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哑巴阿念>第22章

  三日后,秦烨再去探望阿全时,方才知道他已前往沧州。秦烨岂是这么好被糊弄,一听和先前说好的不一样,便知不对劲。往个狱卒手里塞了块银子。那狱卒收了秦烨的银子,眼一转,示意他跟他过来。二人走到角落,那狱卒小声道:“你来看的这人,走时病得神情恍惚,只怕是熬不到沧州了。知州怕他死在这里惹麻烦,方才速速着他上路。”

  秦烨回到药铺后,便匆忙整理行囊。阿念从未见他如此忙乱,见他眉头紧锁,目光阴沉,便知有大事发生。走到他身边问:“你要去哪儿?”

  秦烨边整理东西边简短地将阿全的事说与阿念听。阿念一听,心想早知道阿全在他心中地位高,没想到竟高到这份上。这人若是被秦烨追回来,二人必然重归于好,说不定比先前更亲密信任,那我先前所为岂不是白费?想到这处,便道:“你别去,我替你去。他如今病重,需要的是一个大夫,不是你。何况现在店里也离不开你。”

  秦烨停顿,怀疑地抬眼看着阿念,仿佛在看他是认真的还是说笑。阿念反问:“你信不过我吗?”

  秦烨道:“不,你说的有理。只是你与他一向合不来。何必为他做到这地步。”

  阿念将他的行囊抓过来,笑道:“为他?我是为你。”他走近一步,仰面看着秦烨的脸,声音变得柔和,“若不是心里有你,我何必做这些。你还不明白?”

  秦烨听了这话,有所触动,宽心般地叹了口气:“怎会不明白。”

  阿念低头看看行囊,道:“将你的玉牌给我,他若不信是你叫我去的,我便将你的玉牌给他看。”

  秦烨将玉牌摘下,阿念将它藏到衣服里,又简单地抓了一些银子丢到行囊里,就将行囊扎好,往肩上一甩。他回身,与秦烨缠绵着亲了几口:“等我回来。”

  秦烨将他一缕碎发捋到耳后:“路上小心。”

  阿念朝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

  邱全在逼供中被打瘸了腿,如今被两个公人催着一路北上沧州,走路十分缓慢痛苦。那两个公人一向横惯了,见他走的慢耽误事,对他便是又踢又推,一路没有一个好脸色。邱全起着烧,神志不清。只在心中浑浑噩噩地想,如今连少爷也能为了个贱人背叛我,我早已生无可恋,你们这等草芥尽管逞威风,我又怎会放在眼里。也就由着他们百般辱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出发五日后,三人走到滁州境内。正午两个公人坐在茶水铺打尖,阿全坐在一边,垂着头,面前放着片干粮,也一口未动。

  此时,不远处一人骑着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在茶水铺边勒马。马儿长啸一声,扬蹄踢了几下,扬起一阵尘土。两个公人抬头挥挥手赶走尘土,抬眼一看,只见好一个面若冠玉,目似星辰的公子哥儿跳下马来。那公子哥儿拍拍衣袖上的尘土,将马儿系好,便走入那茶水铺,将一间灰头土脸的茶水铺映得蓬荜生辉。他径直走到那两个公人面前,对他们一揖:“二位大哥一路辛苦,这些微不足道,给二位大哥买些酒喝。”说着便摸出两个沉甸甸的银锭放在他们面前,二人莫名,你看我,我看你。那人接着道:“容我和我的朋友说几句。”说着便看向坐在旁边的阿全。

  阿全听到那人的声音,面目就变得狰狞起来,抬眼恶狠狠瞪着他,咬牙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来人正是李念。他目中带着欣然之色,将秦烨的玉牌取出来:“他让我来的。”

  阿全一见那块玉牌就不说话了,愤怒地将目光转向别处。那两个公人见的场面多了,哪儿会不懂这个,见了银子便开了眼,笑道“可以,可以”。这人本来就快要病死了,凭你是要劫人还是害人,全是“可以可以”。

