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春桃(种田文)>第36章 036

  ◎接手豆腐坊◎

  深秋时节, 林间小道上的树叶早已枯黄,一阵秋风掠过,叶子纷纷坠地, 在地上铺成金黄的一层, 不知名的鸟雀在林子深处啾啾叫个不停, 趁路上没人, 徐志的胆子大了几分,伸手将春桃揽在怀中,低声问她冷不冷。

  “刚出门时有些凉,现在走了走身上发热便不冷了。”

  徐志温柔的瞧着媳妇儿, 怎么瞧都瞧不够, 只觉得她样样都好,令他忍不住想将人揽在怀中。小夫妻两个腻歪的走在一起,走了一会儿很快到了岔路口,岔路口附近村子多, 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春桃赶紧将徐志推开, 脸颊红红的:“好啦,各走各的吧。”

  他们走了两刻钟,太阳终于升起, 薄薄的日光照在人身上, 终于不冷了。

  逢五遍是镇上赶集的日子, 今天恰好是十月十五, 镇上热闹极了, 早上出来时他们在家里简单的吃过早饭, 走了一阵子早上喝的稀粥消化的差不多, 春桃摸了摸肚子, 夫妻两个默契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去:“走,去吃面。”

  面条要热滚滚的刚出锅的最好吃,面汤无需多的佐料,只要加大骨头浓浓的熬出白汤,撒上一些葱丝姜末和蒜末调味,再配上筋道的白面条就是一碗好面。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用托盘端着两碗肉丝面上桌,一缕缕的热气从面碗里升腾,既有大棒骨熬出来的香,也有葱花姜末的清新,桌上有可以自己添加的调料,徐志往春桃的面碗里加了半勺油辣子,少量的醋,然后取了筷子放在她手中,温声说道:“快吃吧,凉了滋味就不美了。”

  春桃笑着点点头,刚吃上两口就见徐志将自己碗里的肉丝选出来,夹在她碗中。春桃抬眼瞧着他,徐志动了动嘴皮:“我不爱吃肉。”

  “别哄我,你爱不爱吃肉我还不知道吗。”春桃皱了皱鼻子,夹了一筷子肉丝喂到徐志口中:“快吃。”

  徐志看看春桃的脸,舔了舔嘴唇张口将肉吃掉。

  “卖冰糖葫芦喽,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喽。”远处传来小贩们的吆喝声。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比往日要热闹的多,卖冰糖葫芦的、卖烧饼的、卖薄脆的、卖瓜子花生的小贩也比往日多。面馆门口就有一个小贩,举着一个稻草做的墩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那小贩一边吆喝,一边揣着手,嘹亮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春桃不禁多瞧了他几眼。

  “你想吃?”徐志问。

  “那是小孩吃的东西,我不想吃。”春桃回答道。不过她这回答徐志并没有听见,因为他说完之后就起身向小贩走去,不一会儿再回来,手上已经捏了两串冰糖葫芦。春桃说不爱吃自然是假,山楂酸甜,糖衣香脆,混合在一块儿又清爽又开胃,她向来很喜欢。

  “又花钱了,最近咱们的开销太大了,得省一点。”春桃吃着冰糖葫芦说道。

  “该省则省,再怎么省也不能省你嘴里那口吃的。”徐志说完顿了顿,他还有一半话没有讲,今天到镇上来,他预备给春桃买一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比如说香粉、头油、手帕之类的,徐志不大懂女人喜欢什么,只在军营的时候听同僚们说过几句,懵懂知晓女人大抵都喜欢打扮,香粉头油都是装饰之物,春桃应该会喜欢,不过他又怕春桃心疼钱,待会儿不肯买,便打住不说,准备等逛街的时候瞧着合适的直接买了来送她。

  “面吃完了,咱们走吧。”

  二人从面馆中出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温度也比早前高了不少,加快脚步在街巷内走了一会儿,竟然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他们俩先去了衙门,向看门人打听文捕快的下落。

