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钓系美人装乖指南>第50章 长高了(章尾修了下,可以重新看一看)

  飞机落地时, 苏釉忍不住从半空中俯瞰地上的万家灯火。

  那些灯火明亮,仿似洒在广袤大地上的零散星子,而每一颗星背后, 或许就有一个家。

  他不确定自己目力所及的地方,是不是也有他在乎的那些人的“家。”

  路桥, 周茉, 吕少言,甚至何显……

  他在乎和牵挂的这些人,或许, 早就恨透了他。

  可就算他们恨透了他,当他往下看第一眼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自觉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搭在座椅扶手上的细白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苏釉乌黑的眼眸却亮得出奇。

  年少时, 他总是想着逃脱这里, 想着一旦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他绝不再回头看一眼这座城市。

  他的生活和命运烂透了,每一点每一滴都被这座城市默默记录着, 好像只有逃离这里,才能彻底逃开过去。

  他从没想过, 有一天他竟然会这么渴望这里。

  即便, 他惦念和牵挂的人并不多,即便, 他并不是那种感情很丰富的人……

  可即便他的心只能匀出一点点空间来, 也能被他们塞得充实又饱满。

  北欧的九年, 似乎是停滞的, 变化很小, 可龙城的九年, 却像是日新月异的,到处都彰显着岁月在这九年间留下来的痕迹。

  原先机场外围的大片荒地都变成了楼盘,马路修的又宽又直,即便是深冬,中间的绿化带仍是绿绿葱葱。

  “桑医生,”坐在苏釉身侧的是山城研究所来接他们的小科员张赟,张赟看苏釉自上车后就鲜少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便忍不住打破沉默,试着与他攀谈,“桑医生是哪里人?”

  苏釉礼貌地从外面收回视线,目光温润地看他,微笑道:“也是龙城人。”

  张赟只觉得他像一副画一样,安静,秀美,又那么温润,只是看着他,就觉得身心愉悦,甚至还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您也是龙城人啊?”张赟激动地说,仗着科研组其他人听不懂中文,“那怎么不回来工作呢?”

  苏釉笑了笑:“毕业有合适的机会就留在那边了。”

  他说完顿了片刻,目光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霓虹以及窗外匆匆忙忙的人流,忍不住感叹道:“就是许多年没回来了。”

  「还能多少年」?“张赟像是好笑般问。

  苏釉长得小,如果他不是科研组一员的话,张赟顶多认为他是个在校的学生。

  他不太确定地问:“桑医生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吧,留学生一般都有假期可以回家来,工作了之后没时间倒是可能,我猜您也就一两年没回来吧?”

  回家?苏釉短暂地愣了下。

  虽然他是龙城人,可是龙城却并没有他的家,许许多多年前就没有了。

  但他很快就十分温和地笑了,纠正张赟道:“九年了。”

  张赟震惊了下,还未及开口就听苏釉又轻声道:“我离开的时候,这边还没有通地铁。”

  “那确实。”张赟算了算时间,“这边发展起来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儿,居住的人多了,机场也要搬到更偏远的地方去了。”

  他摇了摇头:“不然噪音太大了,附近居民意见也大。”

  苏釉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钟,窗外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即便是郊外的新区,看起来也比S国的生活节奏快得多。

  让苏釉莫名有种很强烈的陌生感。

  “桑。”前排同事Mike叫他。

  Mike是科研组的领队,从一上车就在与研究所负责这个项目的邱主任在交流项目的问题,此刻两个人在语言上出现了些障碍。

  苏釉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帮他们翻译,他的发柔顺地抿在耳后,从张赟的角度,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翘起的嘴角十分柔和。

  张赟没见过这样的人,像高原上的花一样,好像只能让人仰望。

  他正出神,苏釉已经帮前面两人解决了问题,重新坐了回来吗,他没注意张赟的神情,重新偏头往外看去。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进入了市区。

  九点左右,龙城市区依然拥堵,车子走走停停,很快,长途飞行了近十个小时的科研组成员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除了苏釉。

