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丑妻难追>第42章 花船

  “这几位都是刚登台的雏儿, 算不得什么名角。姐姐你……挑一个吧!”

  赵冉冉渐渐有些站不稳,她晃了晃头,但见几个伶人一字排开,而她的好妹妹笑的娇俏。

  “姐姐脸皮这么薄?依我看, 那就这一位吧。”她纤手一指, 旁边的仆从一把将个少年推出来, “好生伺候着。”

  众人鱼贯退出,房门落锁。

  热意窜动全身, 赵冉冉自觉有过从前的经历,对这等低劣妖媚的药酒有些心理准备。

  看着少年已然解下两重袍袄,瞧他模样清俊,倒不似个凶恶之人。她忙撑着桌案压着呼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她许你的好处, 我双倍给你。”

  少年穿着亵衣, 两步走到她跟前, 竟是跪了伸手死死圈抱在她腰侧:“奴一家老小皆在人手,万望小姐垂怜。”

  “你…你先松手。”她试着拉开他, 想要再问的清楚些。

  可是手上没劲, 扯了两下怎么也扯不开, 反倒是身子愈发软起来, 一下倒伏去了桌上。滚烫脸颊贴着冰冷木纹, 她撑着神志去看半开的船窗, 外头已然斜阳一片, 河岸宽阔,浆声水影里, 岸侧的行人渺远成群。

  她被困在了这不知名的花船上, 眼下的情形, 无论怎样呼喊自救都是没可能了。

  少年圈抱她的手掌开始不安分起来,倒是没有如何过分逾矩地迅速进入正题,可是,但因这般隔着衣衫的亲昵贴抚,赵冉冉也是渐渐红了眼眶。

  很快的,额角便染了层薄汗,她已然需要竭力压制,才能将自己的不堪的声音隐去。

  张口狠狠咬在自己掌心上,趁着少年分神之际,她一把推开他的头,顺势整个人后仰着连同绣凳‘嘭’得一声倒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颇厚的绒毯,意识到时辰不早,少年猛地扑跪过去,双手扯在了她的腰封上。

  近距离地对视着,那双眼睛年轻而明亮,竟亦是透着悲切决绝的。

  “对不住…万望小姐垂怜。”他再一次重复完这句话,而后下定决心似的,匍匐两步过去,垂着眸子再不迟疑地解起了她的衣带。

  船舱忽然似被什么重物磕碰了,两个人也终是缠打在一处。

  “你放开!”纠缠间,冬袄襦裙悉数被扯落,陌生惶恐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一时间倒把那横冲直撞的药性压了下去,她终是哭求起来:“便是你依她的话,怕是家人也未必能活命的,你我假意作一场戏,事后我想法子救你。”

  这少年入行不久,平日里钻营讨好船主,本性里却是个温厚良善之人,此刻见她面上潮红间泪痕斑驳,不由得掌下一顿,就这么俯在她身上,再次犹豫起来。

  就在这档口上,外头忽而吵嚷起来,在一阵由远及近的纷乱脚步声里,喝骂声刀剑声骤起。

  下一刻,门扇哐得朝两侧墙面砸去,被两个荷甲武人一脚踢开,剑尖收了门神一般左右侍立。

  段征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衣衫不整,被少年压在身下的女子泪盈于睫显然已是哭了多时了。

  他心口狠狠一颤,怒到极处反而面上平和若水。

  “你们两个,背过身去。”他咬牙说了这句,缓步便朝屋中行去。

  少年虽不识得他,却也自觉事情算是败露,也就立时挪开身子,恭立到一侧。

  很快的,他小心地抬头去看来人,望进那双嗜血无波的眸子时,不由得自心底深处起了阵绝望寒意。

  抽刀的那一瞬,赵冉冉勉强拢衣起身,喘息着一手覆上了他握刀的左臂。

  还没来得及说话,段征看也不看地轻轻一甩,摆脱她后刀柄一转,就要动作时刀刃上一沉,一只纤弱莹白的手竟握在了刃上。

  稍一偏峰,鲜血就顺着寒刃一滴滴坠落下去。他这才沉着脸转头看她,右手亦迅速去挡她手指。

  “发什么疯,手不要了吗?”

  “别…别杀他。”

  她眼底水色氤氲,似是极为苦厄地在压着某种冲动,半张如玉的面庞上,醉颜酡红一般,尤是那眼尾的一点殷红血痣,此刻妖冶到惑人心扉。

  想着这般模样被人看去了,他心底蕴起千重怒涛,却只是点点头,一张脸上平和沉静,甚至嘴角还俏皮得扬了下。他掀了掀眼皮乜那少年一眼,温声问道:“船上有伤药吧,劳驾。”

  少年暂卸惊恐,叠声颔首答了句:“有的,这屋里就有,我这去就取来。”战战兢兢说罢,他便回身朝着一方立柜走去。

  才迈了一步,一把匕首当胸而入,段征眼皮都没多抬一下,朝着身后的侍卫说了句:“拖出去,再将船上涉及人等一应查办。”

