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用打火机将蜡烛点亮,棉芯碳化产生的烧焦味随之散发出来,浅浅萦绕在鼻尖。
紧接着,包间光源的所有开关被按下,屋内霎时间一片黑暗,唯余两根蜡烛跳动着的温暖火光,晕染出小小的一抹橘红色,温馨的气氛十足。
“小妤,18岁生日快乐~”这真是特别的一天,母亲比平时更加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快点许个愿吧。”
闻言,白妤闭上了眼睛,静默地在心中写下愿望。
她没什么想要的,只求她爱的人平安健康就好了——母亲、小貅、悦悦……所有人一定都要快乐幸福。
白妤睁开双眸,吹灭了蜡烛。
包间的灯光很快被谁打开了,顿时一片刺目入眼。
——这个简单的仪式过后,她就是真正的成年人了。
白母笑意吟吟,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小妤啊,妈妈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
十八岁的成年礼物,会是什么呢?饶是早熟的白妤,都有些许隐约的期待。
这一回,白母从手提包中掏出的,是一份正规的纸质合同。
对着上面密密匝匝的文字,白母侃侃而谈:“你看这些合作商铺,只要现在投资进去,以后就可以拿到整整百分之五的股份,分成那是每年至少有几十万的!……”
还有什么“年化收益率”、“求偿担保”、“公募基金和私募基金”……各种各样的专有名词听得白妤云里雾里,完全是一头雾水。
紧接着,白母铺垫了一大堆,终于讲到了重点:“你现在只要在这里签一下字,申请一份贷款就行了,这些好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申请贷款???……
白妤心下立刻升起了提防,却面色如常道:“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白母登时心虚了,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八度,“妈妈还会害你吗???”
白妤默不作声地一目十行,粗略浏览——整整三十万元的贷款,还属于高.利.贷,需要提供身份证件。
虽然白妤已经成年了,但她只不过是一个刚步入高三不久的学生,几乎没有任何的经济能力。
况且谁都知道,高.利.贷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无底洞,一旦不小心踏入了,整个人生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更有甚者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逃出生天了。
但凡稍微了解点新闻,便会知晓这个社会上凄惨的反面案例比比皆是,也有无数家庭因为高.利.贷而彻底毁于一旦。
然而,她的母亲已经急不可耐地准备杀鸡取卵,在甜言蜜语中榨干亲生女儿所有剩余的价值。
原来是这样吗?这才是真相吗?
因为她今天年满十八岁了,是可以彻底承担法律责任的公民了,才特意来给她过生日、好言好语地骗她签下字吗?……
蜡烛上似乎还残留着不久之前的温暖,白妤的心底此刻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冰冷,这份来自至亲之人的残忍要将她活活淹没,无法正常地呼吸。
表面上,白妤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没有过投资的经验,先让我考虑考虑吧。”
白母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又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遂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行吧。你慢慢考虑,这孩子真是给你好处也不要,是不是傻的?”
语毕,白母切起了蛋糕,又将果汁分别倒进三个杯子里。
兴许是白母的心情不佳,蛋糕被她切得很难看,简直像被“碎.尸.”了一样——没有一份上面点缀的巧克力块、裱花和糖浆是完整的,就算是被不慎砸在地上的甜品恐怕都比这坨塌陷的奶油好看一些。
塑料叉子落下,继续切割丑陋的甜品碎块。
送到嘴巴里咀嚼着,好像能听到碎块痛苦的尖叫声。
真的太甜了,实在是太甜了,又辣又疼,胃部在被灼烧,火一路烧到了上呼吸道,想咳出带有血沫的痰液——绵密的植物奶油糊在喉咙里又甜又腻,在人体的温度下还很难化开,腻到白妤止不住地想打恶心,只得一次次地喝下橙汁润喉。
有生以来,橙汁就从来没有这么好喝过。
心不在焉的白妤没注意到的是,母亲和所谓的“表叔”全程没有饮下一口橙汁,他们仅仅是装模作样地小口品尝着不美味的蛋糕……
大概是几分钟后,白妤陷入了意识不清的昏睡,头部重重磕在餐桌上,她手里插着一块糖渍樱桃的塑料叉子掉在了地板上。
见状,白母赶紧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她,一边喊着她的全名,探测白妤是否真的没有了意识。
事情不容耽搁。
确保来自“加料”橙汁的药效发挥无误后,白母便立即通知服务员,要求买单。
服务生见到了白妤的异样,留个心眼多问了声:“这是怎么了?”
“喝大了。”白母指指桌上的空酒瓶,随便撒了个谎,“全是她喝的。”
闻言,服务员蹙了蹙眉,身形随着步伐拉近,和白妤只见的距离越来越短。
白母紧张地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她一旁的男人眼神有些飘忽。
气氛一时僵滞,还伴有一丝心虚而产生的紧张。
而服务员却完全无视了不省人事的白妤,转而将八仙桌上的玻璃酒瓶拿起,左瞧右瞧了一番。
“这不属于本店菜单上的酒水。”服务员率先打破了诡异的沉默,郑重道,“如果下次再自带饮品,是要根据比例缴纳罚款的。”
原来对方在意的是这个问题啊。
害,带就带了,罚款不是霸王条款吗?
白母反应过来,快速地在心中长长吁了一口气:“真的抱歉哈!我们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不知道规矩。下次一定不自带!下次一定!”
她都这么诚恳地再三保证了,服务生自然也不会再为难她。结算这顿餐点的账单完毕后,便只让她交纳了相应的饭费。
那个号称是白妤“表叔”的男人则忙不迭地背起了白妤,脚下生风般往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