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真少爷团宠日常>第33章 

  怼走了蔺无双, 应煦也没在客厅久呆,戚美菱见他面露疲色,主动提议带他熟悉房间。

  拧开门锁的时候, 戚美菱是这么说的:“房间布置得匆忙,有些简陋, 你要是有不喜欢的地方,直接跟妈说。”

  应煦点点头, 觉得正常。他对房间布置没什么讲究, 能住就行……

  就行……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应煦惊呆了。这可不是「能住就行」的程度:用双眼无法丈量宽度的卧室里,一张大床占据了最中央的位置。水晶吊灯悬在上方,照着几张拼凑在一起的布艺沙发。房间自带阳台和独立卫生间,养着绿植,放着藤椅的阳台就足有应煦家一间客房大, 应煦不敢想象卫生间的面积。

  “小煦,这边。”戚美菱推开一扇移动门, 原来这大房间里还自带一个衣帽间。戚美菱在这个房间的布置上很是自得:“你以后是要做演员的, 正需要一个大一点儿的衣帽间。春夏季的衣服妈给你准备了十几套,你先将就着穿,等你腾出时间我们再约专门的设计师给你设计新装。”

  应煦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震得头脑发昏,他看向衣架上的一套西服, 西服的袖扣是精雕细琢的蓝宝石,他扣扣索索这两年挣的那几个钱,还不够买下这枚袖扣的边角料。

  “喜欢这套?”戚美菱注意到他的视线,取下那套西服往他身上比划, 不吝赞美,“要试一试么?你穿这个一定好看!”

  她两眼放光, 看起来十分热衷看他换装,应煦有些头疼:“不了,今晚就不试了。这些衣服我都很喜欢,谢谢妈。”

  “那好吧。”妈妈似乎有些失望,小声嘟囔了一句。

  应煦觉得她那模样极其眼熟,像极了他喜欢玩奇迹暖暖,却总是体力不够的小表妹。好险他拒绝得及时,不然就要变成妈妈的奇迹小煦了。

  从衣帽间出去,戚美菱边走边说:“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正好周末,能不能把你上午的时间腾给妈妈?我带你熟悉一下老宅,也让管家和仆人们认识认识你。”

  应煦接受了这个安排。

  “晚安小煦。”

  戚美菱跟他道过晚安,却没往外走。她的神色间有些踌躇,看了应煦一眼,欲言又止。

  那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应煦读懂了她的想法。

  “晚安妈妈。”

  他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拥抱。

  「妈妈」,一个了不起的称呼。

  被这样称呼的女人却有着一副娇小纤弱的身躯。

  原来,她并不强大。但在奶茶店里,她却毅然为他挺身而出。

  “妈妈。”他又叫了她一声,把所有的爱和感激都藏进了这个称呼里,“能被你认回家,真好。”

  戚美菱回抱住他,她失而复得的儿子。在她缺失的二十一年里,她的孩子长得比她还要高了。他看起来瘦削,肩膀却很宽,手臂也很有力量。她拥抱着他,紧紧抱着他。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找回了当年孕育孩子时那种期待圆满的感觉。

  她的小煦,她的好孩子。

  能够把他找回,又何尝不是她的幸运?

  戚美菱走后,应煦从衣帽间里翻出一套睡衣,衣服已经洗过,散发出好闻的皂香气。应煦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奔波了一天,睡前总该洗个澡,淋一淋热水,解一解乏。

  走进卫生间,应煦又被卫生间里的豪华惊到了。

  好在惊着惊着也习惯了,他打了个哈欠,觉得还是睡觉要紧。

  只是……这豪华卫生间配备的豪华洗浴器到底要怎么开?应煦把几个开关阀门拧了又拧,都没见花洒出水。他皱了皱眉,又试了另外一个开关,只听「呲」的一声,水柱从花洒里飙出来。水流极大,应煦一个没拿住,花洒摔在了地上。

  「嘭」一声响,花洒像一条扭动的银蛇,在瓷砖地面上一甩一甩,把水喷得到处是。应煦原本要去关开关,被水「呲」了眼睛,只能抓起毛巾使劲抹脸。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头上身上都被淋得透透的,饶是室内温暖,仍冻得他打了个寒战。

  终于把水关上了,应煦不敢再试,简单擦拭了身上的水渍,便出门找人帮忙。

  好巧不巧,应星河正从应秋实的书房出来。见他一身狼狈,像只被雨水浇湿的流浪猫,不禁讶然:“弟弟你……”

  “哥!”应煦抓住他的手腕,像抓住了大救星,“浴室里的热水怎么开呀,你能帮我看看么?”

