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挚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卷着薄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的正中央，昨晚睡一起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揉着脑袋坐起身，睁着略有些酸胀的眼四下扫了一圈，彭晋和马临天还躺在床上，许榭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一看就是在做英语听力。
方挚无意打扰他，放轻动作猫去卫生间洗漱，结果等洗漱完拉开门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移过来的许榭堵了个正着。
“又起这么早，你什么脸色自己不知道吗？”许榭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前置，翻手将屏幕对准方挚，“脸色这么白，黑眼圈也这么重，不知道的以为你昨晚纵欲……唔……”
方挚眼疾手快地捂住许榭一大早就不老实的嘴，堵住他即将出口的话：“你再说？”
许榭眼睛愉快地弯了一下，在方挚的怒视下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
方挚压在许榭嘴唇上的手掌狠狠往下按了一下，边心有余悸地去瞟彭晋那边的床铺，边迟疑地把手从许榭唇上撤下来。
撤到一半，许榭猛地抬手攥住他的手腕，把他狠狠往后推了一把，方挚一时不防，踉跄了几步，还未及站稳，就看见许榭紧随他后踏进了卫生间，而后反手把门“啪”一声甩关上了。
卫生间空间本就狭小，挤进两个半大少年后更显逼仄，朦胧光线透过门缝铺缠在两人身上，方挚在昏暗中看见了许榭晶亮的眼睛。
——闪烁着欲|望的眼睛。
方挚本能想后退一步，结果许榭先一步看清了他的意图，手上用力，拉着方挚的手腕把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方哥，你知不知道你睡相有多糟糕？昨晚上手脚都缠在我身上不让我动。”许榭蹭着方挚的脖颈，温声道，“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吗？”
这个话题引导的方向不太对，方挚警惕地看着他，手腕挣动，想要脱离他的禁锢：“你想干嘛……放开，我要去睡觉了。”
许榭贴着他耳根轻笑一声：“刚让你睡你不去，现在没机会了。”
“啧，放手，过会儿铃响了……嘶——”
制止的语句败给了贴着他腰线往下的一只温热手掌。
“我想要点补偿。”许榭偏头亲了亲方挚的侧脸，转而语调有些失落地呢喃了一句，“怎么只有我这么热切呢……”
这话虽然说得轻声，好像是无意的一声抱怨，可说话的人就贴在自己耳边，方挚想不听见都难。
心机男。
心机归心机，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方挚不由软了声音：“怎么？”
“难受啊，我家对象好像对我没有世俗的欲|望。”许榭手掌向下，从方挚衣摆处钻进去，贴着劲瘦的腰肢不客气地上下摩挲，“难得有独处机会，你就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嗯？”
窄小的空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陡然重了起来。
作乱的手没有得到阻扰，愈发猖狂地往下游移。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听声音似乎是某样沉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被许榭气息完全笼罩住的方挚猛然回神。他趁着许榭被门外声响吸引，用力挣开许榭的钳制，懊恼地一手揪着衣服下摆往下扯，一手搓了搓发烫的耳朵。
马临天道歉的声音紧接着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他碰倒了什么东西。
许榭松了口气，正想安慰方挚告诉他没事，结果抬眼看清对方脸庞的瞬间，他怔住了。
……把男朋友欺负哭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马临天刚把被他撞倒的垃圾桶扶起来，卫生间的门就“砰”一声被大力推开了。
他怔愣着抬起眼，正见方挚冷着一张通红的脸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
那红红得挺不正常的，彭晋听见动静看到这一幕，惊得连手机都顾不上看了：“方挚，你的脸……你没事儿吧？”
“哦，他没事儿。”许榭从方挚身后钻出来，替他回道，“就是刚睡醒，脸上被子闷出来的红还没消。”
彭晋惊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遍：“不是……你俩一块儿在卫生间干嘛呢？还关着门？”
方挚面色一僵，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嘴唇木讷地张了张，却连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好在许榭适时出声解释了：“哦，方哥在里面洗漱呢，我进去上厕所，就把门关了。”
男生之间没那么多忌讳，彭晋也就是看见了觉得疑惑问了一句，得到解释后就不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应了一声后翻了个身继续看手机去了。
倒是马临天，听到许榭这番解释的时候收拾地上垃圾的手顿了顿，面上的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
