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要和神经病同行>第76章 (七十六)这可能就是命吧

  顺着孙芙兰所指的方向一路走下去,沈般很快找到了树林的方位。

  很快他便找到了有人走过的痕迹,沿途一路追踪,过了三炷香的时间,沈般便远远看到林地之中有几具东倒西歪的尸体。他不禁心头一跳,凑近后见都穿着风家人的衣服,才松了口气。

  这几个人大多是窒息而死,被人以重力扭断了脊骨。看他们脖子上的痕迹,倒是有些眼熟。

  沈般想再凑近些,头顶的树枝间却传来一阵沙沙声,紧接着有人落至他的身后。他连忙转身一扯,险险抓住了抽来的鞭子。

  “你是……沈般?”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武器,还有……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嗯。”沈般点了点头。

  “怎么打扮成这样?”

  沈般也是这时才想起,自己此刻还穿着女装,脸上是孙芙兰替他画的女子妆容。

  “……我可以解释。”

  罗彤将长鞭收回腰间,看他的目光有些微妙:“你这幅模样,可别让我哥瞧见。”

  沈般:……

  罗不思不喜欢他。

  是真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罗彤反问:“罗家不知道盯了这案子多久,有线索当然要查。”

  罗家的案子?

  “那你这样狼狈,莫不是来的人手不够。”

  罗彤:“……”

  “罗不思没来?”

  “我跟我哥走散了。”说到这里,罗彤也有些咬牙切齿:“引走我哥的人,武功……不在他之下。”

  沈般切切实实地震惊了。

  “你们碰上风闻阁了?”

  “不是他。”罗彤摇了摇头:“是一个带着黑麒麟面具的男人,手下带着鸿客居的刺客。”

  沈般的眉头微皱:“你说的那个人,我也曾见过。顾笙与他交手过,之后我们也分散了。”

  但在他们面前,黑麒麟并未真正出手,用的都是些奇技淫巧,显然是为了隐藏身份。当着罗家的面,却不再掩饰自己的真本事了。

  或许就像风姿说的那样,他现在已经改了主意,不打算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活着离开暗岛。

  “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钟文和也在,莫小柯他们留在了明岛上。还有……”说到这里,罗彤顿了顿:“钰山派的刘大侠听闻此事后,也愿相助一臂之力。但在来的路上,有鸿客居的刺客混了进来,他为保护我们身受重伤,正昏迷不醒。”

  对不起啊。

  因为我的疏忽,你再也见不到……那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了。

  既然没机会相认,或许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们是坐船来的?”

  “嗯。”

  顾笙告诉他的果然没错,除了无间崖外,还有一处码头。

  他将崖下的情况告诉罗彤后,对方沉吟片刻,然后道:“这么说的话,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杀出一条血路。”

  沈般:“……”

  “我对倾城说了,如果三天内没传回去任何消息,他便直接带人来暗岛。”罗彤道:“但对方已经察觉我们的来意,三天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他们早就将证据销毁干净。只有趁着他们还忙着围捕我们时,抢先出击,才有机会。”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还在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从前你整日都待在山上,山下发生的事情,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罗彤撇撇嘴:“虽然都归朝廷所控,但是毕竟京城武林被分为了四家。便是我们自己不想,旁人也要给分个排名次序出来。”

  一旦弱势,便有人虎视眈眈。

  毕竟他们也只是朝廷的走狗。狗若是不好用了,主人想换几条便能换几条,还有千叶卫那群虎视眈眈的饿狼在一旁候着。

  “如今薛叔叔后继无人,杨家没落,四大家族之首便只能在我罗家和潘家之间。”

  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潘达却亲自出马来风路城控制局面,足以见这里的东西和潘家脱不了关系。毕竟那个人从来喜欢独坐幕后、浑水摸鱼,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他并不常做。

  “……”沈般沉默片刻后,才道:“但像他那样聪明的人,若要算计我们,现在我们应该插翅难飞。”

  “说什么丧气话呢。”罗彤白了他一眼,在他后脑狠狠敲了一记:“有本大小姐在,就算是被煮熟的鸭子,我也能让它飞了。”

  沈般一脸茫然地揉了揉脑袋。

  “我当初追查过一支商队,只可惜被他们先收到了风声,用生石灰将货物全部销毁。听钟文和说,这岛上藏着一座药庄,里面造的是一种叫做‘幻梦’的药,看来就是这东西了。”

  “……药庄?”