  相比于郊区,市区的变化就小了许多,许多熟悉的地方甚至和九年前如出一辙,让苏釉忍不住走神,觉得过去的那九年那么不真实,像是一场梦。

  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坐在路桥车子里,跟他手握着手,走在这条路上。

  可不过才一眨眼,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路边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苏釉不自觉坐直了身体,马路对面的一间咖啡屋毫无预兆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木质镂空的门头,从透明的玻璃门看进去,灯光略显昏暗的咖啡玻璃门内,挂着一串贝壳点缀的风铃。

  苏釉的眼睛蓦地张大了,似乎是想要透过那扇一尘不染的玻璃门,看进那家店的深处去。

  “怎么了?苏医生,”张赟注意到他的不寻常,不觉也探身往他这边窗外看了看,“看见熟人了吗?”

  “没。”苏釉摇了摇头,即便车子已经往前走了些许,他的视线仍不舍得从那扇门上移开,“就是看外面那家咖啡店的门头挺特别的。”

  这是路桥说过的话。

  他从十岁出头就在店里帮忙,早看惯了,并没觉得哪里特别过。

  但路桥既然说特别,那肯定就是特别的。

  “哦,WEEKEND嘛,”张赟笑道,“这两年挺有名的网红打卡地,老板娘一连在闹市区扩了两家店,生意很火爆。”

  “是吗?”苏釉笑了笑,垂下的眼睫里喜悦与伤感一起奔涌而出,唇角也不自觉跟着抿紧了。

  他喜欢的那些人都过得很好,他觉得真好。

  明明该高兴,可又忍不住觉得心底无比酸楚。

  明明是他抛下了他们,可不舍得的偏偏又是他自己。

  咖啡屋的影子看不见了,苏釉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回来了,可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想再要他了。

  “上次我们研究所加班,老大请大家过来喝咖啡时还见过老板娘,很漂亮。”张赟话很多,叽叽咕咕,“不过据说背景也不简单。”

  苏釉不怎么喜欢听这样的话,他笑了一下:“怎么,还不允许女生搞事业了?”

  “那倒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张赟抬手挠了挠头发,“你常年在国外可能不知道,中心商业区这片门店基本都是路家的,好像是以前商泰的老掌门人买给自己女儿陪嫁的,这块儿人流大,很多店一开就是十几二十年,很少能空出门店来,很多品牌商想在这边求个门店都不容易,这家店的老板娘,三年竟然拿到了这片区域的两间门店……”

  他说话的时候,苏釉眼睛里一直含着十分柔和的笑意看他,看的张赟有些晕头转向。

  苏医生那么好看,又那么温柔,让张赟觉得,自己在背后讲人家八卦是一件十分没品的事情。

  他不自觉又挠了挠头,忍不住解释:“我姐夫是做轻奢品牌的,所以我听说过一点。”

  苏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山城研究所的大门。

  研究所已经有些年头,位置处在新旧城区的交界处,以前土地还没有那么值钱,所以占地面积也很大。

  “各位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邱主任下车,带着科研组的成员往一栋小白楼走过去。

  小楼足有五六层高,灯光下能看到侧墙上爬山虎的枯藤枝蔓。

  “虽然条件有限,但也算干净整洁。”邱主任笑着解释,“大家先将就将就,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们反应,我们一定会竭力为大家解决。”

  老外的思维大都比较简单,听到邱主任的谦辞当了真,一个个忙客套了起来。

  可打开房门才发现,他们居住的环境不仅算不上「有限」,甚至比普通的单身公寓都要好的多。

  至少比苏釉自己在国外租的那套房子要好的多。

  房子虽然不算大,但每人都有自己的楼层,房间里也被认真收拾过,墙壁雪白,窗明几净,卧室配备的双人大床坐上去十分软弹,床品更是干干净净,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卧室外面的客厅十分方正,家具家电一应俱全,除此外都还配着小厨房。

  “大家坐了一天的飞机辛苦了,“邱主任带着张赟将科研组的成员安顿好,就不再过多打扰,”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倒倒时差,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晚上咱们所里还有一些合作单位组织了个小型的接风宴,还请大家一定光临。”