  那个看门老头倒是好说话,从前见过许志和春桃两回,知晓他们是文捕快的熟人,还挺热心。

  “今日衙门里有事忙,文捕快正与县丞大人他们论事,恐怕得过上一会儿才有空闲,你们进屋坐坐吧。”说着门房喊春桃和徐志到屋里来喝水歇脚。

  “好意我们心领了,今天是镇上的集日,我们恰好有些东西要采买,劳烦老伯待会儿见着文捕快的时候同他说一声,就说我们来找过他,下午的时候会再来寻他。”

  “好,我一定转达。”那门房老头乐呵呵地应了。

  春桃好久没有逛过大集,前阵子摆摊倒是经常到镇上来,可那是为了忙生意,并无闲心逛一逛,走一走。今日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正是逛集的好日子。

  “徐志哥,咱们去布坊看看,我瞅老二老三的衣裳都破了,如今天已转凉,该给他们添新衣裳了。”春桃说。

  到底还是女子更心细一些,扯布做衣裳是徐志没有想过的,只要两个弟弟没有衣不蔽体,恐怕他永远想不到要给他俩做新衣,徐志点点头:“好,给你也扯一块。”有好事徐志总是忘不了自家媳妇。

  布坊的内掌柜很是热情,徐志和春桃给徐家老二老三各扯了一身衣料,春桃想到不能厚此薄彼,便给自家小弟又要了一身,,春桃又想到徐志的衣裳也没甚新的,便给他添一套秋衣,加上自己的一套,一共要了五套衣料子,足足花了两吊钱,春桃有些心疼,徐志倒是畅快:“钱花了再挣就是。”

  买完了衣料子,春桃又要了一些针头线脑。两人在集市上走走停停,陆续采买些过日子的小东西,如火钳子、打火石等等。

  “徐志大哥,我瞧这些豆腐不错,咱买些回去做毛豆腐吃吧。”春桃一眼就看中了豆腐摊上的白豆腐,方方正正,又白又嫩,瞧上去很新鲜水灵。

  “哟,姑娘你还会做毛豆腐呢,毛豆腐好吃,就是考验手艺,你可真不简单。”边上一位正买豆腐的大婶搭话道。

  “以前做过。”春桃笑着回。

  那位大婶子买的不少,一边将挑好的豆腐递给摊主边冲春桃说:“我买这豆腐也是拿回去做毛豆腐吃的,你今天一定要多买些,这家豆腐坊的豆腐滋味可好啦,只是可惜呀,过了今天他们就歇业了,以后想吃也吃不着喽。”说完付了摊主铜板,满脸遗憾的离去。

  听了那大婶的话,春桃和徐志仰头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的是黄氏豆腐,这黄氏豆腐春桃略有耳闻,以前就听说滋味好,但从来没有买过,没想到第一次关顾人家经就要歇业了。

  “你们家的豆腐买卖做的好,为什么歇业呢?”春桃问那卖豆腐的摊主,那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头上包着头巾,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我只是个打工的,豆腐坊开业与否我不能决定,是东家做主。”

  “那总归有一个原因嘛。”春桃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追问一句。

  那中年妇人不再说话,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春桃知她有话难言,也就不再追问,要了一篮子豆腐付给她钱。

  闲逛了一个上午,很快到了晌午饭时间,春桃和徐志又往衙门去了一趟,心想若文捕快有时间可一起吃顿午饭,若他还忙于公务,今日就算他没有口福。

  说来也是凑巧,他们刚走到衙门口,就见文捕快匆匆自大门走出,原来他听了门房大爷的口信,正准备到镇上去找他们两个。

  “你们等我一下。”春桃说将刚买的一包炒花生送去门房给那老头,笑着说给他下酒吃。老头子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声说感谢。春桃送完东西出来,文捕快和徐志已经说上了话,徐志拍了拍文捕快的肩膀:“我今日有一个大好的消息带给你,你要请我吃饭,不然这话我不说,”

  “有什么大好的消息?你先说来听听,我掂量掂量值不值。”文捕快淡笑说。

  “好哇,那咱们先去饭馆坐着,待会儿说给你听了你自然知道值不值得。”春桃插话说。

  文捕快的脸上有一些疲倦,大概是近日太忙,眼里有红血丝,眼圈下也有几分乌青,这几天衙门中事情太多,他已经很久没有歇息了,今日能和老友吃饭聊天,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我知道东街有一家饭馆,极安静,滋味也好,我带你们去。”