  阿念将玉牌收起,做了个“请”的动作。阿全尽管带着枷锁和脚镣,仍旧勉强站起,故意挺胸抬头,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出去,那神态仿佛他还在南京城横行霸道的时候。二人走到茶水铺背后的山坡边,阿全冷声道:“少爷让你来干什么。”

  阿念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阿全一看,就瞪大眼睛盯着那个瓶子,面色变得极其难看。阿念朝他走去一步,他就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砒霜……”

  “阿烨的性子你最了解的。”阿念道。

  怔了一会儿,阿全好似突然想通了甚么,面上的震惊被一种似哭非哭的神气取代。“呵……”他笑了一声,“砒霜……他要我死……呵呵呵……好……很好……”他如痴如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很好,他要我死,他要我死!!!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又踉跄着退了两步,腿一绊就摔在地上,双手被枷锁固住,他坐不起来,狼狈地蜷缩在地上,使劲咬着牙,憋着泪,“很好……很……很好……”

  阿念毫不同情地看着他。阿全自言自语地说着,两手有点发抖。半晌,他道:“他为何不自己来找我。”

  阿念:“你对他已是无用之人。他不需要你了。”

  阿全身体一震,手不住地抖。

  “住口……住口!贱人!还不是因为你!”他突然大吼,“我和少爷的事何时轮到你插嘴!闭上你的狗嘴!”

  阿念将毒药的瓶盖拧开,在阿全面前蹲了下来,摇头道:“你这模样太也可怜,输得一败涂地,真不忍心看到。”说着便笑了一下。

  “住口!!!”阿全撕心裂肺地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少爷怎会这样对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如同被捕兽夹夹断腿的猛虎,凶神恶煞却又奈何不得眼前的人。

  阿念看了他一会儿:“那么,你是不打算自尽了?”将毒药瓶重新塞起,“可惜,我也杀不了人。”

  他站起身,回头走了。阿全仍在气头上,气喘如牛,仇视地瞪着他离开的方向,数次想站起来,无奈体力不支。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公人走了过来,见了阿全也不声响,就将他提起来,推进了树林深处。阿全见这两人神情古怪,又光挑没人的地方走,感觉到不对劲,问:“你们要做甚么?”那两个公人也不理睬,直带到一条河边,其中一个拾了根腿粗的木棍,倒提着朝他走过来。

  “你们要灭我口?”阿全问道。

  “那小哥儿让我给你捎句话,”那公人道,“邱家人的债,要邱家人来还。”

  这话如一道惊雷将他劈中,阿全瞳孔骤缩,面色变得煞白。

  不……不行……要去告诉少爷!

  公人高举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声闷响,血便溅入了河中。

  阿念在回徽州的路上,中途停下,在客栈打尖。坐在桌边喝茶时,一个汉子拉开他身旁的条凳,大喇喇坐了下来。阿念抬眼一看,是龙吟镖局的镖头林琼。

  林镖头笑道:“李四兄弟,别来无恙?”

  阿念似笑非笑道:“林镖头哪里的话,你不是一路都跟着我吗?”

  林琼被点穿,哈哈笑道:“惭愧惭愧。”招手,“小二,来一壶酒,两个小菜。”

  阿念:“剩下的银钱林镖头回江宁后寻小九与你结算就好,一两也不会短了你的……”

  林琼打断道:“嗳,李四兄弟,怎么一见面就谈钱呢?我这人最讨厌和人谈钱,尤其是和李四你这样的人。”

  阿念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吃不准这林琼为何特地来寻他。这些镖局头子说好听了是英雄好汉,然而也是有钱有势,平时霸道惯了,与地痞无赖无异,凡人不想惹的。阿念现在身边连个随从也无,自然不想惹祸上身。

  阿念道:“那林镖头既然找上门来,不谈钱,谈什么呢?”

  那林琼往阿念这边挪了挪,凑近他暧昧道:“美人儿,怎么这么严肃,见了我笑也不笑一个?”

