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钓系美人装乖指南>第73章 

  桑晴倒真不是故意为难苏怀民, 因为她确实是打算要去祭拜自己的母亲的。

  虽然国庆期间她已陪着桑庭竹去过一次墓园,只是那时候路潍州出差在外,而路桥也因学校活动未能随行, 她一直觉得有点遗憾。

  路潍州倒还罢了, 最重要路桥。

  因为他最近成长的格外快,所以桑晴就特别想要带他去给自己的母亲看看。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次祭拜是路潍州主动提出来的。

  为此,桑晴还颇为感动。

  以往每年十月份, 只要路潍州在,他都会主动陪同他们父女前去墓园祭拜。

  今年年初时因为桑庭竹分了些权力给他, 所以他比往年更加忙碌些,可即便这样, 他也依然记得这件事情。

  别说桑晴, 就连桑庭竹对路潍州都慈和了许多。

  路潍州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桑庭竹也在, 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前吃火锅。

  桑庭竹和路潍州两人喝了几杯,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们去吧, 我前天刚去了一趟,陪你妈说了说话,”他笑着说,“我不去,你们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想跟你妈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

  “看您说的。”桑晴抿着唇笑,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您的面说的?”

  “我也去。”路桥正往苏釉的小瓷碗里放羊肉,闻言开口道。

  桑晴和桑庭竹会因为路潍州的提议感动, 可路桥却不会。

  路潍州这个人, 连对跟他生活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都毫无感情, 对提携培养自己的岳父更是不择手段。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早已去世多年的岳母心存感恩与孝道呢?

  他这样做,要么只是为了博取桑家父女更多的好感,希望能进一步打动桑庭竹,可以尽快掌握商泰更多的权力和资源。

  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路桥必须盯着点才能放心。

  “国庆那次没能去,外婆一准想我了。”他笑吟吟地说。

  “本来就是要带你去的。”桑晴偏头对他说,“上次去的时候,妈妈就想带你去给外婆看看了,看看我的小桥长大了。”

  “嗯,”路桥的嘴角翘起来,“以后我都陪着妈妈。”

  “柚柚也去。”苏釉好不容易插上嘴,边举手边悄悄扯了扯路桥的衣袖,“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儿吗?外婆是谁?”

  “那可不是玩儿的地方。”桑庭竹忍不住感叹道,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了。

  桑晴见状,就收了酒瓶,不让老头儿再多喝了。

  “柚柚还太小了,等你长大点哥哥再带你去好不好?”路桥低声问。

  “嗯。”苏釉点点头,脸上爬满了疑惑之色。

  除了苏怀民和洛颀外,他没有更多的长辈,也一直无法分辨外婆和奶奶的区别。

  路桥便低头很耐心地向他解释。

  苏釉听明白了,最后咬着羊肉卷点了点头。

  他连妈妈都没有了,更别说妈妈的妈妈了,他低头默默吃了羊肉卷,很轻很轻地念了一句“妈妈。”

  声音轻到还没有锅里的气泡炸裂声大,可路桥却听到了。

  而这也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

  苏釉和苏怀民来到路家已经有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有人叮嘱过,期间,并没人问过他们的过去。

  对于那些不堪的过往,苏怀民自然是不会主动提及的,而苏釉年龄太小了,很多事情他过去就忘记了,所以也很少提及。

  但是有一点不同,他始终惦念着自己的妈妈。

  即便以前在苏怀民那边因为念叨妈妈而吃过苦头,即便他强忍着,可也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有时候是因为路桥和桑晴之间有了什么互动,有时候是看到辛免向张姨撒娇,有时候是看到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妈妈来接时,也有时候是看绘本或者听故事时……

  每当涉及到“妈妈”这个元素,苏釉就总会发呆或者走神。

  一个人的时候还会偷偷地小声念叨。

  小孩子接触的东西中,无论是图文书籍,还是日常生活,总是离不开妈妈的,所以苏釉总会想起他自己的妈妈。

  路桥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唯独没办法抹去苏釉关于“妈妈”的念想。

  就连上一次,他也是到了十岁那年,在树屋外面听到周茉和洛颀的对话,才彻底对“妈妈”死了心。

  “大部分妈妈都很好,”路桥轻声对苏釉说,“但也有不负责任的妈妈,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只爱自己。”

  苏釉的眼睫垂落下去,片刻后他抬起眼睛来,“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吗?”

  虽然很残忍,但路桥还是点了点头:“是。”

  苏釉的小嘴扁了扁,一双乌黑的眼睛迅速蒙上了薄薄的水雾。

  桑晴看不下去了,低声呵斥道:“小桥。”

  “没关系,妈。”路桥说。

  他知道洛颀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苏釉越是抱有希望就越会受到伤害。

  既然伤害迟早都会到来,那不如早一点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苏釉潮湿的眼睫,低声道,“但柚柚其实很幸运。”

  “幸运?”苏釉不解地问。

  “嗯,”路桥点点头,“虽然柚柚没有妈妈,但柚柚却有哥哥,有阿姨和外公,以前柚柚有这些吗?”