  他的手好冰啊,激得应星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不习惯。

  应星河下意识挣了一下,应煦会意,忙松开他。

  “不好意思啊,我太心急了……”应煦话音未落,就被个响亮的大喷嚏盖了过去。他用胳膊肘挡了一下,抬头看见应星河紧皱着眉,估摸着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入不了眼吧?算了,兄弟情分,能有更好,没有也不能强求。

  应煦很想得开,他打完喷嚏还觉得鼻子痒,便伸手去搓鼻子,没两下就把鼻头搓红了。

  贵公子肯定不兴这么干,但他不是,他打完喷嚏就要这么揉一揉才舒服。

  应星河比他高小半个头,垂眸看他,只见他一头又湿又软的头发贴着头皮,配上一个红红的鼻子更显得可怜巴巴。他似乎伤心了。他不该甩开他的。

  “我……”我只是不习惯。

  说不出口。

  应星河在心里打了两遍腹稿,仍不满意,最终只能挤出一句:

  “走吧。”

  声音沉沉,透着股比他的实际年龄老成的可靠。

  没人能看到他冷肃的外表下,那颗急于向弟弟表示友好的心。

  应煦领着应星河进了浴室。地上湿哒哒的,一滩滩水渍汇成涓涓细流,往排水口流去,空气里挤满了潮湿的冷意。应星河在开关上摆弄两下,一股热流从花洒喷出来,袅袅热气在室内蒸腾。应煦只是看着那股热水,就觉得身体暖起来了。

  “好了。”

  “谢谢!”

  应煦几乎抢在应星河之前走完流程,见应星河还不走,他不由疑惑地歪了歪头。

  朦胧的热气模糊了应煦的黑眸,隔着渐渐浓郁的雾气,应星河看不清那黑润的光到底来自应煦的眼眸,还是被水汽妆点而成。他就是很欣喜的发现,他的弟弟真的好乖好乖。

  他们真的是同一天出生么?他看起来要小很多。

  “哥……”

  小少爷看着他,欲言又止。

  应星河想,他是有什么难处么?

  也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先被蔺无双阴阳怪气,又因为不会使用洗浴器丢了把脸,他多半觉得不自在吧?应星河对待弟弟的问题就像看文件一样细致认真。他想,这本就是应煦的家,他完全不必顾虑自己会不会被接纳。他会帮他,像他接纳他那样。

  “你……”

  应星河正想说些什么,被应煦抢了个先。

  “你能出去么?我要洗澡了。”

  他说完,像小狗甩水似的一个哆嗦。

  “好。”

  应星河可不想把弟弟冻着,他大步走出浴室,还贴心地替应煦带上了门。

  浴室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声,应煦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应煦只把头发吹到半干。刚才折腾这么一场,他的困意减轻不少。摸出手机,只见微信里多了好多条消息,好几个群在热热闹闹地聊天。应煦没什么兴趣,趴在床上点开谌致远的对话框。

  谌致远是个话痨,七七八八给他发了一堆,问他今天认亲顺不顺利,现在在哪。

  应煦一一回复:“挺顺利的,你别担心,我现在在我爸妈家里。”关于抱错这事,他原先没跟谌致远说,因为他自己尚处在烦恼的漩涡里,还没做出决定。今天决定要认亲了,他才跟谌致远说起自己这两天的魔幻经历,气得谌致远直骂他不够意思。

  这会儿谌致远倒是不骂了,直接一通微信电话打过来,开口就问:“他们对你好不好?你觉得还习惯么?”话里话外都是关心。

  应煦心里熨帖极了,跟他细细说来。

  谌致远听到他挽留应星河的事,震惊得不行:“你不是吧应煦,跟你相处这些年,我怎么从没发现你还有些圣父情怀在身上啊!你让那家伙留下,就不怕你爸妈厚此薄彼,看不上你?”

