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增渊面色平淡,夜色下的眸子漆黑望不见底,他的一席黑衣湿了个透,手心却温暖干燥。他将晁容的手挪开,把一张帕子放在她手里,扬长而去。

  过了仿佛很久很久,晁容的身体在雨夜里冻的冰凉,却浑然不觉。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嘲笑:“喂!你莫非想冻死在这雨里,见雨不避,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萧珵策一手撑着伞,不耐烦的一把扯着她往回走。手触到晁容手的时候吓了一跳,她的手冰凉的跟个冰棍似的,在雨中皮肤青白。

  回了军帐中,萧珵策放开手,见晁容还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发着神,不由得笑了笑:“喂!不会吧!蒲增渊那种货色也值得你这么失魂落魄,我说,你好歹也是严叡徵的侍妾,能不能不要这么三心二意?”

  晁容慢慢回过神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转身抱着腿坐在角落里,讷声道:“要你管!”

  谁知萧珵策忽然探头,嬉笑道:“别啊!我肯定要管啊!你好歹现在生杀大权在我手里,要不然,你有眼识回泰山,严叡徵和蒲增渊有什么好,倒不如跟我去齐津,喜欢喜欢我?”

  晁容侧了侧身体,转身背对着他,不说话。

  萧珵策自知无趣,好像有点讨人嫌了,摸了摸鼻子,开口道:“喂!你衣服都湿透了!我那边让人给你找了干净的衣服,你换上吧!”

  晁容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果然衣服淋了个透,抬头望了一眼军帐中,没有屏风、没有帘子,一眼望去,一览无余。于是,看了眼萧珵策。

  萧珵策笑了笑,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晁容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萧珵策叹了口气,开口道:“开玩笑的,我这就出去!”然后掀开帐子,就走了出去。

  近在咫尺

  

  这几日远处时不时传来声响,晁容从周围齐津的兵士口中零零碎碎听到的消息整合在一起,大概才了解到围在廖北城池外的齐津军队正式向城内发起进攻了。

  守城的张近照将军连同廖北城中的百姓困守城内近两个月。听闻是渠周朝廷那边派来的援军部队也在几日前赶到,所以齐津军队此番并不容易占到便宜,双方城楼上下对峙良久。或许援军中,严叡徵也赶到此也说不定呢。

  晁容想及此不禁有些欢欣鼓舞,连同着脚步也轻盈了许多,在河边给战马洗刷,手中拿着马刷,嘴角也不由得翘起。

  “哎呦!”猛不防的脑袋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晁容吃痛扭头一看,正瞧见萧珵策抱着胳膊好整无暇的望着自己,手中还有着那个朝向自己砸着的罪魁祸首的‘罪证’—一核桃。地上滚着一颗,他手中拿着一颗。

  萧珵策手边又将剩下的那颗核桃抛了一下,正对着晁容的额头想要又是一下,被晁容眼疾手快飞快躲身闪避了过去。她不由得有些生气,这个疯子又在发什么疯?开口愤然道:“你砸我做什么?”

  萧珵策拍了拍手心的碎屑,笑道:“大老远就看你在一边傻乐,有什么高兴的说与我听一听?”

  晁容收起水桶和马刷,摸了摸洗的锃明瓦亮的战马的头,那马呆头呆脑的低着头趴在岸边喝水。她开口道:“只是觉得天气好,开心罢了?”

  萧珵策嗤了一声,笑道:“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惯不会说谎?”

  晁容狐疑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萧珵策的眼睛狭长,日光的明亮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姿态慵懒而闲散,却又精明的厉害。晁容越看他越像只狐狸,假模假样充满危险的狐狸。

  他笑了笑,语气绵长细散:“我是说啊,有的人明明是见我要吃败仗,心里高兴的很,却还是不敢说实话?”

  萧珵策望着晁容,笑道:“晁容,你说真话又能怎么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晁容开口道:“那你会吃败仗吗?”

  这日天气和暖,空气中只有微微的风吹,阳光晒得人舒服极了。萧珵策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舒适与轻松,他看向晁容,戏谑开口道:“你希望我吃败仗吗?”

  那人平日总不正经,此刻话语带着戏谑,神色好像忽然认真了起来,好像当真要问她这个问题。晁容被问的一愣,本想脱口而出:我当然希望你吃败仗啊!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不知是她眼花了还是头昏脑涨,竟觉得眼前这个神经病一样喜欢折磨人为乐的疯子,眸中竟有淡淡的忧伤,充斥的孤独与寂寥,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她竟这一刻有了些迟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见她迟疑片刻,萧珵策突然伸出双手手揪了揪她两边的脸颊,恶作剧般开口道:“你放心,我是不会放你留在渠周的。”

  晁容方才的恻隐之心瞬间荡然无存,心情跌入谷底。

  她竟然忘记了。

  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大!混!蛋!

  混蛋不要紧,野心勃勃还有权力的大混蛋真的是要命的。

  到了入夜,晁容越想越不安,脑海回响白天萧珵策那句:“我是不会放你留在渠周的。”,后来实在睡不着,径直起身。自那日萧珵策点出她的女儿身份后,就让她住在了旁边另支起的小账中,允许她一人独住。

  晁容猫着腰,见帐外没有一丝声响。她撩起帐子的一角,探头往外瞧见值守的守卫抱着腰刀蹲在帐边打盹。

  她这些日子和陈绸母子分开,只从零散的消息中知道她们母子在后面的帐子中居住,白日值守浣洗做饭的劳务。数日没有见面,晁容心中一直挂念她们,却没有机会交流。

  晁容打定主意,于是轻手轻脚从帐子中溜了出来。一路躲着轮班查看的卫队,小跑来到了后面渠周俘虏住的地方,她们的帐篷漆黑而静悄悄的,应是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