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你行不行啊>第28章 吸引力

  呼出的热气发烫,话直白莽撞。

  在宣泄不满。

  江舒亦被烫得嗓子发干,心想,他是把自己说的“跟你讲没必要”当成了“没用”,想证明有能力护着自己,也要求第一顺位。

  简单粗暴的做法,但有效。

  胖子察觉情况不对脚底抹油溜了。他一走,胶着凝滞的氛围更甚,像透窗而入的日光,滚烫,热烈,一触即燃。

  靳原撑着墙,近距离,毫无遮掩地锁住江舒亦。

  江舒亦跟他对视半晌,含蓄地握手言和,“靳原,魏宏昨晚从哪家海鲜店带的海鲜?”

  靳原顿了顿,轻狂嚣张的气势整段垮掉。

  江舒亦轻而易举地看穿,忍着笑意,“你不知道?”

  靳原没吭声,半侧过脸避开他目光。几家连锁店味道差不多,胖子雨露均沾,鬼知道他去的哪家。

  “马上去问,”靳原佯装凶,“我意思是你有事得立刻想到我,亏你学文学的,潜台词懂不懂?”

  “懂了。”

  江舒亦轻笑出声,望着靳原深邃的瞳孔,再往下看他挺直的鼻梁和唇,眼神如雾般若即若离,“你脸能不能离我远点,二氧化碳太多,我缺氧。”

  “缺氧啊,”靳原叛逆心重,报复式地贴他鼻前呼气,又用力摁住他的唇,“闷死你。”

  江舒亦头皮发麻,猛地推开他,“你刚捂了魏宏的嘴!”

  “你又不是小姑娘你介意什么?再说是另一只手吧我记得。”

  “就是这只!”

  “别躲啊江舒亦。”

  ……

  他俩在逼仄的走廊里互相推搡,身体不时相撞。

  江舒亦背抵着墙,握住靳原手臂,不让掌心碰到自己,话里满是嫌弃,“你脏不脏。”

  “哪里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娇气。”

  “别用形容小孩子的词来形容我。”

  “本来就娇,还不让说。”

  江舒亦懒得搭理他,转身回公寓。

  被靳原拉住。

  “江舒亦,”靳原反扣着他的手,推到走廊墙边,低头看他,莫名其妙来了句,“我有用吗?”

  眼神很深,执拗认真地想要被认可。

  江舒亦看了他一会儿,顺着他的意,“有。”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这层,江舒亦越过靳原肩膀,瞥见从里面出来的Hogan,下意识和靳原拉开段距离。

  转瞬间,恢复到平日里正经的模样。问Hogan怎么突然过来,随后指着靳原,向他介绍,“靳原,我室友。”

  Hogan年纪大了觉少,江舒亦刚走没多久就醒了,想来看看他的公寓。一出电梯,就见他和人在走廊打闹。

  听到介绍,不动声色地打量靳原,寸头,混血长相,宽肩窄腰大长腿,气质超群。

  对他的印象颇佳,笑着跟靳原握手,说很高兴见面,江舒亦经常提到他。

  靳原也笑,收起混不吝的态度,很懂礼节,点到为止地回握,带着对长辈的恭敬打招呼。

  又开玩笑似的问江舒亦提他什么。

  Hogan记性一流,笑得和蔼可亲,“说你是超棒的室友。”

  江舒亦有些无奈,刚入学他错把靳原当做乖巧小学弟,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岔开话题,“靳原,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了,”靳原揽着他肩,朝他笑得灿烂,“今天周六,你超棒的室友要回趟家。”

  意料之中的反应,江舒亦推他进电梯,淡淡道:“待会把店位置发给我。”

  带Hogan回公寓转了一圈,边转边介绍,说A大住宿环境很好。准备泡红茶给他喝,Hogan问有没有酒。

  江舒亦说:“小冰箱里有拉格和杜松子酒,但你不能喝,医生明令禁止过。”

  Lager是啤酒,度数低不易醉。Hogan越老越孩子气,“I want Lager. ”

  “不行。”

  制止得理所当然。

  刚到伦敦时,很多时候的傍晚,江舒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跑去隔壁树荫掩映的小院敲门。