  阿念不动声色地喝茶,然而心中已明白了这林琼在动什么脑筋。林琼笑着倾斜身体,将嘴凑到阿念耳边,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看不出你竟是这么狠毒的人,杀完人还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简直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阿念:“林镖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并没有杀人。”

  林琼:“你和阿全兄弟是有甚么深仇大恨……这我不感兴趣。不过有一点让我十分在意。那就是——做这些事你是瞒着秦老板的罢?我没记错的话,”抬头故作思索状,“这阿全好像是秦老板的左右手,就这么被你做掉了。哥哥我最近睡得不好,若睡觉时不小心抖出些风声,传出去叫那秦烨知道了,会拿你怎么办?”

  阿念:“这就不劳烦林镖头费心了。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林琼摇头晃脑道:“这怕甚么,我大不了——”冷声,“杀人灭口。”抬手,指尖在阿念的脖子上慢慢描摹,“这么纤细的脖子……”说着就捏住他的喉头,缓缓用力。

  他越捏越紧,阿念目光动了一下,林琼等了一会儿,突然松开手,哈哈大笑起来,道:“说笑,说笑而已。你这样的可人儿,我怎么忍心杀呢?不如这样,我们在楼上寻一间房,哥哥陪你找点乐子。哥哥若是睡好了,不抖出风声来,你高兴,我也高兴。”

  此时那小二端着酒来了,林琼道:“小二,给我来间头房,将酒菜端进房里去。”见阿念并没有反对,便得寸进尺,挪到了阿念坐的条凳上,将一条胳膊环到他的腰上,道:“起来,小美人,跟哥哥上楼。”

  阿念心知此人绝非善类,此时若想逃脱,指不定被他一掌打晕,更不知道会发生甚么。只得站起来,随他上楼。小二引着他们上楼,入了一间天字号房。房内已摆了酒菜。阿念看着那些酒菜,又想起了藏在衣服里的砒霜,目中生出了杀意。

  阿念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里,听到身后林琼将门闩插上的声音。林琼走到他的身后,阿念能感觉到对方的衣物擦到了他的后背。他慢慢将拳头捏紧,手心里渗出了汗来。此人身强力壮,武功高强,要从他手中逃脱绝非易事。更何况他是个狠毒之人,草菅人命不在话下。现在两人同处一室,他会做出甚么事来,阿念根本拿不准。

  说不定他怕我报复,尽兴之后就把我杀了……

  阿念想,但我决不能死在这儿……

  严哥……我还想见他……

  林琼将两手绕到阿念身前,贴在他的胸口慢慢地摸。直到摸到衣服里的一处突起,阿念的目光动了一下,林琼的嘴角便勾起一丝笑,将手探入阿念的衣物,将那瓶砒霜摸了出来,搁在了桌子上。他抬眼看看阿念的表情,又顺着他的身体摸到了腰上,取走了他的匕首。

  “对你决不能掉以轻心……”林琼说着,两手顺着他的腰解开他的衣带,将他的衣物一件件脱下。此时仍是冬末,屋内还未生起暖炉,冻得很。阿念一向畏寒,不易察觉地缩了缩。他仍面无表情地站着,直到林琼的手摸到他的腿间,眉头方才微皱了一下。那双手在他的腿根淫猥地摸索,林琼轻声道:“我来看看你还藏着甚么……”抓着他的裤子用力一扯,那手劲了得,直接将布料对半撕开。他的手一放,被撕破的裤子掉到了脚踝,阿念便一丝不挂了。他冻得脸都发白了,目光落在前方的地上,静静等待着即将降临的羞辱。

  林琼笑着揽着阿念单薄的肩,将头探到他的脸侧,戏谑地欣赏他的胸口。阿念几年前曾被几个小太监弄过,身上还有几道疤没有褪去。林琼以指描摹那几条淡褐色的疤痕,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口吻道:“鞭痕。”他语速突然变快,目中闪烁着可怕的兴奋,“想不到你也好这一口,小贱人。本来我还想慢慢来,这么看来,也不怕你被吓到了。”

  阿念还没明白过来他指的是甚么,林琼便从腰间掏出麻绳,粗鲁地抓过阿念双手,三两下将他绑住,另一头利落地甩上房梁。将绳头往下一拉,阿念整个就被他吊起来,脚尖几乎离地。阿念挣了两下,两脚乱晃,脚尖不时擦过地面,但找不到立足点。他察觉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不妙,终于面露惊恐之色,质问道:“你究竟要做甚么?”

