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真少爷团宠日常>第34章 

  应盈素来擅长察言观色, 迟晏那个眼神让她摸准了症结。

  ——他们根本不是普通朋友!

  她原先还想着一个人过来尴尬,叫上堂弟尴尬会减轻,也不用她一个劲献殷勤。现在倒好, 殷勤是不用献,但她更尴尬了。有什么比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给人献殷勤更尴尬的呢?好在迟先生处理得当, 没叫她今天就订票去月球。

  应盈维持着优雅从容的模样,脚趾抓地, 抠出了一套城堡。在她预备再抠个地下室的时候, 迟晏终于喝完了雪梨汤。她见状, 笑着告辞:“迟先生,你好好将养身体,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欸,这就走了?

  应煦现在不难受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呆三小时, 但是堂姐说要走了……

  迟晏也放下了手里的碗,微微蹙眉:“还没好好招待你, 实在失礼。”

  呵呵。

  应盈几乎秒懂, 他哪里是遗憾没好好招待自己?分明是想再留一留她的小堂弟。

  李政清看准时机,知道该他登场了,挺身而出,替他们迟总分忧:“应小姐是在病房呆得无聊, 想去外面透透气吧?这家医院环境不错,住院区楼下种了许多樱花,现在花都开了,您要去赏赏花, 散散心么?”

  谢谢, 除了有病谁会在医院赏花散心?

  应盈并不情愿, 但她接收到了迟晏的视线带给她的压力。就算讨好不成,倒也不至于得罪这位。她沉默片刻,换上一脸期待,言不由衷道:“那真是太好了,有劳李助理领我下去吧。”

  又告诉应煦:“你再陪陪迟先生,一会儿我上来找你。”

  “哦,哦。”

  还有这种好事?

  应煦的眼睛都亮了。

  等应盈走了,迟晏问应煦:“今天怎么想来看我?才认回家人,不在家里好好陪他们?”

  应煦嘴甜得很:“家人要陪,但是迟先生也很重要嘛!”

  迟晏挑高眉头,含笑看他:“真的?”

  应煦睁大了眼睛,以表自己的真诚。他的眼睛好亮,像被水洗过的天空,又像一望无垠的大海,收揽所有的风景,都藏在那明媚的眼眸里。迟晏喜欢他眼底的纯粹,想再多看看那澄澈的风光,又想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看着自己,勾动他心底最深处的恶欲。

  他忽然倾身,朝应煦抬起了手。

  应煦想起了上次「偷袭」,反应迅速,挺腰往后躲去,却被迟晏托住了后背。迟晏的手好大,五指虚虚抵住他的背部,稍一使力,便把他扣回了面前。

  眼神交错,呼吸交缠。

  应煦被骤然靠近的男色所迷,反应迟钝。

  只听「咚」的一声。

  迟晏得手了。

  应煦捂住发懵的脑袋,正要抗议,只听他悠悠说道:“你睁大眼睛看我的样子很可爱,但你太执着于看我,反而让我确信你在撒谎。”

  他才没有撒谎!

  可迟先生夸他可爱欸。

  应煦很快把自己吹成了个红气球,又鼓又涨,脑袋也大大的,失去了思考能力:“我没有撒谎,你就是很重要!堂姐说要来看你,她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

  他红着脖子争辩的样子像个幼稚的小学鸡。

  迟晏却被他的回答取悦。

  原来,小朋友吃醋了。

  “谢谢你,小煦。”

  大红气球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迟晏看了,真想捏捏他软嫩的脸蛋。他把手指捻了又捻,忍住了。叹了口气,掩去遗憾的情绪,语气郑重:“你对我也很重要。”

  应煦:!!

  红气球又一次上色成功。

  笑完闹完,应煦想起了正事,趁着应盈不在,他才方便问:“先前我们来的时候,有医生从病房里出去,李助理说你不太方便,是检查结果不太好么?”

  李政清胡说了些什么?