  “去你的,我比他差很多?我爸妈就非得看不上我?”应煦随口怼他一句,显然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谌致远却急了:“不是啊兄弟,关键人家二十一年感情在呢!再说了,豪门里长大的少爷,谁没长七八个心眼?要是你那哥哥不干人事,故意陷害你,我怕你从豪门哭着出来啊!”

  “这个我懂,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放心,我有分寸。”

  应煦正跟他说着话,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等等,有人敲门。”

  他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踢着拖鞋去开门。

  “哥?”

  只见应星河站在门外,依旧是沉冷严肃的模样,手里却抓着个可爱至极的小黄鸭杯子。

  应煦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啊挪,挪到小黄鸭漆黑的豆豆眼上,停住,觉得他还挺有童心。

  “喜欢?”应星河问他。

  应煦还有些发懵:“啊?”

  小黄鸭杯子被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应煦:“……”他看着有这么幼么??

  应星河在底下橱柜里看了半天,觉得这个杯子最适合他可爱的弟弟,现在看到弟弟喜欢得说不出话,他高兴极了,罕见地流出一丝浅笑:“给你泡了板蓝根,喝一杯防感冒。”

  哦,原来有钱人也喝板蓝根。

  “拿着吧,趁热喝。”

  杯子又往他的面前递了递,豆豆眼的小黄鸭步步紧逼,鸭嘴都要啄应煦手上了。

  “好,谢谢哥!”

  应煦「吨吨吨」喝完一杯板蓝根,说:“不早了,哥你早点睡。”

  被弟弟关心了,应星河更高兴了,他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竟显出几分甜蜜来:“等等,弟弟。”

  “啊?”应煦有些愣愣的,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拽男,他竟然有个甜甜的大酒窝!

  那酒窝被应星河抿了出去,变成一脸的严肃。他语气郑重,仿佛在做一笔几十亿的单子:“我很喜欢你,能做你的哥哥,我很高兴。之前挣开你的手……是因为我不太习惯和人碰触。但你放心,我会努力习惯的!”

  啊这。

  好像他很喜欢和他贴贴似的。

  但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应星河,还挺可爱?

  应煦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好呢哥哥,我等着哦。”

  像哄小孩似的。

  应星河却浑然不觉,被哄得服服帖帖。

  “晚安。”

  “嗯嗯,晚安。”

  送走应星河,应煦去洗手间把杯子冲洗了,放在茶几上。小黄鸭无辜地望着他,撅着个鸭嘴,看起来快乐极了。应煦忍不住想,喜欢这种小黄鸭的应星河,真的像谌致远说的那样心思深沉么?

  他想了想,折回去,戳了戳鸭嘴:“你装的?”

  小黄鸭看着他,睁大无辜的豆豆眼。

  应煦便笑了:“是装的迟早会暴露。希望你不是。”

  “喂,应煦!你干嘛呢应煦!”

  手机里传出谌致远的大嗓门,他用尽了力气,但因为应煦没开扩音喇叭,那声音始终微弱,犹如蚊子嗡嗡。应煦终于听见他的呼喊,拿起手机:“喂,致远。”

  “你这家伙……”谌致远气不顺得很,“算了,刚刚听你那个便宜哥哥说话,感觉他人还可以,怕你感冒还给你送板蓝根呢。但你也不要轻易上钩,说不定人家故意钓你呢,总之你自己警惕点儿。不过他那人听说话感觉挺稳重,挺大气的。哎,反正你多提防他吧!”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应煦听得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没被应星河攻略,谌致远倒是要举白旗了。

  “行了致远,我会注意的,你早点休息。”

  不知说了第几遍「晚安」,挂断谌致远的电话,应煦突然想起,他今天还有个红包没拆!忙又踢上鞋子去找他换下来的外套,把那个揣皱了的红包从外套口袋里「解救」出来。

  打开一看,几张崭新的钞票散发出淡淡的油墨味道。伸手一点,刚好八百八十八,倒是个好彩头。应煦把钱收好,戳开迟晏的对话框,给他发出消息:“迟先生,谢谢你送我的好运气!”他想了想,在图片收藏里精挑细选,选了个猫猫跳舞的表情包点击发送,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来。

  「叮咚」,很快就有一条新语音消息从对话框的最下方跳出来。

  应煦点开语音,只听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流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看来你今晚一切顺利。这真是个好消息。”

  迟先生也在为他高兴么?