只不过他人蹲在垃圾桶旁，室内光线又昏暗，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打这件事过后，许大佬在自家男朋友那里受了好几天的冷待。
所谓冷待，就是方挚冷着脸管饭管菜，但拒绝跟他聊一切无关学习的话题以及亲密接触。
不过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腻歪，两人都是校内拔尖的，学校指望他们能考出好成绩给自己添光，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自八月开始，各学科竞赛都会陆陆续续的搞起来，通过初赛取得复赛资格的学生都会参加。
为此，老憨专门召集了这些学生开了个短会。
地点定在学校的会议室，来的都是老熟人。方挚和许榭一踏进门，就看见李晓坐在会议室最里侧兴奋地朝他们招手。
两人走过去，李晓殷勤地拉开会议桌底下的椅子引着两人坐到自己身旁，而后眨巴眨巴眼，一脸八卦地看着许榭。
许榭让他看得发毛，挪着屁股往方挚身边贴了贴：“……干嘛？”
李晓搓着手，笑眯眯地凑近许榭：“那什么，许大佬，一直没找着机会问你……咳咳，听说你谈对象了？”
一旁的方挚猛地挺直了脊背，心里暗骂江岸那个喇叭真是法力无边。
他手伸到桌底下，借着桌板遮掩扯了扯许榭，示意他小心说话。
这是许榭这几天受冷待以来方挚第一次主动，本着好好表现的想法，他牵住方挚的手，干脆一言否认永绝后患：“昂，是，不过现在已经分了，学业为重嘛。”
方挚：“……？”
“啊——”李晓明显失望地拖长声音，“真的假的啊？我还想问问是谁呢……谈多久了？谁先提的啊？”
“一个来月吧。我提的。”许榭手里捏着方挚柔软的指腹，心思已经不在回答问题上了，理由找得非常敷衍，“现在高三，学习比谈恋爱重要。”
方挚挣了挣被许榭紧握着的手指，心说你倒是把手放开再说这话啊。
“啊……”李晓震惊了，和在他旁边的郑更阳对视一眼，有点艰涩地开口，“那……那女孩子同意啊？”
“怎么不同意？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扰到我吧？人总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李晓、郑更阳：“？！”
方挚：“……”
这特么什么渣男发言？？？
李晓和郑更阳一脸震碎三观的表情，没敢再问，默默偏开头找别人聊天去了。
许榭得了清净，又见他们周边没有人，玩方挚手玩得愈发肆无忌惮，一会儿捏捏，一会儿扯扯，一会儿拉着往自己大腿上摸。
方挚趁着捏得起劲，一个用力把手抽回来，然后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口看。
“哎呀方哥，别生气了，你看，我都解决好了。我现在可是正经单身人士，没人会再猜我的对象是哪位了。”许榭扯了扯方挚的胳膊，小小声撒娇道，“原谅我嘛，嗯？”
方挚斜眼瞥着他：“口无遮拦。”
“是是是，我错了。”许榭蹭着他，“这不是我对象太好了嘛，总是让人忍不住想炫耀的。”
不能摆上明面的感情不比那些能光明正大告诉所有人的感情浅多少，里面的占有欲、倾诉欲都是暗处热烈招摇。
这倒是跟方挚现在的状态差不多。他虽然比许榭谨慎，但偶有时候还是会有冲动的念头冒出来，让他想在人群熙攘里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和许榭接吻。
隐蔽又显眼，莫名刺激。
念及此，方挚也不好意思发脾气了，默默把手塞进许榭掌心里，轻咳一声：“下不为例。”
短会开了十多分钟，无非就是说一些竞赛相关的事宜以及接下去的事项安排。
方挚放在桌下的手和许榭十指相缠，没怎么在意老憨说话，直到散会时候老憨叫住了他，他才有点疑惑地看向老憨。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方挚被留下来，许榭站在他身边，也跟着留了下来。
“那什么……许榭，你先回去，我有事跟方挚说。”老憨拧眉看着并肩站着的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一言难尽。
两人正处在敏感期，尤其是方挚，看见老憨这个样子，心脏突突地疯狂跳动。他紧张地伸手，拽住了身边许榭的衣摆。
许榭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紧攥到微微发颤的手，问老憨：“刘主任，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儿吗？”
这个问题像是很难回答，许榭看见老憨抬手捏了两下紧皱的眉心，而后卡了半晌才有些艰涩道：“人家家事儿，你就别问了。”
家事儿？
方挚自己承认的家人就只有方海生一个人，未来可能会有别人，比如何卉、李之禾，但现在，看老憨这个为难的表情，显然不是事关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方挚无意识地掐紧了手中攥着的衣料，用力到关节凸起，顶着薄薄一层皮肤泛着冷调的白。
许榭也猜到了，但就像老憨说的，人家家事儿，他没有资格和身份可以置喙。
他只能无言站在方挚身边，用手掌代替被他紧攥的衣料，以免他一个失力，把自己手指抠破。
老憨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人，正想出口再说点什么，会议室敞开的门被人敲响了。
室内三人同时调转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皮肤很白的女人。
刘云鸢脸上挂着温温和和的笑，看向骤然红了眼眶的方挚，柔声道：“小挚，妈妈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