  迟晏拧眉,语气倒是风轻云淡:“没什么不好,你别多想。”

  应煦犹豫了片刻,没有追问,他望向窗外,语气里藏着希冀:“李助理说,医院的樱花开了。樱花的花期不长,你要快点好起来,我想跟你一起去看。”

  他的声音软乎乎的,好像生怕话说重了就会把迟晏抓伤。迟晏被他叩响心门,也跟着望向窗外,哪怕窗外只有几幢高楼和几痕细线。他并不想念阳光,也不惦念春色,但被应煦这么一说,他也想出去看看。

  “小煦,”他歪头看他,好看的眉眼仿佛会说话,“你今天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给我?”

  应煦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朝他眨眨眼睛:“只要你向我发出邀请,多久我都奉陪。”

  迟晏挑眉:“那就有请了,不要辜负了春光。”

  应煦欣然答应。

  “走了走了!”

  在应煦兴致盎然的催促中,迟晏披衣而起,坐上轮椅。

  轮椅从电梯下去,推到住院部的大厅,就见透明玻璃被樱花染成了粉色。出了大门,一股淡淡的香风迎面扑来。应煦仰头去看,树上那一团团一簇簇像天边粉色的霞坠了下来,沉甸甸地坠在枝头,生机勃勃,惹人怜爱。

  “迟先生,你看!”

  他像个急于分享糖果的小孩,乐颠颠的。

  迟晏没去看花,在抬头的时候视线微偏,看向了推着轮椅的他。

  二十一岁的青年有着成年人的肩宽,却又有着少年人的稚气,他扬起笑容的模样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樱花开得再绚烂,都不及他的笑容夺目。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此刻化作模糊的背景板,只有一个应煦落在他的眼里,愈发清晰,愈发明亮。

  “好看么?”

  应煦的声音在他耳畔欢欣跳跃。

  他听见自己轻声回答:“嗯,很好看。”

  应煦不是爱花的人,迟晏也没有这个偏好,两人只在楼下走了一小段路,就觉得没什么好看了。天气晴好,好多病人出来晒太阳,身体好转的自然笑容满面,有些身体不适或者情况恶化的,却不住哀叹。疼痛夺取了他们的安宁,他们也把病痛带来的恐惧悄然散播。

  应煦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他推着轮椅渐渐远离了住院区,却见门诊处的病人也都是一副惴惴不安,愁眉苦脸的模样。只要身处医院,就无法逃脱这些负面情绪。应煦抿了抿双唇,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萌生。

  他蹲下身子,仰面去看迟晏,小小声说:“迟先生,要和我去冒险么?”

  忽然一阵风起,樱花在枝丫间沙沙地歌唱,把碎金似的阳光筛在应煦的脸上,光与影的变幻让他像个即将坠入地狱的天使,流露出蛊惑人心的天真。他的下唇丰润,与薄薄的上唇相触,好像在索要一个热烈的吻。那一刻,迟晏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觉得,应煦此刻就在冒险。

  虽然这位天真的「勇者」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就在眼前。

  他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收紧,收到最紧,又缓缓松开,伸向应煦。他的手伸向了应煦的后脑勺,只要他想,他就能抓住这只小羊羔,狠狠索取他的嘴唇。但他没有。青年的眼眸太迷人,他舍不得碾碎他眼里亮晶晶的,名为信任的光芒。

  捕食的欲望几乎将他淹没,但他只是凑近了些许,用他的利爪碰了碰他的蔷薇,拈下他发丝间的一瓣樱红:“既然你发出邀请,我怎么能不奉陪?”

  他用相似的话语回应他,无形中把彼此的回应变成了特别的暗语。

  糟糕。

  他好会。

  应煦不由得跃跃欲试:“那么勇者二号,我们准备出发了!”

  应煦推着轮椅穿过长长的坡道。坡道被青桐掩映着,照不到阳光,风一吹还有些清凉。应煦缩了缩脖子,再往前,看到了医院大门。他弯下腰,附耳告诉迟晏:“迟先生,你不要慌,不要紧张,自然一点,大方一点,我们慢慢过去。”

  他湿热的呼吸落在迟晏的耳朵上,吹起了细细的绒毛。

  有点痒。

  迟晏笑了一声。

  做坏事嘛,他还用小朋友教?