  应煦心中一动,手指飞快按键,点击发送:“迟先生不忙么?正好在看手机啊!”

  手机那头,迟晏坐在病床上,轻笑一声。

  这是对他耍小心思呢。

  他便如他的意:“不是赶巧不忙,是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应煦的眼睛骤然放光,手机幽幽的光回照着他晶亮的眼眸,也照着迟晏眼底细细碎碎的笑意。他们分明相隔大半个城市,却仿佛近在咫尺,连呼吸都交织。

  时间不早了,应煦却不想挂断电话。他装了个傻,开始跟迟晏说起今晚的经历。迟晏听得很认真,反倒是诉说者越说越没精神,越说越犯困,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然后便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在空气里漂浮。

  “小煦?”

  没有回音。

  睡着了么?

  迟晏放轻了声音:“晚安。”

  手指悬在屏幕上正要结束通话,手机那头传来应煦梦呓般的呢喃:“唔,晚安。”

  跟小猫挠痒似的。

  接着,一只手摸到手机屏幕上,没什么力气的乱敲。

  “挂电话,别浪费流量……”他嘟囔,睡梦中都不忘省钱。

  迟晏回以低笑:“好。”

  通话挂断,应煦一夜好眠。

  第二天,应煦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醒来,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吊灯晃了晃神,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听不见外面半点儿声响。天才刚亮不久,正适合睡个回笼觉,应煦却不贪睡,立刻起床。

  从衣帽间里挑了件休闲的衣服换上,应煦出了房间。

  一个女仆正在擦拭走廊上的挂画,见他开门,忙收好抹布向他鞠躬:“少爷早上好!”

  应煦有些不太适应:“嗯,早上好。”

  下了楼梯,又撞见应星河。应星河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终于有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见到应煦,他放下水杯,主动上前:“早上好,弟弟,去晨跑么?”

  于是应煦便被他拐了出去。

  应星河不常住这里,但那是因为近些年他忙着求学和工作。从前他也是老宅的长期住户,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作为长孙一直陪伴他的左右,他养成现在这种一板一眼的小老头性格也有老人的一份功劳。

  他对这片别墅区熟悉得很,别墅区的老人也对他不陌生,应煦跟着他跑啊跑啊,常听到有早起晨练的老人跟他打招呼,喊他「星河」,喊得怪亲热的。

  应星河每次都不忘捎带应煦,他会跟每个老人介绍:“这是我的弟弟,应煦。”

  如果有人夸弟弟可爱,他的脚步都会轻快许多。

  在别墅区转了一圈,应星河领着应煦往家的方向跑去。惊蛰已至,万物生发,朵朵玉兰俏生生立在枝头,被风一吹,便像少女的舞裙摇摇摆摆。风里传来不知名的花草的清香,应星河的心也为之宁静。

  他看向和他并肩跑着的青年,没忍住问:“以后也能和你一起跑步么?”

  应煦循声望去,望进他犹如点漆的黑眸里。

  他的眼睛深沉却又干净,盛着明明白白的希冀。

  应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戚美菱的声音从二楼阳台传来:“还说让你们睡个懒觉,起得比妈妈还早,快回家冲个澡吧,别着凉了!”

  沉睡的应宅终于有了声响,清亮又柔软,藏着妈妈的爱,富有生活的气息。

  应煦太想念这声音了,他笑弯了眼。

  “好的,妈妈!”

  被戚美菱这么一打岔,应星河的邀请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应煦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楼,早餐已经做好,在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爸,早上好!”应煦先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应秋实打了声招呼,然后凑到餐桌前吸了吸鼻子,“唔,好香啊!”

  戚美菱正处理着今早新剪的鲜花,笑嗔他一句:“可把你馋坏了。”

  应煦重重点头,又伸长脖子去看楼梯口:“就等哥了。我能偷吃一颗圣女果么?”

