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偏执将军在线护妻>第30章 越来越过分的某人

  第二日。

  霁色澄空下鸟声细碎, 芳草未眠。

  绿衣按着时辰打算进门伺候,走至门口时将手中面盆放至怀中,侧身去推门, 不料门自己从里头打开了。

  裴婼穿戴整齐, 望着屋外丝丝缕缕洒下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姑娘今日这般早呢。”绿衣暧昧不明的笑, 她就说怎么宁家世子会突然上门求娶,原来两人早就暗地里有了联系。

  瞧姑娘昨晚和现在这模样,想来对这份婚事也是满意至极的。

  绿衣绕过她,将面盆放到桌子上。

  “明日是最后一日假期, 我这手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差不多就又该去上学了。”裴婼接过那浸了水的温热毛巾, 铺到自己脸上,上上下下擦拭了一遍。

  “姑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绿衣又笑,接回毛巾,“昨晚......”

  眼前人瞬间垮了脸。

  不提昨晚还好, 提了裴婼就来气。

  这宁暨真是越来越过分, 两人现下也还算不上真正的定下来, 不过才走了“纳采”这一步他就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夜闯闺苑不说, 竟还提那般无理请求, 而且自己分明都拒绝了还要强行为之,实在是小人!

  “绿衣你吩咐下去, 从今晚开始, 国公府外护卫再加几人。”裴婼咬着牙愤愤不平, “要是让一直苍蝇飞了进来, 后果自负!”

  “啊?可是姑爷要是进来,谁敢拦呀。”

  “绿衣!”

  某人脸色不善,绿衣赶紧找补:“是, 我保证下次宁世子再也进不来。”

  “哼!”

  按照前两日的计划,今日两人要出门一趟。

  裴婼提前到达约定的茶馆,待一盏茶尽,门外帘子被挑开,进来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

  妇人身上装扮低调朴素,没有多余的钗环,面上却一派清贵,隐有忧色。

  裴婼站起身,颔首浅笑:“时夫人。”

  华清候府时家,在上一代也算钟鸣鼎食之家,官场间往来络绎不绝,可惜这一代老侯爷不作为,如今竟全权依靠送入宫中的女儿维持权势,而那小侯爷时砚南上辈子就是个纨绔,扶不起来。

  华清候府这个女儿名唤时墨,颜色极好,入宫不过两年就获封德妃,位份仅次季贵妃。

  可裴婼知道德妃日子并不好过,人们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上头有表里不一的皇后,善于心计的季贵妃,下头有虎视眈眈的各妃嫔,在宫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从时夫人这身装扮中不难看出,就算家中女儿在宫中是四妃之一,这华清候府日子也还是艰难。

  何况上辈子,裴婼入宫一年,德妃惨死,死因不明。

  华清候府更是从此没落。

  裴婼与德妃交集不多,这宫里每个女人都不可小觑,笑里藏刀的把戏做得极好,不敢说德妃有多良善,可起码对裴婼没有起什么坏心思,甚至也好心好意提醒过一两句。

  可惜她那时一叶障目,什么都听不进去。

  “裴姑娘?”时夫人站在门外,有几分防备和谨慎。

  “是我,时夫人请坐吧。”

  时夫人仍是一脸疑惑,不明白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为何请自己过来。

  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头先一个就是是不是自家那个纨绔又闯祸了,见了人之后更是不安,这女孩子长相出众,时砚南看上也不奇怪。

  “时夫人不必想多,我今日确有一事想请夫人帮忙。”裴婼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裴姑娘有事可直言。”

  “不知明日季贵妃设宴,华清侯府可在邀约内?”