  文捕快走在前,徐志和春桃稍稍在后,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东街,东街相对偏僻,是一条河街,街道上零星的开着一些商铺,文捕快在一家名叫王记酒家的店铺门口停下,往里指了指,:“就是这一家。”

  “几位客官快到店里来坐。”店家是一对不惑之年的老夫妻,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做伙计,店里只有两三桌的客人,三人走入店中,店家为他们寻了一处靠窗临河的僻静位置坐下。

  方才有关谁请客的谈论只是玩笑,文捕快吃了好兄弟几餐饭食,心里早已过意不去,一座下来就对店家说:“捡几个你们店的招牌菜端上来。”

  “好了,有什么消息快同我说吧,可别吊我的胃口了,我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头昏眼花,实在没心思和你纠缠。”文捕快微微叹了口气,把桌上的茶壶端起来倒了一碗温茶水喝。

  春桃笑着,用手支着下巴冲徐志眨眨眼睛,徐志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头一回做媒他竟然有些紧张。

  “你可还记得欠一姑娘家东西?”徐志问。

  文捕快把茶喝干净,放下杯盏用手指敲了几下:“什么东西?”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对人家的承诺原来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徐志看他一眼,故意满脸的凝重。

  幸亏文捕快是个洁身自好之人,若是那一种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只怕此刻人都要吓傻,还以为自己流连花丛的时候犯下了什么大错。文不快喉咙滑动几下,不知是紧张还是实在太渴,又倒了一杯温茶喝下肚:“可是……我上次……上次在喜宴上与一姑娘打赌,欠了她的东西。”

  原来不止妾有意,郎也有情,这事便好办了。

  春桃笑意愈深,在桌下悄悄扯徐志的衣袖,示意他要趁热打铁,赶紧将此事点明,免得阴差阳错夜长梦多。

  “那姑娘叫罗巧妹,今年十七岁。”徐志说完看着兄弟的脸色:“你觉得她如何?”

  文捕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自然是顶顶好的姑娘。”

  “人家姑娘也是这么说你的。”徐志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媒汉了:“你们互相有意,兄弟,这件事情你可得抓紧,说不准罗乔妹以后就是我的嫂子了。”

  “可我比她大十岁。”文捕快犹豫半晌,小声地说。

  “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介意这个?”徐志问。

  文捕快摇了摇头,其实那日喜宴上他并没有完全喝醉,说喝不下将来补送罗巧妹一件礼物只是他的借口,想要借机和人家姑娘多说几句话罢了。但是文补快回来以后左思右想,却没有勇气再去找罗巧妹,他在意自己年龄比罗巧妹大许多,却不知人家完全不在意。要不是春桃操心,给他送来这个好消息,恐怕文捕快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去找罗巧妹,这一桩姻缘也就生生错过。

  “消息我已经给你带到,剩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徐志说完又问:“这顿饭该不该你请?”

  “该。”文捕快也是一个豪爽人,心结解开以后勇气大增:“这顿饭该我请,店小二!再加两个好菜端上来,多烫一壶酒,今天我们好好吃好好喝。”

  “行行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可这顿饭仍旧吃的不畅快,没吃多久,桌面上的菜只略微动了几筷子,衙门里的人就来寻文捕快了。来人是他手下的一个小捕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坐在一旁的凳上,喘了好几口气把气喘匀了才说出话来:“文捕头,县丞大人找你呢。”

  文捕快皱着眉:“怎么了?”