  应秋实都被他逗笑了,抖了抖报纸:“你都说出来了,那就不叫偷吃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完全不像刚刚相认的样子。

  吃过饭,戚美菱带着应煦在家里转了一圈,熟悉了家里的房间排布,又把管家梁伯叫来,告诉应煦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梁伯。其他佣人见了这个风向,纷纷认识到眼前这位「小煦少爷」的地位,对他更加恭敬了。

  回到客厅,戚美菱往沙发上一坐,秀眉便先颦了起来。

  应秋实把应星河撵去了公司,自己在家办公,见状坐直身子,关切道:“怎么了?”

  戚美菱没回答,只低低咳嗽几声,捏了捏喉咙,适时展露疲态。

  应煦心思细腻,一看就懂,凑上去给戚美菱揉按肩膀:“妈,您辛苦了,讲了那么多话,是不是嗓子难受了?我刚刚看厨房煨着雪梨汤,我给您盛一碗来?”他从小嘴甜,又会卖乖,他要讨好谁,基本一拿一个准。

  戚美菱果然被他拿住,露出笑容:“你这么关心妈妈,妈为你做什么都不累。”

  应秋实:“……”

  应秋实总觉得这段对话听着莫名耳熟。是了,曾几何时,戚美菱为他做点什么,也是这样变着法儿邀功。现在倒好,没他什么事了,她和儿子好一块儿去了,他成了局外人。

  应秋实拢起眉头,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不一会儿,家庭律师带着文件登门拜访。一张张股权,基金,房产认定书,雪花似的飘落在应煦面前,迷失了他的视线。应秋实给他递笔,让他签字。这个执掌应氏的男人说得那样云淡风轻:“这些东西本该在你成年的时候给你,迟到了五年,你不会问爸爸要利息吧?”

  利,利息?

  应煦张大眼睛,就在昨天他还因为五万块钱欠款被亲戚追债,然而今天,这些认定书一签,他光是一年的利息就能让数钞机数到卡顿。这是梦么?应煦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没舍得用太大力气,只有一点点疼。

  但足够了。

  这一点点疼已经足够让应煦认识到——他真的一夜暴富了!

  应煦签字的时候手还有点抖,抖着抖着,就把几十张财产认定书签完了。毕竟那都是钱呐,还是他爸妈给他的,他拿了也不心虚。

  签完字,应煦把签字笔递还给应秋实:“谢谢爸!”

  应秋实不接,只笑眯眯问了一句:“雪梨汤炖好了么?”

  应煦秒懂,做了一次端水大师。左一碗,右一碗,一碗盛给爸爸,一碗端给妈妈。碗里的汤水都差不多高,梨块儿也都差不多大。碗先递给爸爸,勺先送给妈妈,两个人一样重要,谁也不用较劲。

  “小煦少爷,您请。”

  不会有人忘记他,马上有殷勤的女仆送上一碗热腾腾,甜丝丝的雪梨汤。

  “嗯,嗯,谢谢!”

  正喝着甘甜的雪梨汤,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女声:“好香的雪梨汤,盈盈,你不是说要去看迟晏?正好,给他带一碗尝尝。”是蔺无双来了。

  应煦没想到会在蔺无双的嘴里听见迟晏的名字,下意识望去,便见应盈蹙起细眉,说话的声音听着不太高兴:“妈!”

  “好了好了,”蔺无双笑吟吟的,完全不被她的情绪影响,“你不爱听我说你和迟晏的事,那我就不说了。只是你既然喜欢人家,总该表达出来,让人家看到你的好。”

  说着「不说了」,小嘴挺能叭叭的。

  应煦听得心烦,大口吸入一块雪梨,鼓在腮帮里嚼得沙沙响。

  吃早餐的时候,他是见过应盈的。他妈跟他介绍说,他应该叫应盈一声堂姐,应盈比他大一岁,即将大四毕业,学的音乐表演专业,钢琴弹得极好。

  应煦没那么高雅的爱好,但这不妨碍他佩服她,就像他也会佩服大胃王一顿吃十几个汉堡,那是他力所不及的事情。而且应盈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她很美,却不张扬,反而美得恬静大方。和他二婶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喜欢迟晏?她在追迟晏?