  “这……”时夫人面有难色。

  季贵妃与德妃不对头,华清侯府式微,季贵妃必然看不上。

  裴婼明白,可还是这么问了。

  “时夫人,你我都知德妃娘娘如今在宫中处境艰难无非是季贵妃在一旁打压,这次设宴听闻长安城里许多女眷都请了呢。”

  裴婼语笑嫣然,她总感觉自己这个时候像极了那些挑拨离间的恶女人,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得挑起时夫人的情绪。

  “德妃娘娘去年好不容易怀上的龙子,可就那么一夕之间落了,险些连娘娘都救不过来,夫人可有想过是为何?”裴婼接着说。

  时夫人早已默默捏了拳头,是啊,女儿盛宠,按理说不应当直至今日都未有子嗣,可她们也不是没查过,到底华清侯府没落,查来查去竟什么也查不出来。

  女儿一口咬定是林光宫季贵妃所为,可无凭无据的,他们又能做什么?

  可时夫人这么多年数也不是白活的,那铺满了皱纹下的眼睛都是堤防:“裴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时夫人,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也能帮娘娘找出证据来。”怕她不信,裴婼特地补充:“宫里有位嬷嬷与我娘亲的乳母私交甚好,一些宫内秘事她知晓不少。”

  “裴姑娘,你如今未到十六吧?这么些事我如何信你?我们华清侯府也不是人人都能拿来当靶子使的。”时夫人语气里已渐有不满。

  裴婼见那茶杯一动未动,笑了下,将它推至时夫人面前。

  “时夫人,我如果没记错,德妃娘娘特别喜爱吃枣子吧?”

  裴婼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时夫人果然一惊,片刻后又冷静下来,“这宫里人员复杂,你知晓这些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夫人可曾知道,乌城一地盛产冬枣?那乌城又是谁的天下?”

  裴婼淡淡说着,侧眼去看她的反应,而时夫人果然眼神里显露出慌乱。

  “时夫人,这枣子啊最招虫了,那农户要想收成好,那可不得多打点药?这打了什么药谁又能查得清楚?”

  裴婼知道这事也是偶然,大概以前季贵妃从不把她放在眼里,或者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底下人说话仪事难免疏漏些,裴婼去林光宫去得多了,也就听了那么一两回。

  可惜都是后来的事了,那会儿曾经的德妃娘娘早已不在,他们才这般肆无忌惮。

  “时夫人,德妃娘娘一个人在宫中举步维艰,而华清侯府在宫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此次前来确实是想着帮些忙,您不必多虑。”

  “我明日随母亲进宫,可到含春殿一趟,如若夫人信得过,可写封书信予我,届时德妃娘娘也会信上几分。”

  时夫人未说话,只是眼珠子左右来回,看得出是在思考。

  “裴姑娘,你所求为何?”

  裴婼静默片刻,一双晶亮眸子移至窗外,语气轻轻:“我与林季、林采儿,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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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傍晚时分,裴婼打扮周整,到前院与温氏会合。

  温氏一见她就皱眉:“怎么穿这么素,今日人多,快去换一件。”

  裴婼一袭素白云烟锦纱,怕晚间冷还披了件薄薄的小袄子,头上珠钗确实不多,不过也称不上素。大约是这种场合下姑娘们争奇斗艳,温氏也紧张些,想让她出彩。

  “娘亲,这样就极好了。”裴婼逗她,“您就不怕您女儿太美,被哪家公子看上去?”

  “也是,如今你也定了人家,不可太过招摇。那就这样吧,不过你记住了这宫里规矩多,到时候可千万别乱跑。”

  “是,婼婼记着呢。”这宫里规矩还有谁比她熟?

  小半个时辰后,车架在内宫停下,母女两人下了车步行。

  丹楹金阙,玉阶祥烟,宫女太监行步匆忙,这里与外头千差万别,若外头是自由,那这儿就是牢笼,若外头是希望,那这儿就是绝境。

  时隔数月再次踏入,裴婼有些感慨,也有些庆幸。

  待跟着宫人行至林光宫,裴婼站在门口,盯着那几个字静静看了一会,那种熟悉而又铭心的感觉再次袭来。

  胸腔里一阵恶寒,裴婼急忙用帕子掩了。

  “婼婼,你没事吧。”温氏关心。

  “没事,走吧。”