  那小捕头抓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喝下,润了喉方道:“还不是为了黄家那桩案子,债主催的厉害,着急要钱,县丞大人找你回去商量事情呢。”

  文捕快叹了口气,对春桃和徐志拱了拱手:“今天这顿饭就吃到这里吧,衙门里的事情实在太多,改日我们找个机会再好好的喝。”说着他快快起身,先去找店家付了酒钱,然后拉上小捕头疾步匆匆地往衙门赶去。

  好酒好菜只吃了一小半,春桃和徐志留下来慢慢的享用,过了一会儿店里剩下的两桌客人也都走了,老店主回后院睡午觉,只留下内掌柜坐在旁边绣鞋垫,春桃和徐志便同她聊天说闲话。

  那内掌柜是个话多,爱闲聊的,他认得文捕快,他经常上他王记来吃饭。那内掌柜叹了口气:“那桩案子又繁琐又麻烦,没十天半个月这事恐怕忙不完呢。”

  春桃有些好奇,追问道:“不知是一件什么案子?”

  那内掌柜挑了挑眉毛:“你们不知道呀?”

  春桃摇了摇头:“不清楚,没有听说过。”他们这些日子为了办喜事一直在乡下活动,没有到镇上来,镇上发生了什么确实不大清楚。

  听见春桃这样答,那位内掌柜一下子来了精神,连鞋垫也不扎了撂在一边。竟然还有不知道这桩案子的人,她便要好好的说一说过一过嘴瘾了。

  原来半面镇上有一户姓黄的富户,家里有不少的资产,黄老爷和黄夫人都是勤勉的好人,可惜生了一个败家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黄老爷和黄夫人教子不严,一贯的宠着溺爱着,到如今家产竟然给这小儿败光了,前不久小子又到县里去赌,欠了很多赌债,赌局的人找上门来赔钱,数额加起来竟比黄家的家财还要多。黄家不认这债,说那是赌局的人设计出老千的结果,一个要钱,一个不认,两家人正在打官司。

  “赌局上哪有不出老千的庄家?可知道人家出千,你抓不到证据又能怎么办?还不是自己吃亏。而且那家赌坊有官家文书的正经赌坊,这官司恐怕黄家打不赢,咱们县丞大人人善心好,有心想要保住黄家,现在正顶着压力和赌坊的人那边抗衡,但我看难以成功。”

  “唉,还是俗话说得好呀,人富富不过三代,祖辈勤勉能干又有什么用,遇着一个败家子,三代资产都能被败光了。”内掌柜叹息着说完,连连摇头。

  春桃忽然想起今日所买的豆腐,正是黄氏豆腐坊的,便问道:“那黄家可有一间豆腐坊?”

  内掌柜想了想:“应该是有的,黄家资产可多了。”

  想着文捕快公务繁忙,徐志和春桃便不去打扰他,下午略微在镇上逛了一圈,眼看天色不早就准备回乡,谁知又在路口碰见了文捕快,他手上提着一个小东西,见到春桃和徐志后慌忙将那东西往怀里塞,不过春桃眼神好瞅见了,分明是一个女儿家所用的香粉盒子。

  “我正好要去乡下一趟,咱们顺路一块儿走。”文捕快说。他好端端的并不会下乡,要去找谁不说自明,但念着他脸皮薄,春桃和徐志就没有戳破他的心思,只静静的等待好消息。路上自然说起了黄家的那件案子。文博快摇了摇头:“黄家小儿欠的赌债有字据为证,亲自画押,人家赌坊又是正正经经有官家文书的,这件案子虽有蹊跷,我们县丞大人也护不住,只能按规矩办事,倒是可怜了黄家的那些伙计。”

  “为何这么说?”春桃问。

  “黄家虽富,为人却厚道,在他家饭馆、庄子、店铺做工的人都世代在他家做事,靠着黄家这棵大树吃饭,如今黄家倒了,树根都没了,树叶子自然只能自谋生路。”文捕快如此解释。

  徐志蹙了蹙眉:“黄家是倒了,可他们余下的铺子庄子总该有人接手吧,对伙计而言只是换了一个东家,只要东家不太过苛刻,照样是有口饭吃的。”

