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要和神经病同行>第77章 (七十七)梦里啥都有

  沈般一直以来,都很不招钟文和的待见。

  都说是三岁一代沟,那钟文和跟沈般就隔了足足两代人的距离。钟文和念诗读书的时候,沈般还在牙牙学语。钟文和习武练琴的时候,沈般还在蹒跚学步。等到钟文和开始学习庄中事务的时候,沈般才刚开始练基本功、站马步。

  如果说一开始在钟文和眼中,沈般还只是个光会满地乱跑的小糊涂蛋,那么在钟思思死后,他们之间的鸿沟才真正愈演愈烈。

  沈般此人,并不聪颖,也不愚钝,只是总需要有人跟着他,以免走错了路。钟文和跟了他二十年,却没想到这混小子翅膀刚硬就浪上了天。那时他信了花韵的鬼话,放他出去自己碰一鼻子灰,结果没两个月就拉了个道方门的二五眼回家。

  毛都还没长齐呢,还开始谈什么一生一世了。

  所以每每沈般和顾笙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尤其是现在的顾笙。

  “跟紧了,我可不会等你。”男人一脚踩上墙头,头也不回地道:“好歹你也是个庄主,轻功还过得去吧。”

  钟文和额角青筋跳起,一言不发地上了墙。

  顾笙武功的确极强,甚至内力强于他,然而招式一看便是不知哪里来的野路子,仿佛野性未驯的走兽。虽然简单直观,招式却烂到不能看。和道方门一板一眼的顾君子相比,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

  一体双魂。

  他仔细考虑着方才顾笙给他的解释。

  真不是被鬼上身吗?

  两人接近庄子后,发现里面戒备极严,连最普通的下人都如临大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情况不对。”钟文和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后,小声说道。

  “抓个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钟文和眉头微皱:“切莫打草惊蛇。”

  “那我找条之前打过的泥鳅。”

  钟文和:“?”

  两人找了个寂静处,顾笙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哨,吹了之后却听不到声音。但没过多久,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来到顾笙面前单膝跪下:“见过大人。”

  “你倒来得及时。”顾笙冷哼了一声,用指尖把玩着手中的玉哨:“上一次围杀我的时候,若我没看错,你也在其中吧。”

  姚湘君顿时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低头道:“若大人当真有难,小的需隐藏身份,才能救下大人。”

  “笑话,我用得着你救?”

  姚湘君将头压得更低,压根不敢看他。

  “若你还抱着能靠别人解毒的一丝侥幸,大可以试试。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等我死后,你还能坚持多久。”顾笙冷笑了一声:“说吧,这庄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现在人心惶惶。”

  “禀报大人,是鸿客居的两位首领身死,因此庄内戒严。”

  “两个?”顾笙的双眼微微眯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位是在昨晚夜袭上岛的罗家人时,被重剑贯心而死。另外一位是今日在庄内,被琴弦生生勒死的。”

  听言两人都是一怔。顾笙回过头,满脸狐疑:“你今日来过这里?”

  “是沈般。”钟文和直接向姚湘君问道:“杀死他的人,现在抓到了吗。”

  “尚未。”

  听到这句话,顾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落了地。

  还好。

  还好来得及。

  待姚湘君离开之后,钟文和对顾笙道:“他应该刚离开这里不久,身后又有追兵,不会太难追。”

  “嗯。”

  “先回去和罗家人会和。”

  “……嗯。”

  突然间,顾笙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钟文和:!!?

  “你身上有伤?”将顾笙拉到暗处,钟文和搭上了他的脉搏,过了一会儿后睁开双眼:“探不出来。”

  “探不出来就对了。”顾笙面色发白,但还是扬起嘴角,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你若是能治,那明日我便送你块‘天下第一名医’的牌子。”

  “你是伤到脑子了?”

  顾笙:“……”

  这许多年来,他和另一个顾笙,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从前他出来的机会更多,但没有人喜欢他,大家都只喜欢“顾君子”,也想方设法地把他塞回去。渐渐的,他习惯了,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到后来一次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经常是在顾笙遇到危险时,出来临时救个场,一觉过后便换回去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从遇到沈般开始,他能感到自己多了余力。仿佛一片沉寂已久的灰烬再度焕发生机,仿佛他又一次活了过来,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

  三日早已过去,接下来会怎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连觉都睡不安稳。顾大君子或许招人喜欢,可将他放在这座暗岛上,便如羔羊入了虎口,什么都做不到。

  “你在害怕。”

  沈般的话语再次在他耳中响起。

  他会怕什么呢?