  春日的午后,门卫刚吃过饭,正在岗亭里刷着抖音。轮椅咕噜噜的滚动声被夸张的笑声盖住,门卫只觉得一片阴影从眼前掠过,等他恋恋不舍地把脑袋从视频里,就看到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推了个轮椅出去了。

  ——出去了?!

  不是,没开证明怎么把病人推出去了??

  门卫反应过来,大步追出去:“喂,站住!前面的,快给我站住!”

  怎么可能站住?

  干坏事被抓包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跑!

  “迟先生,你坐稳咯!”

  应煦突然加速,把轮椅推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风不肯停,在迟晏的耳畔更加喧嚣,令他回想起从前在球场上奔跑的感觉。运动鞋和塑胶地板摩擦,似乎能点燃火星,篮球场上的风都是热烈的,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会烫伤肺管。就像现在,风的每一声欢呼都让他体温攀升。

  那时候打篮球只是他眼里一个算得上有趣的体育活动,他技术不错,戚鹤眠、柏景臣等人总是喜欢约他,那是他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直到他再也不能做剧烈运动,他才恍然明白——球场上那种肾上腺素不断飙升的感觉,他从此再体会不到了。

  此后,一年又一年,他变得冷血,变得深沉,变成了现在的迟晏。

  然后,在今天,他用另一种方式将那份激情找回。

  他的小朋友啊,真能给他惊喜。

  门卫不敢轻易离岗,很快便气急败坏地回到岗亭。应煦回头看去,发现自己「脱离战斗」,终于放慢了步调。他跑得太快了,脸充血似的红,喘气声又粗又重。他一手搭在迟晏的轮椅上,把脸枕在泌出细汗的手背上,听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呼,呼。迟先生,呼,我们,我们的冒险成功了!”

  真是孩子气的宣言。

  迟晏弯了弯嘴角,给李政清发去一条短信。

  接到消息的李政清整个呆住。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迟总的小男友还有这么「野」的一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把迟总拐出医院了。现在倒好,善后的活儿交给他了。

  那头,应煦推着轮椅,慢慢走到了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春天的公园里挂满了彩色的小风车,小孩在草坪上放着风筝,大人在石凳上坐着聊天,是和医院截然不同的氛围。

  应煦高兴起来了,左顾右盼,跟迟晏分享他的发现。

  “迟先生,你看,那个风筝是立体的!那个蛇精脸太逼真了,真是梦回《葫芦娃》了!”迟晏顺着应煦手指的方向看去,蛇精的尖下巴牵着一根细线,在风中招摇。

  应煦又指给他看:“你看他们,风大起来了!他们抓不住风筝了,噗,这到底是人在放风筝还是风筝遛人呢!”

  迟晏一看,果然,那只风筝原本是一个女孩儿在放,她现在拽不住了,忙喊她旁边的男人帮忙。不料那男人看着强壮,也顶不住这股大风,两个人被立体风筝拽着,拖动了有小半米远。

  应煦还要再看,被风吹起的沙砾迷了眼睛,他伸手去揉,被迟晏抓住了手。

  “别揉,我给你吹。”

  应煦没想到迟晏还会这个,他小时候眼睛里进了沙子,他妈也会给他吹。他不疑有他,半蹲下来,试探地睁开眼睛:“右边,你看到了么?”

  他的眼睫毛颤啊颤啊,眼眶很快就湿润了。

  迟晏很认真:“看见了。”

  他凑过去,对着应煦的眼睛吹了一口气。

  “呼。”

  应煦睫毛颤了颤,声音也跟着颤:“好了么?”

  “等等。”

  迟晏又吹了口气。

  应煦觉得怪怪的,怎么更难受了。

  “迟先生,你吹掉了么?”

