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Forbidden color>第38章

  文思凛沉默地抚摸他,把他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捋平。

  随即两人肚子同时”咕噜“叫了一声,文思凛拍拍他,说:“你吃饭了吗?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呢?”

  文思恬装聋作哑不出声,被文思凛抓着塞进卧室换衣服,说晚上出去吃。

  出门的时候,文思恬想到便闷闷地说:“我回来的时候家里没锁门……“他没事找事,意图找茬谴责文思凛,想给他哥添点堵。

  文思凛顿了顿,把门关上,道:“我回来了两趟,怕你进不来……”楼道的声控灯坏掉了,他攥住文思恬的手一步一步拉他下楼梯。

  “进小偷怎么办啊……“大门那样明晃晃地大开着,简直是对犯案人员的邀请。

  他有半书架的初版漫画,丢了可不是大哭一场就能了结的事。

  文思凛在黑暗中微微笑了一下,攥紧了他的手。

  他们去吃了那家好吃的龙抄手,整个过程中,文思恬都湿着眼、绷着脸,委屈而严肃,嘴巴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没有翘老高。

  但他并不是在有意在摆脸色。

  这对于文思凛来说算得上是比较大的让步了,他一向认为路边摊是仅次于抽烟喝酒之后的荼毒物,是只有在降服不住文思恬的时候才该拿出来的杀手锏,他甚至吃完了地沟油餐厅,还主动讨好文思恬,指着烟雾缭绕的烧烤摊问他要不要吃烤鸡翅。

  浓郁的香料气味钻透他麻木的情绪皮囊挠了挠他的中枢神经,不吃白不吃,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文思恬点点头。

  他们坐在临时摆出来的塑料桌子旁边,他仰着头去看拉扯着电线吊起的白炽灯泡,偶尔有极细的雨线在灯光的映衬下划过,即使是黑夜,也能感受到沉甸甸的乌云层层叠叠地排布在空中。

  大概要下雨了,他啃着鸡翅膀,专心地胡思乱想。

  文思凛说得没错,他跟严清认识起码有七八年,就算分手,以他的性格也不会看到严清家里遭难而袖手旁观,更何况是会威胁到人身安全的情况。

  况且,人家当年不就是因为异地才分手的吗?现在地域隔离消失了,可以随时交配了,何愁死灰复燃?

  说不定他哥一时猪油蒙心,把他卖了给严清家里还债呢。

  他在心中乱七八糟地诋毁文思凛,先做好心理准备,免得真被卖了的时候猝不及防伤心欲绝。

  文思凛没吃东西,专心看着文思恬进食,忽然被充满怨恨地瞪了一眼,不知文思恬又想到了什么新仇旧恨,无语道:“……你又怎么了?“见文思恬不说话,他便软声说道,”吃完这个就回家好不好?要不然明天要闹肚子了,下次我们买个料理锅,我在家做给你吃……”他说话间手机叫起来,文思凛低头看了两眼,按掉了铃声,接着哄劝文思恬。

  他正说到,明天其实他们还是可以出发去海边,只是耽误了一天时间时,雨点掉了下来,零零星星,扰人兴致,周围几桌人见有下雨的兆头,纷纷蠢蠢欲动,有意离开。

  只有文思恬不为所动,他吃得慢条斯理,像是考验文思凛的耐心,他心里想好了,要是文思凛嫌他慢,他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吃,淋个透湿也愿意,他就是要想怎样就怎样,反正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他青少年的人生阶段里有的是大段大段的独行之旅。

  但文思凛没有催促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文思恬,等他吃完东西。

  文思恬把最后的鸡骨头放进盘子里时,几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仔细把手擦干净时,文思凛伸手帮他抹了下嘴角,他却突然不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习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避讳,他抬起鹿一般的眼睛看了看四周。

  文思凛被躲开的指尖还悬在那里,半晌,他垂下手去拉文思恬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低声道:“走吧。”

  风也力道明显起来,即使是在夏日炎夜,卷裹着水汽吹到身上,也让人瑟瑟发抖。

  文思恬被牵着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热闹人影,他有些怕冷地往文思凛身边靠了靠,企图让他挡住自己,他快步走了几步,仰起头来,似是有话要说,文思凛微微俯首,听到他耳语似的声音:“他们为什么看我……”

  文思凛回过头去,因为要下雨的缘故,不远处的烧烤摊已经准备要收摊了,他们正在收起户外烧烤工具,最后一桌客人正仰头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倒进嘴里。

  他搂住文思恬的胳膊紧了紧,道:“……没有人看你。”

  文思恬皱紧眉头,来回扫视了几遍,他找不见人,无从说起,只好放弃地甩开他的手,加速往家的方向走去,文思凛从后面追上来搂住他,试图挡掉逐渐密集的雨点。

  深夜雨势渐渐大起来,敲在窗子上劈啪作响,文思凛试图与他交谈,但他听不太进去,自顾自地抱着Pad看电影,随口“嗯嗯呀呀”地回应,直到电影放完,他抬起头才发现,文思凛在旁边一直默默看着他。

  他不自在地咕哝道:“干嘛……”

  文思凛凝望着他,低声说:“恬恬别怕……”

  文思恬有些茫然,被文思凛搂在怀里,听到他说:“以后哥哥再也不欺负你了,都站在你这一边,好不好?”他伸手抚摸他的眼睛,道:“欠了你好多,慢慢还行吗?”