  应煦心里闷得发慌,昂起脑袋,吨吨吨干了大半碗雪梨汤。应宅的厨子技艺高超,雪梨炖得软烂,甜度适中,自带一股甘香,甜到他的舌根却变成了淡淡的苦涩。

  戚美菱见他喝得急,以为他很喜欢,笑说:“又不急着这一顿喝饱,分一碗给迟晏也不行?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对,他们是朋友。

  他和迟先生是好朋友!

  应煦好似得到点拨,扭头去看应盈:“盈姐要去看迟先生?我也想去探望他,能蹭你的车一块儿过去么?”

  “那恐怕不太方便……”

  蔺无双挑起眉头,才说了这么半句,就被应盈打断。只听她答应道:“当然可以。你是迟先生的朋友,他看到你跟我一起过去肯定会很高兴。”

  堂姐真是很好的人。

  好看,温柔又善解人意。

  应煦却觉得胸口更闷了。

  应盈有驾照,但她不常开车。蔺无双安排了老宅的司机送他们过去。

  一切准备妥当,蔺无双将人送到大门口,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应盈:“盈盈,听妈一句,要抓住你想要的,让他属于你。”

  车窗玻璃降了一半,蔺无双倾着身子,半歪着头,这样古怪的姿势让她的神态,她的话语也染上了几分古怪。至少在应煦的眼里是这样。然而不等他仔细辨明,应盈便把车窗升了上去,斩断了他古怪的错觉。

  “出发吧。”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应盈急着下车,把保温盒落在了车上,应煦忙提起保温盒追上去:“堂姐,雪梨汤。”

  “谢谢。”应盈冲他点头,神色再正常不过。应煦却想,她是不是把急于见到迟先生的心情藏在了她的脚步里,不然怎么会如此匆忙?他的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酸味,抿紧了唇。

  应煦和应盈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碰到一位医生从病房出来。李政清作陪,把人送到病房门口,忽然看见应煦:“应先生,来探望迟总?”他对应煦仍是那么热络,然而目光微动,看向应盈的时候,他顿了顿,换成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应小姐?好巧,您今天来找迟总谈业务?只怕迟总现在不太方便。”

  李政清说完,摆出公式化的笑,对自己处理问题的急智很是满意。这么说不仅替迟总挡了桃花,又帮应先生摆平了情敌,两头讨好,简直不要太妙。

  应煦听了却很惊讶,原来他堂姐不仅擅长弹奏钢琴,还有经商才能!

  被崇拜的应盈倒是神色淡淡,只扯了扯嘴角,连笑容也藏着倦怠。李政清的意思不难明白,他在替迟晏婉拒她的探望。所幸她带了应煦,便道:“李助理恐怕记错了,今天我和堂弟过来,是想探望迟先生,不谈生意。”

  应煦点了点头,又皱眉:“李助理,您刚刚说迟先生现在不太方便?是医生检查有什么问题么?”他自己吓唬自己,语速快了起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李政清才缓过来,没想到应煦和应盈竟然是堂姐弟!那没事了,堂姐弟抢男人的事那可复杂太多,他掺和什么?于是找了个理由描补两句,把两人请了进去。

  应盈走在前面,应煦跟在后头,看着她的裙摆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只听她声音温柔大方,和迟晏说着话:“迟先生,几天没来看您了,您感觉好些了么?”

  迟先生。她也喊他迟先生。

  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心里是不是爱意正浓?

  应煦的心情更复杂了几分。

  “嗯,好多了,谢谢应小姐的关心。”

  迟晏一说话,应煦的心便被紧紧攥住,听他语气淡淡,才觉得喘过一口气来。

  应煦,你不对劲。

  他对自己十分唾弃,但又猜不透心里的烦闷从何而来。也许是吃撑了?他小时候馋嘴,有一次吃烤红薯撑到心慌,难受得团团转,那感觉和现在就很相似,好像吃下肚的不是美食,是满满一肚子的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迟晏的声音再度响起:“小煦?怎么不说话?”