  迟晏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出微不可查的僵硬:“没,吹得更里面去了。”

  应煦:“……”

  应煦莫名有些生气了:“你不是说你会吹么?”

  迟晏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像往日那样从容,但仍坚持:“我再吹吹。”

  “不吹了!”

  应煦觉得自己在迟晏面前脾气见涨,这不是个好情况,虽然他一直清楚自己这德行,他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狗脾气——但这是迟先生啊!能和迟先生做朋友,是他倒霉的这两年里为数不多的幸运,他一直小心注意,不暴露他性格中不好的一面,怎么现在坚持不下去了?

  心里的不适像一个大浪迎头打来,打散了应煦眼睛里的不适。他确定自己头脑非常清醒,他的大脑在不断喊停。

  但他心里就是有股躁意乱窜,他现在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气迟晏,还是气自己了。

  “小煦,最后一次,我一定能做好。”

  迟晏向他下了保证,声音里藏着执拗。

  应煦闭着那只进了沙子的眼睛,只用一只眼睛看他。视线的改变让他重新认识了迟晏,原来迟先生也会有这种较劲的表情。拿他来较劲?他明明不会吹,还不如他伸手揉。

  哼。

  算了,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吹吧。”

  像一只警惕的蚌,应煦试探地睁开眼睛。

  这一次还真成功了。

  应煦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眶的湿润和眼球的干涩中和,他恢复了自在,不等他对迟晏表示感激,就见迟晏笑了起来。

  迟晏是常笑的。

  应煦常见他笑得温和大度。

  但他从没见过迟晏这样笑,有股志得意满的孩子气。

  只是吹掉了一粒沙,在动辄签几亿合同的迟总裁眼里,竟然是很得意的事么?

  应煦又一次觉得,迟先生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

  他喜欢他这个样子。

  “小煦?”

  迟晏喊了两遍,才唤回应煦的神智。心里那股子躁火又蹿了起来,应煦别过视线,试图转移注意力:“迟先生,你看那边卖糖葫芦!”

  “想吃?”

  迟晏问他。

  应煦摇了摇头,说:“我卖过糖葫芦,自己做成本很低的,从市场拿货也很便宜,单卖就很贵,不划算。”

  虽然才签了一叠让他暴富的财产认定书,应煦却依然是那个应煦,吃不得一点儿钱亏,舍不得花一分冤枉钱。

  在花钱这方面,迟晏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

  如果他的小朋友说不想吃,他会作罢。

  但是他说——「不划算」。

  “如果花钱能买到快乐,有什么不划算?”

  迟晏似有感触,说:“花钱能买到的快乐,是最容易得到的。”

  应煦:“……”

  这就是万恶的有钱人么?

  哦,不行,不能把自己骂进去。

  “小煦,推我过去吧。”

  应煦听见迟晏这样告诉他:“我也想吃。”

  然后迟晏真的买了两支糖葫芦,一支给了他,一支自己吃。

  应煦怕酸,咬一口就皱皱眉毛,皱皱鼻子,腮帮子没怎么动,眉毛鼻子倒是活动得勤快。迟晏却吃得很认真,应煦还在和第二颗糖葫芦较劲呢,他已经把整串都吃完了,馋坏了一旁路过的小孩。

  “嘶,好酸啊。”

  应煦托着腮帮子,万分苦恼。

  迟晏问他:“吃不下了?”

  应煦点头。

  “那就丢——”

  丢是不可能丢的,以小朋友的性格怎么可能浪费?

  迟晏想了想说:“那就给我吧。”

  应煦还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拿呢,忙说:“这不太好吧,外面那层塑料纸都被我撕破了,糖汁会沾在你手上的。”

  “还好。”

  见迟晏坚持,应煦还是把糖葫芦递给了他,毕竟他腾出两只手才好推轮椅,公园里小孩太多了,跑来跑去,不能让他们撞到迟先生。

  然后应煦听见「咔嚓」一声。

  迟晏咬破了第三颗糖葫芦的糖皮,嘴角沾了一点糖渍。平素清贵的男人和糖葫芦这种食物放在一起,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应煦却只注意到了迟晏嘴角那亮晶晶的糖汁,像最香甜的花蜜等着蝴蝶去尝。

  “迟先生,你?”