  苏釉闻言立刻摇了摇头,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样算起来,好像他真的赚了诶。

  “哥哥保证,”路桥趁势加了把火,“将来,柚柚得到的爱不会比任何人少。”

  他顿了下,又说,“如果柚柚实在很想要妈妈的话,也可以把我的妈妈当做你自己的妈妈。”

  既然早晚都是要叫的,其实早点叫也没有关系。

  “可以吗?”苏釉不知道路桥心里的想法,闻言,一双大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有些羞涩地去看桑晴。

  桑晴愣了下,立刻点头。

  “当然可以。”她笑着说,“阿姨求之不得。”

  “妈妈。”苏釉的声音低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很快他就抬高了声音,像是将自己想要叫’妈妈‘的欲望全都集中在了这一声里,他眼里既有喜悦又有眼泪,很大声很大声地喊,“妈妈!”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被感染了。

  桑晴一向心软,当即就红了眼圈。

  她失去母亲的时候,已经在龙大读书,可是,么多年下来,她依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苦的,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她对此感同身受,情不自禁地放下手里的餐具,倾身将苏釉紧紧抱进了怀里。

  “好孩子,”她低声说,“我会比亲生的对你还要好,你放心。”

  *

  这天的天气很好,路家三口人一早就驾车去了墓园。

  墓园的小道每年只热闹几天,大部分时候都是萧条冷落的。

  青石台阶被晨露打湿,枯草上覆了薄薄的秋霜。

  路桥挽着他母亲的手臂一步步迈上台阶,路潍州则拎着要用的东西安静地跟在身后。

  桑庭竹这时候身体还很好,有时间总是来墓园洒扫,所以面前的墓碑几乎是整个墓园中最干净的一块。

  但桑晴仍蹲下身去,掏出柔软的纱布,一点点擦拭着他母亲的墓碑。

  路桥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记起了以前的自己。

  原来自己蹲下身来,认真为桑晴擦拭墓碑的姿势,和桑晴现在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偏开头,虽然强行拉住自己的目光,可视线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许多年后,立着桑晴墓碑的那块土地上。

  此刻,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枯草上晨霜遍布,在阳光下泛起点点莹光。

  他抿了抿唇,抿下喉头的酸涩与伤痛,强行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桑晴擦完墓碑,起身抱起那束雪白的百合,重新来到了墓前。

  所有的花中,她母亲最喜欢的就是百合,或许是家里总有百合的原因,桑晴记得,自己母亲身上也是这股淡淡的清香。

  所以现在,她最爱的也是百合,每次闻到花香,就好像母亲仍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去。

  放下前,她情不自禁将鼻尖埋进花束里,很轻地嗅了嗅。

  “妈妈,我又来看你了。”她说,“还带了小桥。”

  “外婆。”路桥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桑晴的手,语气低沉而坚决,“您放心,我一定会替您照顾好妈妈。”

  桑晴愣了一下,眼里含着泪花笑了:“您看,我上次来还说,他长大了。”

  路桥以前也会说这样的话,可却大都带着孩子气,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郑重其事。

  她抬手揉了揉路桥的发顶,轻声说:“我们桥儿是个小男子汉了,外婆看着肯定会放心了。”

  见路潍州已经将纸钱都堆在了墓前,桑晴也蹲下身去。

  她接过火机,亲自点燃了纸钱。

  金色的纸钱很快被火舌吞噬,变成了灰黑色,路桥蹲下身来将外围的元宝往里拢了拢,眼前闪过的,却是自己一次次衔着烟,蹲在桑晴墓碑前的情形。

  他也是这样为桑晴烧纸钱的。

  他抿了抿唇,垂低眼睫,视线变得压抑又狠戾。

  既然他重新回来了,那么这一次,他是绝对不允许过去的悲剧再重演了。

  他压了压情绪,抬起眼皮看了路潍州一眼。

  从来到墓园开始,路潍州的话就变得很少。

  好像他的心情真的很凝重,也好像,他真的只是想来拜祭自己的岳母。

  直到纸钱最后一点残火全都灭透,桑晴又用铲子铲了土盖在残灰上,他才伸手扶着桑晴起身。

  “妈看到我们一家现在这么幸福,在那边一定会放心的。”他说。

  “嗯。”桑晴轻轻地应了一声。

  路潍州握了桑晴的手,牵着她往来路走去。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枯草,轻轻地叹息了一句:“爸今年也比以往见老了。”

  桑晴闻言,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她母亲的墓碑。

  “要是妈还在,”她轻声说,“爸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路潍州沉默了片刻,宽慰道:“都过去了……”