  苏釉将邱主任的话翻译给同事们,带队的Mike上前,与邱主任握了握手。

  两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科研组除了领队Mike的年龄比较大外,其他都是年轻人,即便经过了长途飞行,在经过一晚的修整也已经再次生龙活虎。

  这些人拉着苏釉将研究所转了一遍不说,还硬让他带着出去泡了一晚上的吧,玩儿的十分嗨,和苏釉印象中刻板的科研人员形象完全对接不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爱上了研究所食堂的饭菜,有人甚至十分果断地决定,将来研究工作结束,要想办法争取来中国定居。

  ——

  研究所的接风宴被安排在了一家商务酒店顶层的小型宴会厅里。

  虽然没有邀请外人,但是两国项目组成员外,还有研究所的领导,以及研究所关于这个项目的几个合作方以及投资方,外加与项目相关的一些其他领域的科研大拿们……

  零零总总,人数其实也不算少。

  苏釉被同事们围在了中间,不时为他们翻译,或者介绍一些新到场的人员。

  等到人终于到的差不多空下来的时候,他才抬手松了松颈间的领带,端着酒杯去了与宴会厅相连的平台上。

  冬日天冷,虽然平台密封,但仍然无人到来。

  苏釉将剩下的半杯酒放在扶手栏杆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敲出一支,低头点了火。

  香烟滚烫的烟火气息滚进喉咙之后,他忍不住舒服地长长叹了口气。

  从现在所处的位置看出去,恰好能看到商泰高高的大楼,以及上面的巨大的「商泰」两个字。

  苏釉默默地吸着烟,心底默默升起一股十分隐秘的自豪感来。

  曾经,这栋楼上立着的两个字被改成了“路达,”是那个人力挽狂澜,才彻底扭转了现状。

  虽然大部分局外人或许都如赵乾一般,认为这不过是内部权利的斗争与变更,甚至有人会觉得犹如儿戏……

  可苏釉却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这里面有路桥无数的心血,也有着他的爱恨。

  虽然从没人对他讲过桑晴的真正死因,但是他也隐隐猜到了大概,他知道,这里面绝对少不了路潍州和洛颀的责任。

  所以,即便路桥后来那么想带他去见见外公,他都没有去。

  那时候的他不敢,那时候的他还会不自觉把洛颀的错误加在自己身上。

  自然,他也从来没敢去桑晴的墓碑前献上一束花。

  可后来,他却用了他们的姓氏。

  或许只是因为,路桥身体里流着一半桑家的血,也或许是因为,在他和路桥两人的父母中,只有桑家人品格高尚。

  可劣币驱逐良币……他们的结局都不太好。

  苏釉深深地抽了口烟,觉得路桥和自己其实一样很可怜。

  不过好在路桥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后来去楼上查过,崔如意生了个女儿,都说女儿和爸爸最亲,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被抱在怀里,一定如妇产科那些孩子可以治愈他一样治愈路桥心头的伤疤。

  以前的苦吃得多的话,那么未来就会只剩下了甜,

  他想着,抬眼看着商泰大楼的楼顶,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一股暖流从宴会厅里直冲过来。

  苏釉来这边时曾告诉过自己的同事,如果需要他帮忙就到这边来找他。

  他齿间咬着半支烟转过头来,目光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蓦地一一凝。

  决定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早晚都会和路桥碰上面,只是,他却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他慢慢地抬手,将烟从唇间取下来,嘴唇无声地开合,本想叫一声“哥,”最终却什么都没叫出来。

  路桥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长腿妥帖地包裹在西裤里,身长玉立,眉目深深。

  他看起来比九年前更加成熟,身上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冷漠气息,只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压迫感十足。

  看到苏釉,他眉目间似乎有些怔然,一双凤眸像是比北极圈的极夜还要黑,还要暗,看似平静,却又隐隐像是旋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

  只是他将那情绪压得很紧,眼睫轻眨间,那点异色便很快消散在了茫茫夜色里。

  空气中一片安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轻而压抑。

  片刻后,苏釉的神色最先回复正常,他轻轻扬唇,冲路桥叫了声“哥。”

  “哥,”他说,嗓音沉甸甸的,“还能这样叫你吗?”