  “是!”少年被曳着脚朝外拖去,匕首直入心脏却未拔出,出门那一刻,他的身躯尤在无意识得抽搐,地上却干净的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门扉阖上之时,那双暗纹流光的精致皂靴出现在赵冉冉眼前。

  从他抽出匕首的瞬间,她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见他竟然没有一刀毙命,而是留着那人缓慢痛苦地死去,赵冉冉不敢面对,索性蜷着身子缩到了地上,集中精神对抗起药性来。

  “不喜欢我杀人吗?”下颌被钳起,她被迫着仰首去同他对视。

  她沉默地应对那双眼睛里的探究冷意。

  然而意料中的诘问欺辱并未到来,段征蹲下身,拿出从立柜中翻出的药膏,掰过她掌心,一点点细细涂抹起来。

  “我说过,要留你一辈子。”他敛眉温声,长睫在眼底投出一片浓密阴影,“旁人动了你,我自得要了他的命。”

  花船上的药膏也是金贵,清凉滑腻的膏药抹在手心里,那起初只是掌间的一点子微麻,逐渐的,丝丝缕缕地侵入到皮下,顺着经脉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积聚起越来越炽盛的躁动。

  很快的,她望着男人指节在掌心的滑动,神志也有些迷离起来,甚至于反常地已然从方才杀戮的惊惧里抽离出来。

  熟悉的眉眼俊逸含情,近在迟尺的,她好像透过他阴冷残酷的面具,觉察到魂魄间的眷恋狂热。

  “我…我去透一透气。”三年前的一些晦涩记忆扑面而来,包完了手掌,她一下推开人,踉跄着起身朝窗边行去。

  斜阳打在她不断发颤的单薄身躯上,双手环抱着半倚在窗下,她张口剧烈呼吸着。

  清冽冷肃的河风才稍稍缓解了周身热意,背后就被人拥了,隔着薄袄他单手就将她整个圈进怀里,歪着头将侧脸贴在她如墨发顶。

  时近年关,远处河岸人头攒动,河面上往来客船却少了许多,孤零零的几只在斜阳里匆匆朝渡口靠去。

  他歪着头亲昵地在她脑袋上偎贴起来,便是这么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举动,反倒让她才缓下的气息,再一次凝聚窜动起来。

  正以为他转了性,会任由自己挨过药性时,头顶蓦然响起一声短叹:“就在这处罢,今日,做我的女人。”

  “你哭也罢求也好,我都不会停手了。”

  一颗心顿时悬到高处,赵冉冉绷紧了身子,然而话音落下许久,那双手也仍只是在她发顶轻抚。

  ……

  他的每一步动作都极为缓慢柔和。

  几乎过了一刻,御寒的外袍都还未解开,他一手轻易将人制在窗栏边,另一只大掌则始终不紧不慢地在她脸颊颈项间游移揉捏。

  就这么猎兽般的耐心等了许久,直到怀中人渐渐下沉。

  在她彻底依着他站立后,他一把挥落外袍,扳着她纤弱颤栗的肩膀转过身来。

  在看清她眼底无可奈何到绝地的羞涩惊慌后,他整个人似被定了魂魄,心里头绵绵密密地竟泛起疼来。

  多少年来,他再难有过这种情绪。或许说,自八岁那年后,他好像失了常人感悟苦痛的能力,一直到遇着眼前这个半面胎痕的女子。

  他原以为,她身上值得筹谋的是俞家的万贯家财,懵懂算计地同她相守了半载,及至后来她损了他右手尾指经脉,义无反顾地去投靠他人,那三年里,他每一次右手提刀出现偏差时,就会在心里恨她一回。

  于是乎,有了重逢时的摧折刁难。他以为他可以一直那般没有弱点破绽地冷血下去,却一旦见了她涕泣的雾眸,一颗心就好像被神鬼紧紧攥住了,怎么也下不了手去。

  那种肺腑血脉里的眷恋温热,虽然桎梏牵扯,然而杀戮场里血肉重塑,不得不承认,他孤清了太久,而赵冉冉让他再次体会到那种活着的真实感。

  “别怕…三书四礼,还有什么纳采、问名,我以后都补你。”

  天边的霞光映着悠悠河水,愈发炽热地正面斜照在他情动的眉睫边,两句话也透出他的微喘来,垂首一下噙住她菱唇,一触而拭的,他又在碎金般的光晕里抬起脸。

  “从今往后,我待你好。”

  说完这一句,他再难自持,将人按在绘着彩凤游鱼的椒红色船壁上,半压半抱的,俯身彻底沉溺了下去。

  舱外浆声阵阵,不停息地在江水中摇动前推。

  罕见的冬日霞光异彩漫天,透窗照入,墙边两道相拥的斜影缓缓倚落,席地铺设的厚实波斯毯上,那些中西交融的奇异图纹被融暖霞光照的纤毫必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