  林琼笑道:“会有点痛,但你放心,不会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伤痕。”他将绳头固定住,便随手撕下一条床单,揉成一团塞进阿念嘴里,又用布条将他的嘴缠住。那布团塞得太紧,噎着阿念的喉咙,令他喘不过气。

  阿念拼命摇头示意要说话,林琼并不管他。他兴奋地盯着阿念雪白的身体,从腰间抽出马鞭,往空中一甩,马鞭在空中噼啪一声响。

  “小声,”他说,“尽管多半也没人来救你。但你总是爱惜自己的名声的。”

  话声未落,扬手就是一鞭,结结实实地落在阿念身上。

  “唔!”

  阿念的脸扬了起来,脚背紧紧地弓起。还未等他缓过气,林琼扬手又是几鞭,将阿念抽得皮开肉绽。阿念发出近乎呜咽的呻吟,两手乱抓,双足乱蹬,但除了麻绳什么也碰不到。这着实痛彻心扉,几乎当场将阿念抽晕过去。

  林琼道:“怎样?痛快不痛快?”

  阿念摇头,林琼怒道:“胡说!不痛快,是我做的还不够。”说罢竟发泄一般地猛抽了十来下,方才停下喘了口气。抬眼看到阿念身上凌乱纵横的鞭伤,目中又放出光来。将鞭子往旁边一扔,迫不及待地从身上掏出一罐媚药来,抠出药膏抹在阿念的伤口上。伤口的触感让他更开心,忍不住就低头舔他的血痕。阿念那时意识便断了线,晕了过去。林琼不满,立刻拿了一盆冰水,在这严寒天里对着阿念劈头浇下,将他活生生唤醒过来。

  “别着急,小贱人。”林琼笑道,“哥哥有的是耐心陪你玩。”

  阿念被水滴迷了眼,眨眨眼,神情恍惚地看着林琼。

  疯子……他是疯子……

  他无力地想。

  可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啊……

  我还想见见严哥……哪怕他不记得我了……我还想见见他……

  客栈柜台前。掌柜的将一个巴掌长的小瓷瓶拾起来,放在手中左右端详。那是刚才不知谁丢下的东西,掌柜的看了几眼,摇摇头,正打算将瓷瓶丢进抽屉里,无意间瞧见瓷瓶底部印着个红章。翻过来一看,是长寿药铺四个字。

  是李四丢的?那掌柜的回想刚才瞧见他和那林镖头一道来住店,那李四就一直盯着他看,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如今想来,李四刚才神情似乎不太对劲,这林镖头乃是有名的横行霸道之人,李四莫不是要吃亏罢?

  那掌柜的看店也有几十年,甚么人甚么事都见过,看这瓷瓶好好地放在柜台上,也不像是不小心丢的,心中自然便起了疑问。当下招呼了个小二看着柜台,自己带着那个小药瓶就上楼了。

  掌柜的快步走到林琼那间房。此时林琼与阿念在屋内,林琼正在兴头上,一时竟没有注意到门外脚步声。他低头舔舔阿念肩上的鞭痕,回味地咂咂嘴。低头一看,阿念腿间那话儿仍垂着,没有一点反应,便十分不满,探手抓住阿念那话儿,故意用力捏了一把。阿念痛得呜咽一声,林琼也不放手,故意越捏越紧,阿念痛得脚趾勾起,两脚乱挣。林琼笑起来,恶狠狠道:“哭呀,李四。我最喜欢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小贱人哭着求饶的样子。你哭得越惨,我就越开心。”

  门外,掌柜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日。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抬手,敲了敲门。林琼听到敲门声,猛然回头瞪着门,怒声问:“谁!”