  他连杀人都不怕,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畏惧的?

  “我剩的时间可能不多了。”顾笙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口:“要在那之前,结束这一切。”

  “你想说什么?”

  擒贼先擒王。

  “你回去,我要去杀黑麒麟。”

  钟文和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嗤笑道:“冥顽不灵,能和罗不思不分上下的男人,你觉得自己能是对手?”

  “说不定呢。”

  他不记得上一次与黑麒麟交手后都发生过什么,但或许……他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假如他当真是个杀不死的怪物,或许此时此刻,对方也在恐惧着他。

  “那你要沈般怎么办。”

  “你和剩下那些乌合之众一起,就算他被擒,救他也不难。”

  只要没有黑麒麟。

  沈般本来就不该被卷进这一切。

  只有他的那些恩怨了了,“顾君子”才能重归这个世界。那才是沈般一直想要的,也是其他人想要的。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消失之前,让来自过去的亡灵全部退幕。

  就算他是没有人爱的。

  “你……”钟文和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罗不思是谁。”

  顾笙一愣。

  罗家长子罗率,字不思,被尊称为“百战剑圣”,武功独步天下,这都是武林中的常识。

  但除了亲近之人外,无人会叫他“罗不思”。实在是因为这姓字取得古怪,容易混淆。所以连着叫的时候,很难想到是在说百战剑圣。

  “我知道是因为……”

  因为沈般提起过。

  最早是在淞阳城的医馆,小东西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么一个人。那时他虽然心里犯嘀咕,却不敢问是什么意思,生怕暴露自己的不妥。

  后来是……

  头像是撕裂一般的疼,顾笙隐隐觉得有什么要从脑海中涌出来,却又隔着一层虚无的屏障,触碰不到、想不明白。

  原本钟文和只想试探这个顾笙是否真的认识沈般,看他的反应,却不免生出了戒备之心:“你到底是谁?”

  他是谁呢?

  他是顾绵久,是不该存在的妖邪,是从尸骸里爬出来的亡灵。他杀了无数人,他是嗜血的魔头,他……

  他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我……不管我是谁,我现在只想杀黑麒麟。”硬压下这些纷杂的念头,顾笙捂着脑袋,缓了缓气,才对钟文和道:“你去找沈般,救他出来,再带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下钟文和反倒不悦:“匹夫之勇,你这是去白白送死。石子扔进水里好歹能听个响儿,你连个水花都没有,甚至比不上烧火用的柴火堆,好歹能换给我一文钱。”

  顾笙:“……”

  “我倒是看出来了,你是个不怕死、不要命的,却怕打败仗。”钟文和哂笑道:“真觉得自己能赢,还跟我临终托个孤?我是欠你们的该你们的,还是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字,有一个算一个,惹麻烦了都来找我擦屁股。”

  “那你……不打算带走沈般了?”

  “怎么可能。”钟文和咬牙切齿地道:“哪怕只剩灰了,他也要被扔回高山流水庄的土里。”

  “那你是什么意思。”

  便是无所畏惧的嗜血魔头,看着炸了毛的钟大庄主,心里也难免觉得打怵。

  “跟我回去,先安顿好罗家的人,再从长计议。”钟文和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引出黑麒麟,杀了他。这岛上能对沈般造成威胁的只有他一个,解决了他,沈般便是安全的。若他当真这一关都过不了,愿意死哪儿死哪儿去,就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顾笙:“……”

  是了。

  除却沈般之外,他还有一个必须要带回去的人。

  沈般眨了眨眼。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山流水庄的大门口,鸟鸣啾啾,花草荣荣。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在看什么呢,小呆子。”

  不,其实还是有一个人的。

  钟思思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白衣飘飘,如仙如烟。他看了看自己,发现又变成了个五短身材。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你说说,都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你已经死了,乐叔跟钟文和将你的骨灰送去了芳华寺。我梦到我终于可以走出高山流水庄,还在山下遇到了喜欢的人,和他定了亲事。”

  “那不是很好吗。”钟思思开心地把他抱在怀里:“我一直想,你这小呆子以后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还担心会不会有人要你呢。”

  “嗯。”

  “既然梦里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醒过来呢。”

  “因为梦里你已经死了。”

  钟思思微微一笑:“可你要明白,人总是要死的,也总是要离开的。”

  “嗯。”沈般点了点头:“但我还是一直都很难过。”

  他的童年并不算孤独。

  有钟文和、花韵、花沁和花慕陪着他,有乐叔作为长辈将他照顾得很好。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那个人会用指尖轻轻为他梳发,会为他唱跑了山路十八弯的歌谣,会将他抱在怀里,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埋在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如果你能再等等我就好了。”沈般将头深深埋入钟思思的怀抱:“等我长大成人之后,我就能救你了。”

  “你要救谁?”