  然后和Hogan结伴前往后院的小水池,一人趴一头,看水里游动的金鱼。

  Hogan会絮絮叨叨地讲闲话,Domino的牛肉披萨好吃但他懒得买,小说的构思、写法和一些流派,但最多的,是骂编辑缺乏欣赏水平。

  江舒亦习惯性倾听,被影响后,慢慢也会倾诉。说伦敦为什么总是下雨,在旧书店买到本绝版的诗集,教哲学的老师会种族歧视。

  微风摇曳,水池里倒映出青涩的眉眼,和对面微白的鬓发。

  Hogan从未借长辈身份教导他什么,而以作家独有的纯粹和强大的共情能力,蹲到平等的高度和他交流。

  他们像亲人,更像朋友。

  Hogan拗不过江舒亦,端着红茶喝,里面加了纯奶,口感顺滑。

  茶几夹层有本红皮黑底的书,Hogan翻了翻,认出是去年获得英国最高文学奖项之一企鹅文学奖的作品,被Kevin出版社买下了版权。

  看到页间明显的褶皱,很诧异,交换一个多月,江舒亦生活习性都变了。

  乱七八糟折了角,明显靳原翻过。江舒亦随口道,“可能室友无聊看了眼。”

  知晓是kevin寄给江舒亦的,Hogan笑着聊起Kevin,说他最近很忙,在运营出版社新建的网站。

  江舒亦接话,意有所指地说Kevin确实忙,问他律师的事,都百般推脱。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江舒亦在做收尾工作。

  费用Hogan先行垫付,没发账单只报了个数,他当时卷入导师的纠纷自顾不暇,收尾时察觉伦敦的地价加上各项琐碎的费用,绝对远超Hogan报的数。

  律师和Kevin合作了许多年,江舒亦联系未果,便等Hogan来江城,当面问。

  提到账单,Hogan心里一惊。晓萤蒸呖

  交易过程由kevin朋友代为出面,他后期负责跟进,在一次咖啡厅的约见中,好巧不巧偶遇江尚文的律师。

  那边察觉有猫腻,趁合同未签,改口要以三倍价格售出。

  Hogan清楚旧居所对江舒亦的意义,也清楚这笔钱对他是一个很大负担,把提价原因归咎于自己,买了单。

  从头到尾都瞒着江舒亦,他从哪知道的?

  神色略带不安,“Kevin告诉了你?”

  “猜的,”江舒亦说,“就算你不给我看账单,我也会按市场费用补足差价。”

  他有奖学金,也有笔即将到账的大额翻译稿费,他咨询过附近房价,补完存款堪忧,但仍有盈余。

  Hogan脑海里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演戏演到底,拒绝他补差价。江舒亦坚持,他生怕露馅,不情不愿收下。

  费尽心思转移话题,便聊起靳原。

  “Aysen,你很喜欢他?”

  疑问句,却是确认的语气。

  江舒亦低头抿红茶,坦然道,“嗯,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靳原看着凡事不上心,实则事事上心,责任感强。有趣又幽默,哪怕你丧得要死,也能三两句把你捞上岸。

  随便往那一站,都是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Hogan笑着接话,说并非指朋友间的喜欢。

  靳原发餐厅位置过来时,他在江舒亦旁边晃眼一看,看到聊天背景。

  是靳原傍晚在阳台锻炼,做平板支撑的照片。利落的寸头,腰背肌肉紧绷,充满力量感,身体缀着细密的汗珠,黑色裤腰被洇湿不少。窗边布满大片大片的晚霞。

  他不清楚江舒亦的性取向。

  这些年很多人向江舒亦示好,有男有女,但江舒亦一直敬而远之,反感亲密关系。

  靳原似乎成为了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舒亦如此放松肆意地和同龄人相处。

  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还越界地把人半裸照设置成背景。

  江舒亦否认,“随手拍的,那天的晚霞过于好看。”

  Hogan沉吟须臾,浅谈了几句,说你很少表露情绪,但情绪不会消失,压得越紧,反弹得越猛烈。

  像浸湿的火绒,泛着潮,一旦被烘干,爆燃。

  或早或晚。

  要学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江舒亦听出了言外之意。

  压着情绪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他并不认为有爆燃的可能性。

  初中前的大部分时间,他和外公待在一起。小时候还好,大一点管得很严。

  练钢琴按五次计数,只要弹错了音,从头再来;给他布置小书房,放满传统文学和历史书籍,每月检查阅读量;给他请外教,学英语法语,力求达到母语水平……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讲规矩。不准哭闹;房间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吃饭营养搭配,七分饱有益肠胃……

