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永日之崖>第21章 你究竟想要什么

  回去路上,那个叫白颂的男生开车。娱乐圈混的人,即便是刚刚入行,也已经修炼得十分有眼色。一路上纪随安坐在副驾上闭着眼不吭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白颂也不打扰他,只是时不时地往旁边偷偷觑上两眼。

  身边的人有着极出色的外表,在车内稍显昏暗的灯光下,闭着眼的那张脸上虽是没什么表情,却也俊朗得令人心神不宁。白颂听过不少关于纪随安的传言,纪家独子,名校毕业,理所应当的纪氏集团继承人,他却怪得很,不肯与家里的公司产生任何关系,而是选择独立创业,生活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圈子里,在私生活上却一向检点。白颂和杨逢他们一起出来过好几次了,对纪随安都是只闻其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不是一个好啃的骨头,但是,白颂在心里想,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眼见快到纪随安的住处了,白颂偏头看了一眼纪随安,见他眉间微微蹙起,脸色不是很好看,于是轻声问道:“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找家药店,下去帮您买些解酒药。”

  纪随安睁开眼,车正好转弯,进入他的小区所在的路。他的胸口堵得越发难受,一路上这闷窒的疼就没停歇过。他知道自己的举动荒唐,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偏偏今天做了,他无法劝服自己这样的决定与魏暮没关系,但当时在酒吧里,那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他像是一个躲闪多时的人忽然间拿到了什么尖锐的武器,理智再也无法牵住冲动。

  这些天勉力压抑的烦躁、不安、厌倦、狠厉,种种情绪都凝聚到那个武器尖上,他控制不住地要将它狠狠刺到魏暮身上,让他痛苦,让他绝望,然后彻底离开。

  “把车窗打开。”

  白颂以为他是嫌闷,也没多问,顺从地将车窗降了下来。夜风瞬间灌入进来,车内的酒气被吹散了大半,白颂扭过头去,想问纪随安觉得好些了没,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却是一怔。他下意识地顺着纪随安的视线往街旁看过去,只看到树下几个空荡荡的长椅,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纪随安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上面,他蕴了满腔的报复心,高举起武器,却只刺了一团空气。

  白颂小心地喊了一声“纪总”,纪随安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车很快驶进地下车库,白颂将车停好,微微偏头看向旁边的人。纪随安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乍一眼看去脸色沉沉,但车内灯光昏黄,笼罩之下,又像只是单纯地喝醉了有些出神。

  白颂的心怦怦跳起来,他轻着嗓子又喊了一声“纪总”,只是已经不同于先前,多了几分温软暧昧的气息。看纪随安没反应,他胆大地凑身过去,先是碰上纪随安放在腿上的手,然后上移,轻轻地摸到纪随安的胯间。

  “纪总,”他的脸上红红的,“我可以去你家吗?”

  纪随安终于看了他一眼,就在这一眼里,白颂的心里却蓦地一凉。纪随安的眼神太冷静了,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果然,下一瞬纪随安便抓住了他放在胯间的手,声音很淡:“抱歉,今天不太舒服,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去。”

  他话里的内容很礼貌,语气中却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硬。

  车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白颂的脸色僵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勉强笑道:“既然这样,纪总今天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纪随安没与他争执:“有什么需求,去找杨逢告诉我。”

  他随即打开车门下了车,刚站定时身影有些微的晃,脸色也微微发白,白颂连忙要去扶他,纪随安揉了揉眉心,摆了下手,没让白颂碰,然后转身朝电梯间走去,步伐稳重,再没有一丝的踉跄。

  半夜三点的时候,有人敲响了纪随安家的门。

  纪随安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路上踢了好几个地上散落的酒瓶子。除非应酬,他平时并不怎么喝酒,家里酒柜中大多是收藏用的名贵珍酒,这一晚上却被他糟蹋了大半。

  他捂着额头打开房门,正对上魏暮微微笑着的、苍白的脸。

  纪随安慢慢地将放在额头上的手拿下去,楼道中的灯光与玄关处的感应灯光融为一体,纪随安看着面前的人,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魏暮闻到扑面而来的浓烈酒味,再看纪随安的模样,他的眉头禁不住一蹙,嘴角的笑意淡下去,露出有些担心的神情:“你喝酒了?”

