娆有些不耐,用剑戳了他一下。

  他才交代了,原来萧寒并非出巡,而是请旨去收服了恒王。皇帝也掌握了他不少的逆反罪证,但只碍于皇家情面到底不肯将事情放在明面上,只交由他信任的太子去处理了。

  如今恒王已被制服,太子却下落不明了。他一国储君,即便失了踪迹也断然不敢外传,皇帝已派人整整搜寻了两日,仍未有线索。彼时福禄才急了心。一时没了主意便只得寻到太子妃这里了。

  纪娆听完只觉心中咯噔一声,她甚至气愤皇帝为何非派他那个病秧子去治逆贼。

  “去备马!”

  她吩咐了一声,忙回寝殿去换了一身男装出来。

  拿着东宫的令牌,一路策马出了城,福禄只说了在皇庄左近,她早弃了马四下搜寻了半日,仍未有何踪迹。

  周遭还有打斗余下的血迹,她渐渐觉得头有些发沉,心口亦堵得慌,只双手紧攥着,不肯放松丝毫。当下心绪紊乱,她走着走着已失了方向,只一味的想将那人寻见。

  “萧寒!”

  纪娆忽然不顾忌讳的怒喊了一声,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能听见,更奢望他能回应。

  自然,那声呼唤除了有山间的回音,再也无其他反应。

  她咽了咽喉,继续撑着身子往前走着。转了一座上,忽瞧见了熟悉的寺庙,那不是寒山寺?

  她心中希冀重燃,双腿也似是新注入了气力,飞快便跑了进去,将几间破院子挨着踢开寻了。

  他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