  “话是这么说,可赌坊的人只想要快钱,黄家的资产他们会胡乱卖掉,并不会好好的经营,短时间内那些铺子根本不会开张,有的会另作他用,哎呀,总之可怜了下面的那些人。”经过文捕快这样的解释,春桃豁然开朗,也猜到了县丞要想保住的另一层用意,黄家一倒依靠他们吃饭的几十上百口子人也没有了生计,对于镇上的治安将是一个很严重的威胁。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在乡间小道上,春桃想起手上拎着的那一篮子豆腐,说等毛豆腐做好了拿一些去给文捕快尝尝滋味儿,又叹可惜,才发现这么好的豆腐竟然明日就要歇业。文捕快听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据我所知黄家豆腐坊虽然招牌姓黄,做豆腐的手艺在一对老夫妻手上,加他们家的女儿,如今豆腐坊要典卖变成钱,那对老夫妻和他家女儿就要流落街头了,不过……”

  “不过什么?”徐志问。

  “要是有人把这豆腐坊接下来,就是双赢的结果。”文捕快说。

  闻弦知雅意,春桃很快就明白了文捕快的意思:“文大哥,你是说想让我们接手?”

  “你们不是正好想找新买卖做吗?我看这豆腐坊就不错,一来老夫妻和他女儿是现成的工人,二来黄家招牌很响亮。”

  春桃和徐志对视了一眼,这主意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接手豆腐坊,怕是要许多本钱。”他们手头上拼拼凑凑,最多能拿出二百两的银子,若只说现银,大概只有一百五十两,豆腐坊前有门面后有仓库,还有不少的工具,不知要费多少银子。

  文捕快想了想:“钱这个事倒是小,据我所知豆腐坊转卖的底价只是一百二十两,可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黄家产业,僧多粥少,若想要将其盘下来,恐怕要费很大一番力气,另外,你们真愿意接手?”

  “这个我们要回去好好盘算一番,才能答复你。”徐志说。

  文捕快点头,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于公于私都希望春桃和徐志能够接手这家豆腐坊,因为其他人不过是想低价购入,等风头过了再高价卖出,并不会好好的经营,文捕快很讨厌此等投机行为,他在心里琢磨着,若将此事禀明县丞大人,他也一定愿意行个方便。

  秋日天黑的比夏日要晚,春桃和徐志回到家中时天已全黑,秋风刮在身上凉意很重,徐志走在春桃前面为她挡着北风。走进院子里春桃惊讶地发现灶房里正飘着炊烟,一阵菜香味从里面传出来,原来是老二在灶房里做饭。他厨艺并不好,做的是很简单的白粥和炒青菜,另外加了一些酸菜,虽然饭菜做的很简单,心意却极其的难得。

  徐家老二比春桃想象的更加懂事,估计着大哥大嫂快要回竟然晓得去做饭,徐瘸子不在家,听说是有个什么朋友请他吃酒去了,徐家老三坐在正屋里剥花生吃。春桃把给他们买的料子拿出来,老三高兴坏了,抱着料子高兴的直蹦哒。徐家老二到底稳重一些,脸上表情不显,但时不时的去摸一摸衣料,显然也是很高兴。

  这两个孩子已经好几年没有穿过新衣,身上所穿的衣裳都是别人家瞧着他们可怜给的旧衣服,身上补丁叠着补丁,甚至已经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

  “明日我就去找裁缝把这衣料子给裁了,然后给你们缝,等到天冷下雪之前你们一定能穿上新衣裳。”

  一切事情要等吃饱喝足以后再做商量,天气凉了,床上的褥子早就换上了厚的,被子是新打的棉被,这些都是文桂芬给春桃准备的陪嫁,嫁过正好用上。徐志先躺进去暖被窝,等春桃洗漱完毕吹了灯躺进来时,里面已经暖烘烘的了,没有一丝的凉气。徐志让春桃的脚贴着他的小腿,说话的热气喷在春桃的耳边。

  “今天文大哥说的那个买卖,你觉得怎么样?”春桃把脸贴在徐志的脖颈处问。

  “我觉得不错,豆腐是家家户户都要吃的东西,到了冬日生意更好,咱们若是能接手,那豆腐坊中有现成的伙计可用,应该是能赚钱的,就是这手续恐怕会很麻烦,文大哥不是说僧多粥少。”

  “这个倒是不怕,咱们去试一试,得了是咱们的运气好,没得也不吃亏,咱们再寻其他的生意做。”