  在纪随安冰冷沉默的视线中,他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多了,纪随安并不会回答他。半晌,他展平眉头,扯起嘴角重新笑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得要命,嘴唇也毫无血色,即便是笑也显得勉强,两人门里门外地站着,一个病怏怏一个醉醺醺,看起来倒有些类似的狼狈与憔悴。

  “我今天下午去帮林姨送货,遇到一些事,所以回来晚了。”魏暮低声道,“我怕你见不着我再担心,看你家里灯还亮着,所以就上来看看,跟你说一声。”

  纪随安仍是一声不吭。

  魏暮抿了抿唇,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该走了,但脚却挪不动地方。几天里他都只能远远看见纪随安两眼,加起来可能一分钟都不到,现在他们离得这样近地站着,纪随安又还没开口赶他,魏暮舍不得走。

  于是他又说道:“我下午碰上了一对夫妻在吵架,他们在路边吵得挺凶的,男的还想动手打人,我听到那女人喊救命,所以就过去帮忙,但我也没起到什么用处,没拉两下就被那男人给推倒了,手心还磨破了。”

  他抬起手来,给纪随安看他被磨破的掌心,纪随安的视线岿然不动,对此不感兴趣。

  魏暮有些失望地放下手,继续说道:“后来警察就来了。警察来了之后,那对夫妻可能是怕闹大,当场就和好了,反成了我多管闲事。”

  他看起来毫无芥蒂,笑道:“也是,吵架就是吵架而已,并不影响他们是一家人。”

  事情自然没他说的那样简单,他跑过去想帮忙,没拉两下就被那个强壮的男人一拳挥得撞到了电线杆上,混乱之下那盛怒中的男人又在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脚。疼痛如同炸开一般,魏暮眼前霎时一片晕眩,他扶着电线杆爬都爬不起来,一后背全是冷汗,张口便感觉要呕血。

  那夫妻俩被他过于剧烈的反应吓到了,也顾不得吵了,都怔怔地看着他。

  这时候警察正好赶到了,见魏暮倒在地上,问是怎么回事,那夫妻二人或许是怕担责任,那或许是真觉得魏暮是个来碰瓷的,突然间站成了同一阵营,连声说他们什么也没做,是魏暮突然冲出来多管闲事。

  一个警察把魏暮扶起来,问他怎么样,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两人对上视线,彼此都是一惊。原先他偷钱进警察局审过他的那个警察嘿了一声,像是没料到原先胆大到偷警察钱包的小偷,隔上这么几天再碰上竟然成了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

  他问魏暮怎么在这,魏暮没有精力叙旧,只是连连摇头,说他没事,不用去医院。他的模样说没事实在不可信,然而他却怎么也不肯去医院,勉强借着警察的搀扶站起来,这就是要走。那警察追上他,说你去哪我们送你,他也只是摇头拒绝,说不用,别麻烦你们。

  等周围的一切逐渐恢复正常,终于再没有人看他,魏暮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干呕了一会儿,他难受得要命,走路像是踏在棉花上,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走不动道了,就在旁边小公园的长椅上躺下,阳光将他全头全尾地晒着,他觉得热烘烘的有些舒服,就这样捂着腹部蜷着身体近乎昏迷地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半夜。

  再醒来他觉得身上好了许多,没那么难受了,便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地回了来。他今天晚上没能见到纪随安,一天中只有两次的珍贵机会就这样浪费了一次,想起来他心里的难受便几乎要盖过身上的疼。他在小区外面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找了个门岗没注意到空子偷偷溜了进来,没想到纪随安家里的灯却是亮着的,于是他想都来不及想,便上了楼来。

  他说了那么多,下午遇到的事粗略地、详细地都告诉了纪随安一遍,纪随安却仍是毫无反应,只是沉着视线看着他。魏暮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想这几天还有哪些事可以和纪随安说,他想起林姨和棉棉那个小姑娘,刚想开口,便听到纪随安低沉而冰冷的声音。

  “魏暮,你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