  林光宫里一切如旧,只是今日因着生日宴,布置喜庆了许多。

  裴婼惦记着心里的事,寻了借口溜出去。

  按着上辈子的记忆,裴婼找到含春殿不难。

  含春殿不若林光宫,光从大小来说就远远与之不能相比,而其中布置也稍显朴素了些。

  不过宫人就比林光宫的亲和多了,裴婼没遇着什么困难就见了德妃。

  德妃如同时夫人般,也是对她的莫名到访非常惊异。

  裴婼便又详细解释了一遍,同时奉上时夫人亲手写的信笺。

  德妃待听完,整个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那信在她手里皱成一团。

  “娘娘,我虽知晓这些事情,可证据证人还得您这边用点心,平日里留意着些。”裴婼细心提醒,“在这宫中,娘娘切莫再大意了,有一便有二,季贵妃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德妃轻轻捂了肚子,忍着泪:“我一直知道是林季,可是我找不到她害我的方法,林家权势太大又有东宫把持,就连皇后在她面前都得忍气吞声,我如今虽知晓了,但又如何斗得过她啊。”

  “德妃娘娘,她害的是龙嗣,此事若是揭开去,即便圣上想保她朝中那么多大臣也会有微言。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季贵妃逃过一劫,可您也算是为您肚中孩儿报仇了。”

  德妃沉静片刻,似乎陷在忧伤里,半晌不说话,裴婼便静静坐在边上等着。

  待她收了泪,狐疑看向裴婼。

  任是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无缘无故送上门这么些好处,谁知道这中间又藏了什么阴谋。

  “娘娘,我并无恶意,我帮您也是帮我自己。而且您听了之后要如何做我并不知晓也无法插手,不过您若是需要我的帮助,我随时都在。”

  裴婼又说了些细枝末节,不过与残害龙嗣谋害宫妃相较而言较轻了些。

  德妃半信半疑,“裴姑娘,此事可大可小。”

  “是,娘娘尽可考虑考虑。只是如今华清候府处境艰难,娘娘总得顾及母家才是。”

  说到华清候府,德妃又是一阵感伤。

  裴婼怕温氏起疑没再多待。

  走出含春殿,裴婼深吸一口气,她不怕德妃不作为,失去骨肉的痛不是人人能忍,她只是怕这事憾不动季贵妃。

  要是这事不成,她还得想其他办法。

  她今日本可以不跑这一趟,若是时夫人信了她,那她的目的便也达成了,可她心中始终不安,仿佛这些事情径了自己手才是彻底定下来。

  “走吧。”裴婼对立在门外的绿衣说:“我们还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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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林光宫,温氏果然一脸怒气,“你去哪了,这宫里是能乱跑的地吗?”

  裴婼便拉着她的手撒娇:“娘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实在是宫里景致迷人,不当心就走远了。”

  “尽给我惹事。”温氏瞪她一眼,“快坐下吧,季贵妃快来了。”

  林光宫里有处花园,比起御花园逊色了些,不过接待长安女眷还是绰绰有余。

  裴婼坐定,抬眼看这一园的贵妇人与姑娘。

  不过简单一扫,就与上座的花夕棠对视上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不善。

  秋嬷嬷说得真不错,这季贵妃还真是把花夕棠当成了上宾。

  裴婼瞬间明白了温氏此刻脸色为何不佳,莫非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母亲已和花夕棠说上话了?

  “娘亲,花先生也在呢。”裴婼用手肘碰碰温氏,低声说。

  “我看得见。”

  “你们说过话了?”

  “她怎么会和我说话。”温氏轻哼,又转过头来,“你知道了?”

  裴婼点点头,没有否认,亲昵笑道:“是,娘亲您怎的还想瞒我呢。”

  “倒也没想瞒你什么,只是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知为何她还是拘着不放,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过去的。”温氏朝花夕棠方向看过去,“苦的还不是自己。”

  裴婼听得母亲这话中还有几分怜惜,不由更喜爱,抱着她的胳膊蹭,小心建议:“娘亲,不若宴席结束你去找她说说吧,我觉着这花先生就是有口气在胸口里憋着呢,说清楚就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可这人犟得跟什么一样,见了我跟见仇人般。”

  “那不若我先去与她说说。”

  “无用的,莫浪费心力了。”

  “就试试,若是她真不愿,那便算了。”

  温氏没指望她做出什么来,“好好好,随你。”

  宴席还有一会开始,主人都未到,妇人们便凑着一块闲聊。

  裴婼张眼搜寻,未见林采儿身影。

  怎么,如今已经高贵得要与季贵妃一同出席了么?