  耳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凌厉的男声,沈般一怔,然后猛地将对方推开。就见钟文和一脸不耐地看着他,嫌弃地甩了甩衣袖,仿佛那上面粘着什么脏东西。

  这真是活见鬼了。

  “罚抄都写完了没有。”

  “……”

  “课业都完成了没有。”

  “……”

  “你若连琴都弹不好,来日里要如何承担高山流水庄的重担。”

  “可我不想承担。”

  钟文和的动作一顿。

  “我不想要学琴,不想要当庄主,更不想继续留在山上。”沈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说道:“我有我自己的道要走。”

  依这人的性子,听了这样的话,恐怕又要责罚他了。

  是抄一千遍还是一万遍书?又或是免了他今日的糕点?

  “……好啊。”

  出乎意料的,沈般听到钟文和这样说道,惊得他瞪圆了眼睛。

  “你若想走,那就走罢。反正这里的担子有我接着,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便回趟家看看。”

  别再说了。

  “若遇上了麻烦,便回高山流水庄来,我会帮你。”

  别再说了。

  “这次下山,你找到心中的道了吗。”

  别再说了!

  钟文和绝不是这样的。

  冷嘲热讽、吹毛求疵,刻薄又爱挖苦人,也从来不曾赞成他的想法。

  那才是钟文和该有的样子。

  “沈般。”

  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熟悉的声音让他微微一颤。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顾笙的声音仿佛蛊惑人心的水妖:“这一次,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般缓缓地转过身,一身红色嫁衣的顾笙映入他的眼帘。男人穿女子的衣服总是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但他眼中顾笙的轮廓要比平日里更加柔和,显得格外妩媚华丽、容姿秀美。眼波流转,嫣然一笑,仿佛真是待嫁的新娘。

  “……顾笙。”

  他掀起了头顶的红纱,笑着轻声道:“夫君,别忘了,你我已然成亲了。”

  是啊。

  闵家郡的客栈中,两人纠缠至死、相拥而眠。仿佛从此以后,便没有你我之分,你的心是我的,而我的心也是你的。

  不对。

  一样的面孔,一样的温度。抱着怀中的男人时,沈般却感受不到应有的心安感。

  他所爱的顾笙,似乎不是这样的。

  青衣时清俊温和,红衣时肆意张扬。时而是君子,时而又是魔头。一个是“顾君子”,另一个是“妖邪”

  也不是。

  他看过灯火在顾笙的脸上交相辉映,见过落花从他的眉眼间轻轻滑落。那样的顾笙总是美的不真实,仿佛距离他太过遥远,不知何时就要随时消失。

  这让他想起了画皮鬼。

  青面獠牙的恶鬼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于是披上美人皮,学着人一笔一划,描摹出了绝世美人的模样。书生一见她便倾心,可见了她的真面目后,便立刻吓得去找道士,叩头哀求他救自己的性命。

  顾笙给他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两张不同的“皮相”?

  画皮鬼是为了骗取凡人的信任,顾笙或许也一样。虽然他不是为了吃人,但不披着这两张皮,便无法在这世上活下去。

  皮相之下,是他受伤也不会留下疤痕、却早已伤痕累累的灵魂。

  “……是了,我差点都忘了。”沈般轻声道:“说好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怀中的顾笙动作一顿。

  “你的伤口总是好的很快,但是我知道,并不是说伤好了,就不会疼。”

  他轻轻推开了怀中的顾笙,试图看清他的脸,然后轻轻地压了上去,吻得温柔缱绻。

  等我。

  “……沈般。”

  他感到顾笙仿佛在压抑着无数痛苦,仿佛在颤抖着。

  “救我。”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顾笙蜷缩着坐在远方,用双手掩住了自己的面容。随即无尽的业火从他身周猛地窜起,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顾笙总是在燃烧着的。

  仿佛想要烧尽身上的业障,连同将自己一起毁灭。

  没有半分犹豫,沈般走入了火海之中。火舌舔舐着他的身体,带来剧烈的疼痛。他却一步步上前,拉起顾笙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

  若你在火海之中,这道劫也有我与你一起过。

  睁开双眼时,沈般意识到身上源源不断的疼痛源自他的右肩。腿脚软得厉害,无法运转内力,手脚戴着镣铐,身在牢房之中。借着走廊墙壁上火把的光亮,他才隐约看清四周的情况。

  他竟然……没有死吗?