  沈般忽然想起了那奇怪的黑庄,还有他在井下看到的木板箱子。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说罢他取出藏在胸口的药包,递给罗彤。

  “什么?”罗彤一愣,拿到面前闻了闻,然后摇摇头:“我不通药理,要见了医师才能分辨里面是什么东西。但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岛上一座庄子里。”

  若那就是罗彤一直在寻找的“罪证”,摧毁起来真是不一般的容易。

  以火药引起地陷,就什么也挖不出来了。

  罗彤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接着咬牙道:“带我去。”

  都到这份儿上了,她绝不能空手而归。

  “好。”

  他会找到黑庄,正是因为得了孙芙兰的指引。

  现在想来……那也并非巧合。

  两人快速穿过树林,沈般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就到了黑庄附近。罗彤看了看四周的格局,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风家竟背地里建了这样的地方,其心可诛。”

  “这里和先前不太一样了。”沈般微微皱眉,想了想道:“我们从侧面翻墙进去罢。”

  “嗯。”

  偷偷地溜进去后,沈般好不容易找到上次那口井,却发现它已经被石板紧紧封住了。

  “打得开吗?”

  沈般摇了摇头:“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下面空间极大。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的出入口,否则里面的人定会气闷而死。”

  庄内的摆设都在原先的位置,但要说是哪里不一样,便是比他上次来时干净了许多。虽然地上没有脚印,但像是曾有许多人走过。

  “小心。”沈般提醒道:“可能会有陷阱。”

  “嗯。”

  穿过正堂之后,里面是一间格外宽敞的屋子。屋内正堂上放着一尊金色的塑像,不是菩萨或天神,一副低头沉思、眼眸微合的模样。看着那尊塑像的面孔,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你看这……是不是和风闻阁有些相似。”罗彤问道。

  沈般点了点头:“和风景也很像。”

  “这难道是风家的哪位先祖?”罗彤疑惑道,凑近雕像的脸庞,想要仔细看清楚了:“可这里荒废已久,地底下又在做那样的勾当,怎会把祭拜的塑像放在这里。”

  “塑像的脸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应该有人擦拭过。”沈般思考了一下:“你摸摸他的脸,说不定有暗门会开。”

  罗彤:“……”

  沈般低下身,敲了敲正堂下的地砖:“声音不太对,底下应该有东西。”

  “在哪儿?”

  罗彤一时心急去看,没能站稳,险些跌了个跟头。随手一扶,却误打误撞抓住了塑像手中的剑柄。只听“咔”的一声,随后而来的是铁锁和齿轮转动的声响,那块地砖缓缓下陷,露出了下面漆黑的石阶。

  “还真有暗门?”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大门窗户突然猛地合死。两人大吃一惊,随即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快速地充满了房间。

  中计了。

  “要命,闭气!”罗彤厉声道。

  沈般却已经无法回神了。

  琼花的香气。

  无数记忆涌上心头,仿佛狰狞的爪牙,要将他瞬间撕成碎片。耳边是凄厉的惨叫声,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要死了。

  “沈平实!呃……”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人的声音,非常熟悉。

  是谁?

  “你清醒一点!”

  扑面而来的是一脸药粉,呛得沈般差点打了个喷嚏,但也是这样他才回神了一瞬。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攻击罗彤,少女的左肩已然被琴弦穿过,却还硬是咬着牙,用手死死撑着缠在自己颈间的琴弦。见他清醒了过来,她又是一鞭甩了过来,抽得他身上一麻:“回神!”