  “嗯,你说的对,就这么办吧,那么明个我们还要再去镇上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文大哥,让他帮咱们想想办法。”

  说话间春桃往里面拱了拱,手搭在徐志的背上,徐志的眼神总往春桃的脸上瞟,盯着那鲜艳欲滴的红唇他舍不得挪开目光:“夜深了,咱们该睡下了。”

  “时间还早,咱再说一会话吧。”可这次徐志没有听春桃的,他伸手把帐子放下,帐子一抖,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响。

  ……

  “目前要争那家豆腐房的主要是两伙人,一派儿走师爷的路子,一派走黄捕快的路子,已经把价格提到了二百两。”文捕快递来消息。

  二百两这个金额远超过了徐志和春桃的心理预期,文捕快看着他们的脸色,拍了拍桌子:“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同你们讲,正因为这两家争夺的厉害,互相较劲,黄家豆腐坊就一直没有处理,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刚好可以以底价拿下。”

  原来师爷和黄捕头谁也不肯往后退一步,谁也没有把意思明白传到大人面前,县丞大人刚正不阿,本就不喜欢那位师爷和黄捕头,听文捕快说他有一个同袍想要接手,且为人正直,就有心想将豆腐坊给徐志和春桃经营,于是和文捕快商量出一个对策,就是让徐志赶紧写一封自荐信过来,而这封自荐信又将恰恰好的被县丞大人看到,县丞大人会以无人想接手这家豆腐坊为由立刻批复同意,然后徐志拿着一白二十两银子过来立字据,钱货两清,再无更改的余地,而那赌坊要收的钱有几千上万两,这一家小小的豆腐坊在他们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并不会过多的纠缠,等师爷和黄捕头发现情况不对已为时已晚。

  “如何?你们想好了吗?这买卖究竟接不接?不过我可说好了,这家铺子有一些纠纷,恐怕会结一些仇,并且万事开头难,我只能保证你们可以把铺子接下,往后买卖如何做的,顺不顺,我可担保不了了。”文捕快说道。

  “文大哥,这个你放心,我们心中有数,你能帮忙让我们接下就已经感很感激你了,这买卖我们做。”春桃笑着说。

  文捕快有些羞涩:“感谢的话不必多言,若要说谢,还是我该谢你们,巧妹人很好。”

  听到这,徐志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这么快就改口叫巧妹了?前两日还叫人家姑娘呢。”文博会闭口不言,良久方笑道:“你等着喝喜酒吧!”这话是曾经徐志对他说过的,如今他原话奉还。春桃和徐志很有成就感,能为他人成就一桩美好姻缘,那种滋味竟然比美美饱餐一顿还要好。

  文捕快是个实干派,做事情滴水不漏,一切顺利办成。第二日下午徐志就拿了银子去衙门,和黄家伙计、赌场伙计在官家见证下签订文书,文书上各自盖了手印,又在官府备了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各执一份文书留存,从此刻起黄家豆腐坊便可更名为徐家豆腐坊,连带豆腐坊的门面以及门面后面的小仓库都归徐志和春桃所有。

  “我娘家姓唐,我男人姓王,大家都叫他王老三,称呼我为王大婶,我还有一个闺女,是个寡妇,夫家人不留她,如今跟着我两口子过生活,附近的人都叫她慧娘子。”

  徐志和春桃到了豆腐坊,住在豆腐房里的老两口子和他们的寡妇女儿一起出来见他俩。王老三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他的寡妇女儿围着头巾也不大爱说话,只有那位王大婶还算能说会道,带着男人和女儿出来见新东家,她先是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只听说新东家是赌局的人,平民百姓一听说那些赌局呀,妓院呀,就想那是三教九流,一定不是好人。因此王大婶心里忐忑,把头一直低着,还嘱咐男人和女儿也不要抬头乱看,以免惹恼了新东家惹出不痛快来,。