  路桥的喉结滚了滚,他一步步走上前来,将苏釉逼得靠着栏杆往后仰了仰身。

  “哥?”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嗓音低沉沙哑,却没说苏釉还能不能再继续这样叫他。

  路桥看着苏釉,本能让他想要狠狠地亲吻他拥抱他,甚至是严苛地质问他,对他做十分激烈的事情,可最终,他却只是紧紧抿住了唇瓣,将所有的情绪生生压了下去。

  九年,他失去他九年,如果他没有走,或者准确点说,如果他也爱他,那么他们都已经已婚八年。

  漫长煎熬的沉默中,苏釉再撑不住镇定的眼神,他的心脏绞痛着,轻轻地垂下眼睛。

  这样的话问出来,他觉得自己又卑鄙又无耻。

  在这个世界上,他对不起的,都是对他好的人。

  所以,无论路桥怎么恨他怨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本能地还想那样叫他。

  苏釉的心口有点疼,他想抬手去按,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及时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安静地靠在栏杆上,感觉到路桥的目光犹如锋锐的刀剑般,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梭巡,像是想将他戳出个洞来。

  事实上他不知道,那不是锋锐,而是贪婪。

  路桥贪婪地看他,从发顶到脚尖,像是丈量又像是铭记,许久,他才终于慢慢开口。

  “长高了。”他说,嗓音哑得不像话。

  苏釉确实长高了,但还是和以往一样瘦,原本就冷白的皮肤,或许是因为看到他,慢慢变成了苍白的底色,就连那两瓣粉润的唇瓣都泛出浅浅的灰白来。

  九年了,他留起了长发,也像是学会了成年人的社交。

  他今天穿了正装,颈间松松系着领带,细白的指间夹着香烟,身后的栏杆上半杯红酒映着窗外的夜色与霓虹。

  他不像是一个医生,却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精灵,那么美,那么纯洁,干净苍白到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消散在他眼前。

  让他不得不心生紧张,小心翼翼。

  路桥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无论是惊险的极限运动中,还是诡谲的商场争斗中,他都能沉静自若,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可以谈笑间彻底化解困境。

  可面对苏釉不行,他心里会考量,会害怕,怕哪一句话出来,这个人就会再次消失无踪。

  九年对他而言太漫长也太煎熬了,他不想再过哪怕一天没有他消息的日子。

  苏釉现在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他心底是无尽的满足。

  他抬起手来,像以往那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即便这个动作九年没有做,却依然和以前一样熟稔。

  苏釉蓦地抬眼,他看着他,强忍住心底的酸涩,轻轻「嗯」了一声。

  路桥垂眸看他,那双乌黑狭长的眸子里,慢慢地漫起了浅浅的笑意来。

  “长了三公分,”苏釉轻声说,在路桥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有些恍惚,不自觉想到自己曾经因为身高冒出的某种念头。

  他靠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后倾,仰着头,情不自禁地看住了路桥的嘴唇。

  曾经他想过,是不是长了三公分,与路桥接吻的时候,就不用再踮起脚尖。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不仅仅是不用踮起脚尖是痴心妄想,就连接吻现在也是了。

  他轻轻地偏开眼去,刚要说话,阳台的门忽然再次被推开了。

  “SANG,”科研组最年轻的ALLEN冲了进来,看到路桥他不觉一愣,又叫了一句“SANG。”

  “SANG”这个称呼一出来,苏釉不觉就慌了起来,他推开路桥想走,可路桥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SANG”他问,有些疑惑,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看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对,ALLEN生出了误解。

  他和路桥差不多高,却比路桥壮实不少,见路桥握住了苏釉的手腕不放,二话不说就要上手。

  苏釉一惊,忙拦在ALLEN面前,低声向他解释,随后抓住了他的手往外带。

  “我……”出去前,他不觉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住路桥。

  路桥站在栏杆处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意味难明,在他背后,是无尽的黑夜和漫天的灯火,将他衬得像是暗夜中的神祈。

  他的眼神那么深,深得让苏釉忍不住心慌,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因为不确定该怎么称呼路桥,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能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