  这药的效力要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虽然已经恢复了部分神志,但沈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逐渐收力,而罗彤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不行,必须停下来。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讨厌又让人熟悉。

  在无间崖下的暗道之中,被顾笙的血液控制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一点。

  一点点来。

  在他终于逐步找回了左手的知觉后,沈般毫不犹豫地伸向自己的右臂,咬着牙,狠狠地往下一用力,整只右胳膊便生生地脱了环。

  脖子上的桎梏没了,罗彤总算松了口气,看向沈般时却被吓呆了:“你在做什么!”

  疼痛总算帮沈般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汗珠从额角落下,他喘息着向罗彤的方向看去。这丫头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娇纵模样,倒是鲜少有像这样天塌了一半的表情。

  行了,不要怕了。

  他试图开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想起顾笙安慰自己时的模样,他只能试图扯出一个微笑来。

  看罗彤的反应,自己的面孔应该是不一般的狰狞难看。

  药力再次涌了上来,沈般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琴弦缠住一旁的窗框,猛地将它扯了下来。

  “走啊!”他喊道:“去找罗不思!”

  说罢他再次聚起力气,拍向自己的胸口。

  就在他的手掌快要落实的时候,突然被冲过来的罗彤死死抱住,然后对方给了他一巴掌。

  “沈平实,你有病吗!”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罗彤的面容,噙着泪水看着他。

  “我们都不会死的……你相信我,我们会赢的……”

  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罗彤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念着。

  好冷啊。

  顾笙……你在哪儿。

  你还好吗。

  远处,在树林的另外一侧,钟文和正带着罗家的一众下人艰难前行。

  在他们上岛之后不久,就遭遇了对方的袭击。罗不思和罗彤都被先后引走,罗家的下人只剩下三四个侥幸得以活命,再加上一个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刘永刘大侠。

  他一个高山流水庄的庄主,为什么要替罗彤看拖油瓶。

  一众罗家武师脸上都写着“钟庄主,我们都靠你了”,好不容易在水里抓住了浮木,当然是死也不放手。

  “钟庄主,刘大侠伤势过重,恐怕经不起这样的颠簸。”

  钟文和停下脚步:“那就暂作休整。”

  “钟庄主,我看附近似乎有溪水,属下这就去那里打点水来。”

  钟文和:“可以,找个人和你同去,注意安全。”

  “钟庄主,您累不累,我给您擦擦汗如何?”

  钟文和:“……不用。”

  “钟庄……钟庄主!救命!”

  钟文和:……?!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气息奄奄的男人正将罗家武师按在树干上,仿佛捏着一只小鸡仔。似乎再用些力,手上的骨头便会像豆腐渣一样碎裂。他身上的衣服破损的厉害,长发披散,活像是在树林里生活了多年的野人,眼睛却黑得发亮,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

  “你是……顾笙?”

  男人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正在思考什么,最后好看的眉眼一皱:“你是……姓钟的?”

  钟文和:“……”

  钟文和:“松开你的手,他要被你掐死了。”

  顾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卸了力。他似乎受了重伤,额角上粘着干涸的血迹,双眼微眯、忍着极强的眩晕和刺痛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沈般呢?”钟文和走上前去,紧紧拽住顾笙的衣领:“他在哪儿?”

  “……他没去找你们吗。”

  “你竟然丢下他一个人?”钟文和不敢置信地道:“在这暗岛上,他还能找谁?”