  耳朵里传来阵阵蜂鸣声,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似乎是有人用药物影响了他的听力,因而即便想要站起身来,也走得摇摇晃晃的。

  对方留着他的性命,莫不是要将他当作威胁顾笙的筹码?

  也就是说顾笙还未被他们抓住。

  下意识的,他松了一口气。

  牢狱之外没有其他人,这里面也没有窗子,头顶却能看到些换气的孔洞,想来他们此刻应身在地下。

  话说回来,罗彤去哪里了?

  他在牢房中四下摸索,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火红的身影,于是上前摇了摇:“罗彤,醒醒。”

  少女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眉头紧皱,似乎并不是个好梦。

  奈何沈般没了内力,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

  没有反应。

  除了还有气息外,就像一具尸体,面色苍白、身体冰凉。

  “醒醒。”他再次推了推,在罗彤的耳侧轻声道:“是你说过,要查出真相的。”

  似乎是他的努力终于见效,罗彤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面前的人是沈般后,眼中闪过一瞬的困惑,接着猛地将他推开,缩到旁边的角落里。

  “你怎么了?”沈般感到不解。

  “别过来!”罗彤惊惧万分地道:“登徒子!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嫁给你!”

  沈般:“……?”

  嫁给谁?

  谁能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罗大小姐应承一门婚事?

  哦……好像还真是他。

  “罗彤,你冷静一点。”沈般试图靠近已经濒临崩溃的罗彤,轻声说道:“无论你现在看到什么,都是幻觉。”

  罗彤瞪着黑黝黝的双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沈般打算打晕了事的时候,她突然猛地飞扑过来。沈般一愣,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却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罗彤吻了他。

  并不是蜻蜓点水,罗彤捧着他的脸庞,近乎是恶狠狠地咬了下来。

  沈般:!!!!!?

  身上突然便来了力气,他猛地将罗彤推开,满脸写的都是“又惊又惧”。却见罗彤的注意力又不在他身上了,而是往牢门的方向跑去,不住地敲打着污迹斑斑的门桩。

  “开门啊!来人啊!”她像是拼了命一般地呼喊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沈般:“……”

  该说这句话的是他才对。

  见无人过来,罗彤又楚楚可怜地看向沈般,泫然欲泣道:“你……你别过来,放过我吧!”

  沈般:“……哦。”

  就在此时,罗彤的手突然如闪电一般,穿过栏杆一挥,蜻蜓点水地在黑漆漆的虚空中一点。牢外传来挣扎和呻吟声,一个黑衣人被猛地从地上扯了过来,脖子上缠绕的正是沈般的琴弦。

  “过来帮忙。”

  恢复了部分内力的沈般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抓住琴弦的另外一头。两人合力将那男人压在牢门上,聊起了天。

  “你早知道有人监视?”

  “呆子。”罗彤白了他一眼:“那你以为呢。”

  “你就没有别的避毒丹吗。”想起方才的事,沈般还一阵阵地犯恶心:“非得用你嘴里的。”

  “早被他们搜刮走了,这可是用来保命的东西。”

  待那人的气息渐渐没了,两人才肯松手。搜刮之后,却不见牢门的钥匙,身上的武器又早已被收走。就连这条琴弦,还是罗彤在被抓前,偷偷从沈般袖中顺来的。

  “你的内力恢复了多少?”

  沈般试着运功:“三成不到。”

  “等你恢复到八成了,你我合力震开这道铁门,一鼓作气冲出去。”

  “嗯。”

  “还有,我不是你的拖油瓶。”罗彤恨恨地道:“不必为了顾及我,将自己折磨成那样。”

  这是在说两人昏迷前的事情。

  “……嗯。”沈般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他没有杀我。”

  这一次罗彤反而陷入沉默之中,在他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沈平实,他们似乎……知道你的身世啊。”

  沈般微微一怔,接着瞳孔猛地放大:“不可能。”

  “放心吧,我在京城待了那么久,那些人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少,这里应该不会和上面沾上关系。”她顿了顿,接着道:“这样其实也好,至少他们心中有所顾忌,不敢害你的性命。”

  可是除了他们外,知道当年那件事的,只有千叶卫和四大家族的少数几个人。

  “你的意思是……”

  “留下你我的性命,这不是江湖人的做法。”说到这里、罗彤抿紧了嘴唇。

  江湖人快意恩仇,肆意妄为。会“守”这些东西的……只有和她一样的“走狗”。

  像她和潘达一样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