  温柔的目光向他望来,应煦忘了思考,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推断:“我今天吃太撑了,有点难受。”

  迟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过来吧。”他的嗓音带着点微沙,像秋风拂过金色的麦浪,带着洋洋的暖意。应盈听得怔忪,从未见过他这么平易近人的模样——饶是他平时也极平和。

  但是眼底总是藏着疏离,她爸妈都叫她讨好他,但是她爸应秋明一个大男人都不太敢找他说话。

  应煦却不然,他就像只感觉迟钝的小动物,看到那个男人招手就被轻易逗引过去。

  ——别去!

  应盈难得犯了替人紧张的毛病,想把他拉回来,却见迟晏突然倾身,拉开床头的抽屉,取出一盒健胃消食片。

  就,很震惊。

  “迟先生?”

  应煦也很惊讶,但是另外一个原因:“昨天抽屉里还没有这个!”

  “嗯,给某人准备的。”迟晏抽出一板药片,对照说明看了几眼,掰下两颗递给某人,“吃吧。吃完会好受很多。”

  昨天在人家这里蹭吃蹭喝,最后碎碎念说自己吃撑了的某人脸红了。

  两颗消食片一下肚,应煦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在床头坐下,被迟晏问起:“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这么喜欢?”

  很寻常的问话,由迟晏来说,变得不同寻常。

  应盈追逐了他两年,见过他温和待人的模样,也曾被他冷淡对待。他像是天边的孤云,看似平和,其实高高在上,不容接近。这样的人,竟也有闲聊美食的时候。不得不说,实在让应盈大跌眼镜。

  应煦倒是应答自如,高高兴兴分享着他的生活琐碎。

  两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人,竟意外的和谐。

  李政清眼观鼻鼻观心,候在一旁,今天他多了个伴儿——应家小姐也跟他一个处境。那两位就是这样,他都习惯了,他们不是故意要忽略旁人,只是聊到一块儿以后,眼里就没了旁人。他俩现在就是局外人,是看客,是吃瓜群众。

  只不过,他吃瓜,他拿工资。

  应小姐却要被虐心。

  啧,实惨。

  坐在病床上的应煦越说越嗨,眉飞色舞,一直说到中午喝的雪梨汤,终于想起了他的好堂姐:“对了,堂姐还给你带了雪梨汤,很甜的……”

  不,说到这里,他又觉得雪梨汤不甜了。

  应煦猛地刹住,这句话却提醒了应盈,她笑起来:“是呢,今天厨房炖的雪梨汤十分好喝,春天正是万物生发,天气变化无端的时候,迟先生也喝一碗,润润嗓子吧。”

  迟晏看着应煦像个被针扎破的气球,一点一点瘪了下去。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么说,我倒真该尝一尝。”

  应煦瘪得没气了,一滴也没了。

  “小煦?”

  “呃……”

  “小煦。”

  烦死了。

  “能帮我把雪梨汤端来么?”

  既然想喝自己端啊!

  应煦像被毛线团子勾住爪子的猫,胡须抖动间都是无能狂怒,他忍了忍,忍住自己莫名其妙的坏脾气,依旧没动。

  不能逗了,小朋友不经逗,再逗要生气了。

  迟晏把声音放软:“我的好小煦,我很想尝尝你觉得好喝的汤呢。”

  明明是应盈带来的汤,但是他的话里只有他。

  应煦一秒从阴天变成晴天,他觉得自己可坏了,还跟堂姐较上劲了,但他又实在是高兴。高兴的情绪像春天的花花草草,风一吹,雨一浇就蹭蹭地往上长,他止也止不住,压也压不下,只能放任它们遍布四野,在他心上狂欢。

  “帮帮忙,嗯?”

  一个鼻音,哼得应煦丢盔弃甲。他的脸颊爬上了两朵红云,默不作声拿起保温盒,开盖子的时候脑袋几乎埋到碗里去了。

  保温盒被打开,水汽最先冲出,紧接着是淡淡的梨香,勾人食欲。

  迟晏浅浅尝了一口,便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评价着雪梨汤,眼神却锁定应煦,藏着几分愉悦。

  “嗯,好甜。”

  作者有话说:

  应煦:唔,好酸。

  迟晏:嗯,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