  “我让他去渡口,回明岛求援了。”顾笙坐在地上,低声喘息着道:“我与一个带着黑麒麟面具的人交手,后面的事情……记不得了。”

  钟文和:“……”

  黑麒麟面具。

  在他们遇袭之时,将罗不思引走的男人,就带着这样一副面具。在沈宿的叙述之中,他也正是陷害顾笙的幕后黑手。

  以沈般的功夫,只要没有拖累,倒是不必担心他的性命。但是“幻梦”的药效太过匪夷所思,恐怕是个不小的变数,还是尽快找到他,以免横生枝节。

  “……不管怎么样,你先换身衣服。”

  原地休整之时,钟文和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铃,以琴弦穿好,挂在了四面八方的半空之中。

  “咳……钟……钟庄主,这是干什么用的。”

  整理好衣物的顾笙来到他身边,并未将长发盘成发髻,只用一根红色的线绳高高束起。

  “高山流水庄的秘术。”钟文和面无表情地回道:“附近若有敌人接近,铜铃的声音会有变化。”

  离开明岛前,他从花韵身上顺走了几枚铃铛。这是她最善用的阵法,耳边响起铃音阵阵的时候,仿佛她也就在身边。

  “你也不必装了,我看得出,你根本不认识我。”

  听了钟文和这句话后,顾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双眼微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得不说,收敛了张扬的举止后,他看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儿。只是那一双眼睛中满是戾气,仿佛野狼一样凶狠,这不是道方门的顾笙能有的眼神。

  这是杀人无数、用死人堆出的恶鬼。

  “你来高山流水庄的时候,曾和我交过一次手,之后我便不曾见过你了。但从那时我便疑心,这世上应当有两个‘顾笙’。”

  顾笙笑了笑:“你倒是心细,这点要比某个小家伙强多了。”

  “可这一路上,我并未在道方门的队伍中见过你。你若藏在我们身后,在高山流水庄的时候绝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所以我猜,两个‘顾笙’恐怕是在同一具身体里面。”说到这里时,钟文和的脸色依旧没有分毫变化。

  顾笙:……

  全中。

  像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全盘接受,他都忍不住想为这位钟大庄主鼓掌叫好。

  “被发现了,真没意思。”顾笙的嘴角勾起一抹肆意妄为的笑来,靠着一旁的树干,盘腿席地而坐:“怎么称呼。”

  “钟文和,高山流水庄庄主。”

  顾笙扯了扯袖子,这套衣服并不算合身,在他身上挂着略显拖沓:“沈般既然没回去求援,便是说他还在这暗岛之上。”

  “……嗯。”

  “真是不听话。”顾笙微微皱眉:“明明叫他走了。”

  钟文和冷笑:“你让他丢下你一个,以他对你那鬼迷心窍的劲儿,能做得到吗。”

  “那你可就错了,他鬼迷心窍的是另外一个顾笙。”顾笙摇了摇头:“顾大君子最喜欢做的事情的,莫过于所谓的‘顾全大局’。他要是想救顾笙,便该听我的话去做。”

  在我看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狐狸精,哪里有什么区别。

  “我在这林子中转了几日,却都没见他的人影,只剩风家庄子没去过了。”顾笙说着话锋一转:“我这个人喜欢独来独往,便不和你们一路了。轻装上阵,也更快些。”

  望着身后还在昏迷之中的刘永,钟文和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顾笙转身要走,钟文和连忙叫住他:“等等。”

  “怎么了。”

  “我和你一起去。”

  罗家的众武师听到这句话后,一脸惊恐。

  “你的武功的确强了不少,但我见过黑麒麟,他的武功和罗不思相比也不分上下。若沈般在他手上,你一个人只是送死。多我一个,才有胜算。”

  顾笙这才停下脚步,似乎正在考虑。

  “现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若继续分兵多路,必输无疑。你既然知道庄子的位置,便让罗家诸位在外面等待,你我先进去探路,这样出来时也有接应。”

  顾笙:“……”

  “真想救沈般,就只能这样做。”

  “……你们最好快些。”顾笙最终还是回过头来,瞧着罗家一众,不耐烦地道:“我可没什么耐心。”

  “壮士应该也听说过,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嘴上这样说,但钟文和已然在暗中握紧了拳头。

  沈宿的死,已是他的疏忽。像这样的错,他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一定要带沈般回高山流水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