  她没等到林采儿倒是先等来了邱芊芊。

  “喂。”邱芊芊仰着头,在她面前站定,“你别找了,今天白袅不来。”

  “她出何事了?”裴婼问,这几日她因被绑一事未去书院,确实也好几日未见到她们。

  “说是受了凉,在家里躺了两天了。”邱芊芊应她,“你这好朋友也不去看看。”

  “我近来身子不适,等明日上学便去看望。”

  邱芊芊见她没什么反应,觉得有些无趣,又说,“林采儿也好几天没来了。”

  这回裴婼惊了一惊,没人告诉她这个事情。

  “从何时开始的?”

  “就你告假那日。”

  裴婼又问:“你可知为何?”

  “我怎么会知道,谁知道你们这一天天都干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不在我才开心呢,自己不过一个从......”

  “邱芊芊。”裴婼打断她,这人怎么一点没变,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这些话是能脱口而出的吗?

  邱芊芊撇了撇嘴,“总之我也不在乎,今晚要不是我娘亲拖着我来我才不稀罕来呢。”

  裴婼心里都在想着林采儿的事,没注意她说了什么,邱芊芊见她失神,便提了声音,道:“你就不好奇我娘亲为何非要我来吗?”

  “她为何非要你来?”裴婼回神,就着她的话问。

  “我娘亲说,今晚看似是贵妃的生日宴,实则是在给太子暗暗选妃呢,据说等会圣上也会来。”

  邱芊芊说完,如愿在裴婼脸上看见惊奇的神色,“当真?”

  “那可不,消息都是从圣上身边伺候的公公那得出来的,还能有假不成。”

  “你可得小心些了。”邱芊芊上下打量裴婼一番,摇头,“不过你今夜这么素,太子殿下应当不会看上你的。”

  裴婼还是震惊得说不上话,若是知道这个宴席的目的是这样,她就不来了啊,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反正我是不想嫁东宫的,可我娘亲偏要做梦。再说了,人家表妹还在,我们巴巴的来争什么。”邱芊芊往园中探去,疑惑道:“唉?奇怪,怎么今晚也不见林采儿,她到底干嘛去了,今夜不是太子妃选妃吗?”

  邱芊芊又自顾说了几句,转身离去。

  可裴婼一直静不下来,她心里想问的太多了。

  温氏在和其他贵妇人说话,她无人可问,只能坐在位子上出神。

  少顷,有太监进来通报,说贵妃娘娘即刻到,花园内瞬间静下来,大家各回各位。

  随后,一声高喝,当今天子建成帝携季贵妃缓步走入,萧章远跟在后头。

  今日季贵妃是主角,一袭正紫色宫装,巨幅裙摆逶迤身后,绚丽华贵。

  待行至中央,萧章远对她颔首微笑,裴婼瞬间心里打了个寒颤,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好了都坐下吧,大家随意些,咱们没那么多讲究。”季贵妃又对身边的建成帝与萧章远语重心长般道:“圣上与太子也是,难得这样闲暇时光,就不要忧心政事了。”

  “是,母妃。”萧章远举杯低首,“儿臣祝母妃鸿福齐天,福寿绵长。”

  底下便也纷纷跟着太子举杯,祝寿话一句接一句。

  裴婼也跟着站起身来,只是举着杯子不言一语,温氏不得以侧首看她一眼,可裴婼依旧不说话。

  坐下来后,温氏劝责:“今日不能惹事,你若不愿就做做样子。”

  做样子她也不愿。

  裴婼便转了话题,“娘亲,今夜怎么不见林采儿。”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未出场实在是奇怪。

  可还没等温氏答她,上头就传来皇帝问话:“裴家姑娘可在?”

  裴婼心里咯噔一声,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