  掌柜的道:“客官,要热水吗?”

  阿念听到掌柜的声音,呜呜地发出声音。林琼抓起桌上的匕首,粗暴地抵住阿念的喉咙,低声威胁道:“不许出声。只要你一出声,这把匕首可就要见血了。”

  那匕首极锋利,当下将阿念的脖子割出一道血痕。阿念感觉到冰凉的利刃,被迫抬着头,不再敢出声。他仍抱着一丝希望,紧盯着门,听着门外的动静。

  “不要。”林琼冷声对屋外道。

  那掌柜的一顿,又问:“林镖头,还有那位小公子,二位可有丢东西?”

  阿念一听,睫毛微动了一下,林琼打断道:“没有。”

  “嗳,好罢,”掌柜的喏喏道,“我再去别处问问。”又听了听,听到里头没有动静,就走了。

  听到门外静了,阿念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林琼被扰了兴致,眉间浮起暴躁的细纹。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猛地就将刀一转,将冰凉坚硬的刀柄粗鲁地捅入阿念后穴中。阿念痛得整个人抽搐了一下,死死地咬着口中的布团。林琼笑出来,道:“贱货,还想有人来救你吗?”一手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是不是?你刚才是在等着他救你吗!”

  阿念摇头,林琼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的脸抽歪到一边。

  “你要是敢,下次塞进来的就不是刀柄,听懂了没?”

  阿念嘴角带着一抹血迹,虚弱地点头。

  那掌柜的下楼时脚步很慢,回想刚才在房内听到的,脑中左思右想。既怕多管闲事惹了麻烦,又怕万一出了人命自己该后悔一辈子。如此这般心中万般纠结,直到重新回到柜台,他终于下定决心,抽出张纸写了封短信,交给一个下人道:“你给我快马加鞭,去南京城里把这封信交给长寿药铺的秦老板。快,再晚就要关城门了。”

  看着自己的下人骑马往南京城的方向奔去,良善的掌柜可算松了口气。他若是知道此时秦烨并不在南京城,只怕又要坐立不安了罢。

  午后。南京城。

  林世严与苗疆的一行人穿着汉人服饰,背着包袱,重新入了南京城来。这数日来,他们寻遍南京城周围,但没有人有高昆的消息。

  那少女已不像初次出门那般雀跃,有些倦倦的,慢悠悠地走在林世严身边。

  “小李哥哥,”她道,“我们这该寻到甚么时候去?这老头儿也太能躲了,不会是听到我们要来寻他的风声了罢?”

  林世严回头对跟着他们的两个少年道:“你们带小姐回寨里。”

  “我不!”那少女怒道,“小李哥哥,你又想丢下我自己走?我绝不答应!”

  林世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少女毫不退让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林世严对后边跟着的少年说:“带她走。”又侧首对那少女说,“你累了。”

  “李念!你!”少女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我说的算!别忘了我救过你的命,你可是我的手下!”

  林世严:“……”

  那两个少年眼看自家小姐要发脾气,忙上来打圆场。一个劝林世严,一个劝小姐,劝了一番,一个少年指着不远处道:“看呐,小姐,那边有家馄饨店。小姐不是一直想尝遍中原美食吗。小的听说南京的绉纱馄饨不可不尝哩……”

  那少女仍噘着嘴,委委屈屈地瞪着林世严,二人被两个少年拉着拉着,就拉进了馄饨店里,又被拉拉扯扯地坐了下来:“二人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四人坐定后,小二凑了过来:“四位客官,要甚么?”盯着林世严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少女不耐道:“看甚么?”

  小二赔笑脸道:“没甚么。看这位大兄弟有点像个熟人。”

  “谁。”林世严问。

  那小二一听那个声音,惊讶地将他重新上下看了一眼,道:“你……你果然是严哥吧?”

  林世严抬眼看着他,两个少年听了,笑道:“怎么这几天总有人管你叫严哥呐?上次那个卖糖葫芦的?”“对对,还有那个卖灯笼的!”