  他一时失语,脑袋有些发懵。

  迟晏倒是神色自若:“不能浪费。”

  应煦:“……”

  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坐在长椅上,晃荡着两条腿。小女孩拿了一串糖葫芦凑过去:“小明,吃糖葫芦么?”小明。熟悉的名字,应煦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小女孩分明是问那个男孩,不等人家回答,自己却先禁不住馋,啊呜一口吃掉了一个糖葫芦,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小男孩的表情马上变了,正要控诉她,只听女孩含含糊糊说:“哝,剩下的给你。吃了我的糖葫芦,你就是我的男盆友了。”

  应煦:“……”

  现在的小孩可真不简单。

  等等,这一幕为什么这样熟悉?

  应煦骤然想起,记忆里那些分食同一份食物的场景,那些人基本不是亲亲姐妹,就是男女朋友。而他……他是迟先生的好兄弟?应煦的心脏嘭嘭嘭跳动起来,另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使劲钻啊钻,要取代所谓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应煦快按不住了,但他习惯了用最坏的想法去猜测未来,他不敢奢想。

  “小煦,能推我去垃圾桶那边么?”

  迟晏突然开口,打断应煦的浮想。

  “啊?哦。”

  应煦反应过来,觉得迟先生说得有道理,他应该去垃圾桶旁边好好排一排他脑子里的垃圾。

  迟晏把串糖葫芦的竹签丢了,见应煦还不打算走,不免奇怪:“小煦?不再走走么?”

  “走去哪里?”

  应煦脑子里的废料还没倒光。

  迟晏随手一指:“那边吧。”

  公园里的山茶花都开了,大朵大朵的红花缀在绿叶中,招人得很。应煦注意到其中一朵,推着轮椅给迟晏看:“迟先生,你看这朵花有好几种颜色!”

  茶花确实有多色的品种,但现在不是介绍的时候,迟晏只是认真去欣赏,欣赏造物的神奇与美丽。

  他曾经跟戚鹤眠说,他觉得应煦和他很像。

  确实很像。

  他们都热爱生活。

  只是在他这里,要加一个「曾经」。

  当时戚鹤眠笑他,觉得他在说笑。

  其实那没什么好笑。

  戚鹤眠小心翼翼照顾他的情绪,应煦只是拍来一张球鞋的照片,他就怕他多想,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但他却忘了从前的他,只记得他后来的偏执,疯狂。

  然而迟晏不想忘记。

  即使身在无间,他也没想过沉沦,他始终是要走出去的,他要回到人间。

  现在,他回来了。

  应煦把他推回来了。

  春天的风是暖的,花是香的,草是绿的,他的感官很灵敏,他感受到了自然的美好,生命的美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他从来就很珍惜。

  迟晏偏头,望向正认真看花的青年,眼神温柔。

  现在,他会倍加珍惜。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四月天的风:“小煦,我有心愿了。”

  应煦先是一愣,然后回想起他过生日那天,他和迟晏的对话。

  ——“迟先生,我把生日愿望给了你。”

  ——“什么意思?”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你的心愿能够实现。你有急于实现的愿望么?”

  ——“我现在没有愿望。”

  ……

  ——“这样吧,迟先生,你要是有了愿望就告诉我,是我把愿望让给你的,要是愿望过期了,我来替你实现!”

  ——“好。”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应煦又一次弯下腰,他趴在迟晏的轮椅扶手上,朝他眨眼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愿望还没过期!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帮你一起实现它!”

  和风煦日在他心上徘徊,令他的心跳鼓噪,像是回到了最年少气盛的时光。

  他笑了:“不用了。”

  他深深望着应煦,眼里盛着势在必得的光。

  他说:“这个愿望,我会自己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