  他嘴里说着都过去了,可又轻轻叹息一声:“要是当年……,唉,算了。”

  他看起来很沉痛,垂眸看着脚下,可桑晴的脸色却明显地白了一白,眼睫迅速被染得潮湿。

  要是当年,妈妈没有去接她的话,就不会出事故,就不会死。

  爸爸也不会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过这么多年,他们的家也不会散。

  如果可以,她情愿当年死去的人是她。

  这些话,她虽然极少说出口过,可这个念头,即便桑庭竹用尽了方法劝慰,也从未真正从她心底消失过。

  因为路潍州一直以来都在不动声色地对她进行着PUA。

  利用她最伤痛的事情,表面上行关心之状,实际上却是在一遍遍揭开她的伤疤。

  这么多年来,一遍又一遍,让她的伤疤从未有机会真正愈合,让她一次比一次更确定,如果不是她,那么她的母亲不会死。

  路桥牙关紧咬,看着路潍州现在对他而言还十分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快走两步,上前握住了桑晴的手。

  他的手很热,几乎立刻温暖了桑晴微凉的手掌,让她从过去那种自虐般的内疚中醒过神来。

  “小桥。”她眼睛里还有泪光,却温柔地对他露出了笑容。

  “妈妈。”路桥拉着桑晴站住,拉着她重新回到他外婆的墓前,轻声问,“妈妈觉得是自己的错?”

  桑晴愣了下。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的,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

  “小桥。”路潍州眉心紧蹙着追过来,“别乱说话。”

  可路桥却没有看他。

  他仍拉着桑晴的手,将自己和她的手重叠在一起,紧紧按在冰凉的墓碑上。

  “妈妈,”路桥说,“如果我是你,你是外婆,你会怨我,恨我吗?”

  “那怎么可能?”桑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她蹲下身来,抬脸望着路桥,“妈妈最爱小桥了,小桥对妈妈而言,重逾生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妈妈都绝对不会怨恨小桥的。”

  她似乎觉得路桥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抿了抿唇重复道:“绝对不会。”

  “那外婆也同样不会怨恨妈妈。”路桥说,一双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外婆是因为很爱妈妈,才会趁放假亲自去接妈妈,外婆是抱着喜悦憧憬的心情去接妈妈的,想看到妈妈笑,看到妈妈扑进她怀里撒娇,外婆是抱着让妈妈幸福快乐的心去的,外婆出事的那一刻,或许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害怕妈妈会因此自责内疚,会不能够再开心。”

  桑晴的眼睛蓦地张大了,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妈妈每次来都希望外婆在那边可以过得很好,可妈妈在外婆墓前这样内疚,外婆怎么可能会好,怎么可能会安心?”

  这句话振聋发聩般炸响在桑晴耳畔,让她心头那道始终无法绕出的,“当局者迷”的迷雾终于彻底散开。

  “妈妈,”路桥说,眼睛也潮湿了,“那都是意外,不怪任何人,您更不应该为此内疚。”

  桑晴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呜咽声压了下去,流着泪重重点了点头。

  而路潍州也走了过来,轻轻顺了顺她的长发,一言未发。

  他的表情很凝重,眉心蹙着,说是心疼桑晴也说的过去,说是懊恼隐忍也说的过去。

  “爸爸,”他还未及发难,路桥却率先看向了他,一双凤眸漆黑,有着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冷静与理性,“您今天说的话很有问题,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说什么了?”路潍州强压下心头仿似被人看穿了的心虚,没好气地说,“惹哭你母亲的难道不是你?”

  “第一,”路桥一板一眼地说,“外公确实是见老了,但每个人到了外公这个年龄都会老,外公心里有外婆,并没有因为外婆的离开就忘了她老人家,他延续着外婆的事业,有空就来看望外婆,替外婆活出了她的那一份精彩,外公没有遗憾。”

  “第二,您不应该说’要是当年”这四个字,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意外,有无数的生老病死,并不是因为谁错了才会发生,爸爸,您应该向外公学一学人生的格局。”

  “第三:……”

  路桥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路潍州脸色已经青了,抬脚重重给了路桥一下。

  路桥被踢了一个趔趄,被桑晴抱进了怀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兔崽子!”路潍州既震惊又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心虚害怕与惊疑不定。

  他不认为路桥这个年龄能看出这么多事情来,更怀疑是不是桑庭竹看出了什么端倪,特意点拨了路桥。

  老头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伤心,所以通过孩子传话,既敲打了自己,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意思吗?

  他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已近初冬,却不由得头皮发麻,后背蓦地炸出一层毛毛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幼幼现在就被骗着叫妈了,HIAHIAHIA

  感谢大家关心,我看最近到处都开始爆发了,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章会掉落小红包哦,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