  那少女一听这话,当下面色就不好了,一拍桌子怒道:“这小二好生多事,我不吃了!”说着转身就往店外头走。林世严仍然坐着没动,看着那店小二。

  店小二见得罪了客人,有些不知所措,更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就问:“李念你还记得吗?你俩以前经常来吃馄饨的。”

  林世严听到李念这个名字,浓眉蹙了起来。

  “我是李念。”他说。

  店小二笑了出来:“你怎么会是李念呢?你媳妇儿才是李念啊。”

  林世严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小二衣领,几乎将他提得双脚离地:“你说甚么?”

  小二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开错了玩笑,结巴道:“我……我说……”抬手挡着头,生怕那人一拳将他揍懵,“你……你的朋友是李念……”

  林世严:“他在哪儿?”

  小二抖抖瑟瑟道:“长寿药铺……”

  林世严听到长寿药铺,目光闪动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人。

  林世严:“别人是不是管他叫李四?”

  小二点头,见林世严并不是那么的生气,好歹不抖了。

  林世严放下了那小二,默然走出了馄饨店。那少女急急跟上他,问:“你去哪儿??”

  林世严径自大步走着,简短道:“长寿药铺。”

  那少女:“那人跟你说了甚么?”

  林世严不答,那少女更急了,拉住林世严胳膊:“你不许去!李念你给我停下!”

  林世严骤然停下脚步,道:“你骗了我。我并不叫李念,也不在苗疆出生。你还瞒了我甚么,我要知道真相。”

  那少女被说愣,震惊地瞪着林世严,好似头顶的天轰隆一声塌了。

  那少女怔了一会儿,反问道:“你宁愿相信这些不认识的人也不相信我?他们是联合起来骗你的,这是他们的阴谋!”

  “谁的阴谋?”林世严问,“我们来中原的事还有谁知道?”

  那少女被这话问住,气急败坏答不上话来,扬手就打了林世严一巴掌:“你居然怀疑我?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林世严对那两个急得头头转的少年道:“送她回寨里。”

  那少女急道:“你!”

  少年:“小姐……不如先跟我们回去吧……”

  那少女盯着林世严看了一会儿,见他无动于衷,眼中便浮起泪来。

  “好,我走!”她含泪对林世严道,“有本事你身上的毒发作也别回来。除非你跪下认错,否则我绝不会给你解药。你就等着五脏出血,吐血而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是甚么下场!”

  说罢愤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少年赶紧跟上,另一个凑过来对林世严道:“你找机会好好对小姐道歉罢。她嘴硬心软你也是知道的,何必跟她置气?”

  林世严轻推了他一把,让他跟上那少女。而后便往长寿药铺的方向去了。

  林世严踏入长寿药铺后,方才得知阿念并不在南京城里,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林世严在此处唯一认识的人就是阿念,又不善于说话,见他不在,也不知该如何与其他人交流,便默然往药铺外头走。方才走到门口,只见一人滚下马来,举着一封短信跑进店里喊:“秦老板,秦老板在吗!”

  店里的伙计全都道:“秦老板和李四一道出远门啦!”

  那人拍大腿:“这可糟糕,李四有麻烦啦!”

  林世严三两步走到那人身后,二指夹走那封短信。那人急道:“这是给秦老板的信!”

  林世严读完信,扫了一眼落款,便出门骑上那人的马。那人急忙追出来:“唉!我的马!”等他跨出门时,林世严已骑着马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那人是谁?”好生眼熟,但谁也想不起了。

  客栈里。

  一桶盐水照着阿念劈头浇下,盐水如同带着利齿,渗入浑身的伤口,啃咬着皮肉,痛得刺骨。然而阿念已是面色发青,浑身冰凉,再也没力气睁开眼来。他已撑了整整一个下午,即便他精神还撑得住,身子也已撑不住。他口中的布团已被取走,但不知何时,他已发不出声来了。

  林琼见他要不好了,将水桶一扔,上前拍他脸:“李四?李四?不会这就要不行了罢?”