  “好好好,王老三,王大婶,慧娘子,你们都坐吧,不要站着了。”春桃说。

  那王大婶听见是个女子的声音,声音软软又清亮,还有几分耳熟,急忙抬起头来。春桃和徐志她是极有印象的,前两日才在她这里买过豆腐,还同她说过话,男才女貌的一对新婚夫妻,她当时多瞧了几眼,不禁惊讶道:“怎么是你们?”说完才觉得有些失言,又笑又叹气:“真是缘分,前两日娘子还同我搭话,早知道我该什么都同你讲的。”

  “没关系。”春桃并没有把那日的事情放到心里去,那天她和王大婶非亲非故,王大婶不想搬弄东家的是非,说明她人品好。

  但大王大婶明显是往心里去了,她一辈子小心慎微,就是想把日子过得好些,现在春桃是她的新东家,她当然要好好表现,与春桃好好相处。

  “带我四处转转瞧瞧吧,跟我介绍介绍这豆腐坊中的情形。”春桃说。

  “好好,我这就带娘子去。”王大婶带着春桃和徐志往后院走去。

  黄家这一间豆腐坊并不算很大,但所在的位置极好,是半面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前面的铺面大概三四丈宽,两丈深,里面摆了很多可以放豆腐的架子,还有几张椅子以及一个柜台,往里面走是一条深深的走廊,两旁是酿豆腐的工具、木桶、模具等等。再往里走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堆着黄豆柴火等工具,院里还有两间小屋,便是这一家三口住的地方,院子边上有一个后门,后门推开有一块空地,再过去一点便是一条河,豆腐坊里用的水,都是从河里打来的,那块空地也属于豆腐坊,是私人土地。

  “我们两口子在黄家已经做了二十多年,幸亏是娘子接手,若是其他人,恐怕要把我们一家三口赶出去,我们真不知道去哪儿落脚。”那位王大婶一边说一边抬眼睛看春桃,这话既是感谢,也是想要套春桃的话。春桃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吧,我们是想正经好好做买卖的,只要你们好好干,还可以在这里继续住很多年。”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吃不好睡不好,就怕生变故。”

  “不会的,一切如往常。”春桃安慰着说。

  这间豆腐坊什么都是现成的,只是听说要歇业,豆一些酿豆腐所需要的原材料便没有进货,如今是缺货状态,想要开始正常营业还需三五日的准备,正好趁着这三五日功夫,春桃也想了解一下酿造豆腐所需要的工序。

  “您是掌柜娘子,是金贵人,了解这些做什么?自由我们三口子操持就够了。”王大婶说道。

  “什么金贵人呀,我娘家是罗家村的,我是罗家村的姑娘,叫做罗春桃,我丈夫是徐家村的人,名叫徐志,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和你们是一样的人,王大婶,王老三,你们待我们就像朋友一样便好,不要有什么分别,”春桃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王大婶的顾虑。

  王大婶笑得合不拢嘴,心算是彻底安了下来。她就怕新东家是个难缠的人,既然春桃好说话,她也全力配合,春桃想要了解做豆腐的工序,她愿意倾囊相授。

  这家豆腐坊年头久了,屋顶有些漏雨,墙上也有几处破损处,接手的第二日下午,徐志和春桃就找来了泥瓦匠把那些破的地方、漏风的地方给填补好,漏雨的最严重的是他们三人住的卧室,屋顶已经可以看见亮光,可想而知,下雨的时候屋内必下小雨,到了冬天这屋子根本也不避风,王老三的腿有一些跛,不便爬高,自己无法修补又没有钱找人,因此这屋子里的洞已经有了两三年的之久。

  见屋顶补好,王大婶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真是遇到好人家啦!”

  屋顶的破洞王大婶之前也向黄家人反映过,黄老爷黄太太是顶顶善良的人,但手下的管家和管事却不那么好说话,小小的一间豆腐坊的工人,说屋顶破了,这话兜兜转转根本到不了东家耳朵里,也没人来管他们,王大婶一家只好忍气吞声,下雨天就在屋里拿水盆接水,冬天风刮的烈就只有多盖被子,多穿衣裳。一块心病终于解决,两口子别提多高兴了,就连一直闷闷不乐寡言少语的寡妇女儿也露出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