  为了锻炼他的自控力,培养他学会延时满足。而延时满足的精髓在于等待和克制。

  年纪尚小的他真正做到了严于律己。

  从小学到初中,别人春游踏青打游戏、参加特色夏令营,他在图书馆看书写书评,在和大洋彼岸金发碧眼的外教视频,在奔赴各类兴趣班补习班的路上。

  唯一的放纵,大概是周末的早上,掐掉闹钟多睡几分钟。

  他爸妈和外公的教育理念相悖,但他爸是偏僻小镇飞出的金凤凰,在外公面前没有话语权。他妈就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犹如自幼被栓在木桩上的小象,对铁链怀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和臣服。

  仅有的一次反抗,是为了他。

  高强度学习使他顺利进入重点中学,成绩一骑绝尘,成为人人称赞的存在。初三上学期,班里有个女孩住他家附近,上下学经常能遇见。

  那女孩在年级名列前茅,很漂亮,杏眼盈盈如水,有梨涡,性格也好,课间会主动帮他收作业。

  有天拦住他给他递了情书,粉粉的信封,贴着几颗小爱心。

  当晚,被辅导课外作业的外公看见了。

  外公问:“你喜欢她吗?”

  他下意识答:“不喜欢。”

  像批阅卷子,冷冰冰地在粉嫩信封上划了个叉,扔进垃圾桶。

  他妈开导他进入青春期,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懵懂和情窦初开是正常的。

  但他没有情窦初开,即使哪天有,也不可能承认并接受。

  他的自制力足够强。

  早在外公严厉教导他时,他妈就心生不满,经此一遭,想把他性格拗回来,辗转反侧小半月,终于鼓起勇气逃离。

  此后,他身处的环境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高二转去了伦敦私立的寄宿高中,两人宿舍,有各自的房间。江舒亦记得很清楚,接到情书都会手抖的他,在六月某个夜晚,从门缝里,目睹了一场激烈的私密运动。

  他床头正对着室友房门方向,大概太心急,室友门没关紧。

  门缝狭窄成一条线,依旧能看见同性交缠的裸体、蛮力的冲锋、拽下的窗帘和被踢破碎了一地的花瓶。

  喘息声、冲撞声、挑逗的dirty talk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接连不绝。

  他当时在看书,握太紧书脊硌得手心发疼,将目光移到书页,转瞬又移了回去。

  透过两重门缝,像个上瘾的偷窥者,看完全程。

  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冲击难以言表,迅猛又彻底,后劲十足。

  许多年后,他阅读时读到任何性描写,都能轻易地回忆起那晚维多利亚风格的卧室里,光影下如激流般撞击的同性裸体、窗帘被拽破撕裂的花纹和碎瓷片漂亮危险的棱角。

  往后的日子,他经历了持续不断的观念重塑,因为室友有两个固定伴侣。

  会换着带回来过夜,穷奢极欲,看不见现场,但能听见声音。

  模糊的、难耐的、高亢的。

  有些时候,想象力补充带来的刺激,远远超出事实本身的刺激。他听了许多个夜晚,身体正值发育期,会有生理性的欲望和冲动。

  但自小的教育根深蒂固,在两种思想的碰撞交锋中占了上风。

  不断告诫自己,这是错误行为。

  室友有个男友是英籍西班牙裔,高大健壮,某天趁室友事后去清洗,下身围着条浴巾,来敲他的门。

  胸膛布满抓挠的痕迹,手掌有块被地毯擦破的皮,泛着红,低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要一起做吗?会很爽的。

  短短一句话,带来比那晚偷窥更迅猛的冲击力,让他涌起难以抑制的恶心和抗拒。

  但他后来偶然撞见过,室友卧室里出来三个人,刚运动完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谈笑,商讨晚餐吃什么。

  英国同性合法,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两国间的文化差异,艰难地找到平衡点。

  然后花了更长一段时间,接受自己的性取向。

  但他骨子里有着东方的含蓄内敛,趋于保守,每当有人向他示好,第一反应是敬而远之。

  厌恶又渴望,很矛盾,难以找到完全合他心意的对象。

  坦白讲,靳原对他有一定的吸引力,尤其是身体,但仅此而已。

  如果想沉溺于短暂的意乱情迷,他以前多的是机会。靳原还没特殊到,能打破他的克制清醒。

  即使要找,他也会选择长期稳定的关系。

  只相处半学期,且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靳原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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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一句话,让高冷江舒亦心甘情愿变钓系。

  靳原趴他耳边:“宝贝儿,你干巴巴的身体吸引不了我。”

  江舒亦:我可以不钓,但你不能说我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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