  阿念的气息已十分微弱,垂着头,闭着眼,安静得像一条腌鱼被挂在房里,再动不了一下,连睫毛也一动不动。林琼又唤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便怒道:“贱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装腔作势我就下不了手,你可是大错特错。”

  他走到床边,将炭盆勾出来,踢到阿念脚下,狞笑道:“你不是怕冷吗?小贱人,”蹲下来,握住阿念纤细雪白的脚,如赏玉般摩挲了几下,“这么漂亮的一双脚,被烧烂了真是可惜。”说着便将他一双赤足按进一堆木炭里,而后将炭盆生起火来。

  冬季阴湿,炭盆中的火苗很小,在阿念脚下微微跳动,渐渐变大。火舌上窜,舔到了阿念已经冻麻木的脚心。如此反复数次,阿念的脚终于微颤了一下。他艰难地微睁开了双目,看到了足下的炭盆。

  我竟还没死……

  他想着,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迟早会杀了我……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缩了缩被烫到的脚。林琼捉住阿念一只脚踝,抬眼笑看着他,将他的脚趾强按到烧红的木炭上。阿念痛得秀眉紧蹙,两条腿直打颤。直到烧出泡来林琼才放开手。阿念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林琼站起来,笑道:“怕吗?怕就对了,来,抬腿,夹着我的腰。你若是放下脚来,我可不保证它们不会又掉进炭盆里……”

  林琼威胁完阿念,便托起他的双腿,让他夹着自己的腰。他快速解开裤带,将裤子一脱,衣物一撩,露出的那男人的阳物竟跟一只小狗差不多小,对个男儿身来说着实小得可怜。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阿念,道:“看着我,看着我的脸!”

  阿念缓缓抬起眼,目光空洞地看着林琼的脸,林琼被他看着,登时兴奋异常,迫不及待地将那半软着的阳物塞入阿念股间,如一只发情公狗般拼命耸动。不过抽插了十来下便一泄而出。他爽快得大口喘气,拍着阿念的屁股道:“贱货,你的贱穴真他娘的骚,快要爽死大爷了!”

  阿念的嘴动了一下,林琼说:“甚么?”

  阿念目光数度聚焦,方才直视林琼的双目。他低眼看看林琼那小得可怜的阳物,又看了看他,虚弱地勾起一边嘴角,轻蔑地笑着摇摇头。

  林琼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意识到阿念是在笑话他短小无能。一股无名业火登时窜上他心头,林琼脸上浮起狂怒,手臂上的青筋爆了起来。

  “你说甚么?”他咬牙切齿地抓住阿念的头发,面目狰狞地质问他。阿念仍旧对着他笑,林琼气急攻心,面部抽搐。突然举手就给了他结结实实一大巴掌,抬脚猛踢一脚他的肚子,当场将阿念打吐出血来。他仍不解气,便抓着阿念的头发,提起膝盖对他的肚子一阵猛踢。

  客栈外。

  一匹快马自官道飞驰而来,在客栈门口扬蹄停下。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翻身下马,大步走进了客栈里,径直走到柜台前:“李四在哪里?”

  那掌柜的看到那男人手里拿着他的短信,结结巴巴指着楼上:“右手第一间……”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那男人已不在柜台前了。

  林世严的动静安静得像只鬼。只一刻,他已寻到右手第一间,二指戳破窗纸,一把将整扇门扯了下来。屋内林琼听到一声巨响,惊得回头看去,回头那一刹那,只觉身子一震,被一掌打到墙上。轰隆一声响,整个身体破墙而出,与一堆碎石一道摔到了客栈院子里,摔断了脖子。可怜堂堂龙吟镖局的大镖头林琼,在这无名小店中一命呜呼,连杀他的人是谁都没看清。

  这客房只剩下三面墙来。林世严立在中间,仰头看看阿念的手腕,替他拧断绳索,独臂一伸,阿念便倒在了他怀中。

  “你还好吗?”林世严问他。

  阿念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

  我这是在做梦……

  他想,不是真的严哥……怎么会是严哥呢……

  如若就这么死了……也是能安心了……

  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