  他不知为何文思凛忽然生出这么愧意,探究地望向他。

  文思凛抚摸他,最终微微笑了笑,替他把被子盖好,轻声说:“睡吧。”

  睡什么睡,他今天睡了一下午,文思恬在心里抬杠,像是迟到的叛逆期,却依然乖乖躺下。

  他不知道文思凛看了他多久,他在黑暗中专心想象,如果现在是在海边,那该是个什么情景,海边风大浪大,他们说不定正坐在门廊口看凶险的自然风光,屋外是咆哮的怪兽,他躲在哥哥怀里,怪兽闯不进来,大不了一口吃掉他们两个,他们住在怪兽的肚子里。

  他悄悄抿嘴笑了一下,随即又垂下嘴角。

  只有他这样的弱者才会想逃避世界,明明文思凛可以去追逐光明的。

  接下来的几天雨就没停过,排水系统不好的城区,淹掉了路面,尽管文思凛想再次在雨天出发,文思恬还是拒绝了。

  高速公路事故频发,收费站拥堵不堪,何苦要遭这个罪。

  这几天文思凛一见他要翻书就如临大敌,他自从被考试成绩打击过后,一直郁郁寡欢,看见书就生理性反感,现在乐得逃避学习,加上文思凛形影不离24小时黏着他,他终于轻松了一些,催着文思凛去买个烧烤锅,给他烤鸡翅膀吃。

  “……鸡肉激素也多,不能多吃的。”文思凛抱着他挑选商品,“可以多烤点蘑菇和青菜给你吃。”

  文思恬撇嘴,手指戳了戳,不顾阻拦又添加了几盒芝士,被捉起来按在地板上温柔地亲吻,他们藏在雨幕掩盖下的蜗居里,终日无所事事,自由又放肆地滚作一团

  【脂正浓,粉正香,小猫亲野狼】

  就这样多好,他不用吃药,**都能痊愈。

  他不用去担心害怕周围的环境,未知的未来,记不住的英文单词和被大雨挡在屋外的情敌。

  可这样的机会太少了,一次是文思凛按着他施暴的事后,一次是他毁约的补偿,每次都是伤筋动骨的疼,再多来几次,他不知还有没有命活。

  虽然文思凛坚持在这几天假期里不看工作的事情,可他能听见笔记本和手机里不分时间的信息提示音,文思凛都没管,即使在他躺在他腿上玩游戏机的时候,他也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尽管那可能让他在假期结束后忙到日夜颠倒。

  他知道哥哥尽力了,他虽然时常感到伤心,但从未怪过文思凛。

  天会放晴,假期会结束,他无法拉着文思凛永远躲在这,总要向前走的。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文思凛搂着他,眯眼望着窗外的大雨。

  他想到了被他扔出去的晴雨娘,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窗边,两条白得晃眼的腿上还沾着粘液,他探头望了望楼下,没找到晴雨娘的尸体。

  “这大概是晴雨娘的复仇吧。”他回头望了文思凛一眼,认真地说。

  他们浪费了她的好心好意,没珍惜这趟晴朗的旅程。

  趁文思凛做饭,文思恬翻出了中心医院那个老大夫给他开的药,说实在的,他有点信不过这个老爷爷,真要复诊,还不如舔着脸去找栾剑。

  他翻了翻用透明塑料袋包好的药,意识到他没把药名和剂量写好,现在全忘了……

  晚饭时文思凛告知他,明天大伯出差路过本市,想找他们吃个饭。

  他眉头拧了三拧,数日时光勉强培养起来的好情绪消失个精光。

  大伯是可以无条件接收他并加以管制的劳教头子,他为什么要去自投罗网。

  尽管文思凛一再保证不会把他送回去,也不会接受大伯的任何意见,他还是把只吃了两口的蛋包饭扔在桌上回房里抑郁去了,临走碰倒了水杯也没扶。

  连闭关谈一个礼拜恋爱也不行,总有人不依不饶地来打搅,先有蛇精前男友,后有法海老顽固,无缝衔接地捣乱,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个世界简直让人无处可逃。

  最终文思凛妥协了,他把狼藉的餐桌收拾完,进到卧室伏在他耳边问:“那我一个人去一趟好不好?吃完午饭就回来。”

  他想说不好,可又找不到理由,翻过身去装睡。

  过了好久,才听到文思凛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等到夜深人静,他就开始为自己的任性懊悔,他又做了这种事,无理取闹,胡搅蛮缠,逼着文思凛只围着他一个人打转。

  可他控制不住,他不想这么讨人厌,他想像从前一样温顺善良,撒娇也是甜蜜的,可是……

  文思恬用枕头擦了擦眼泪,转身去听哥哥的呼吸声,平稳又规律,他早就睡着了。

  他心里忽然惶恐,想道歉,想告诉文思凛他没变那么坏,去见见大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不想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浪费掉文思凛做的晚餐,上面还有用海苔片摆出来的爱心。

  他蠕动着靠过去,轻轻挠了挠文思凛的手背,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哥哥对不起……”

  可是文思凛听不到,他不知明早起来,还有没有勇气和心情再道一遍歉。

  他抱着自己的大号盐渍枕头,迷迷糊糊地听着窗外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