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一脫離火場,也不打算將子御送回霍府,或者自己的慕府,而是往城外奔去。

  目前,只有他能夠救子御了。季方急速的往那個人的落腳之處飛奔,一心祈望著那個人還沒有離開。

  來到郊外一處臨時搭建的茅屋,季方顧不得禮貌,直撞開脆弱的木門,急急進入到內房,欣喜的看到那個人還沒離開,趕緊叫喚道:「師父,請您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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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徒弟臉上堅毅的神情,熟知徒弟性子,看來徒弟相當重視懷中緊抱的那人,視線從徒弟的臉上移開,略微查看,那人身上佈滿嚇人的紅瘡與瀰漫在空氣中的惡臭,一眼就知道他身上染的病是楊梅大瘡,這種可是絕症,沒藥醫,加上那人與徒弟身上多處有焦黑的痕跡,那人臉色又泛著異樣的潮紅,看樣子二人似乎才從火場裡出來……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目光又回到徒弟的身上,凝視著那雙深遂的眼眸,好一會,才放開眉頭的波折,無奈的嘆道:「為師只能續命。」徒弟跟了自己多年,也曉得了師門中有一不外傳的祕傳禁術—『續命術』,這種術法相當耗功力,眼下整個師門中,只有自己有能力實施,不過,這並不是這個術法困難的地方,事實上,只要知道施法的方式配合著高強的功力,誰都可以施法,唯一困難的地方,就在於這種續命術需要一個自願的活人,續命也就是挪用他人生氣延續生命的術法,若非自願,續命術都會失敗,施法者也會受到波及,算是危險性很高的術法,另外也是因為這種術法逆天,才會師門被列為禁術。

  「你想清楚了?」皺眉。

  「是的,師父,請在他身上施展共命術,媒介是我。」季方肯定的說。

  「嗯?你確定?」眉頭幾乎緊黏在一塊。

  「是的……」季方抬起頭堅定的看向師父,突然,感覺到懷中的子御氣息越來越弱,不禁著急的說:「師父,請您快救他。」

  「過命給他就好,共命……值得嗎?」共命可是一人掛點附贈一人的大放送,這個徒弟可是眾多徒子徒孫中最令我得意的徒弟,那個快掛點的傢伙看起來則是怎麼也不長命的樣子,竟然要跟那個傢伙共命。對徒弟懷中的那人不悦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師父,我…我……虧欠他太多,不能讓他死在我眼前。」季方緊抱著懷中的子御,「請師父為我倆實施共命術。」季方感覺到子御的生命漸漸流失,著急的說:「師父,他若死,我隨後也會陪著他走,這是我欠他,即使到了黃泉,我也要追上去,不讓他孤單。」多少也感覺得到師父故意拖延的意思,狠下心來威脅著想來疼愛自己的師父。

  「你……」被徒弟發現到自己在拖延的用意,一咬牙,恨聲道:「還不趕快抱進內室。」可惡,這徒弟平時就是太寵他,竟然被他用命威脅,明知道為師最疼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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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感覺自己的身軀緩緩飄蕩著,許許多多的回憶飛快的掠過,快樂的、不快樂的,轉眼間就已經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最後,剩下的,就是那夜昏倒前,見到的那個人。

  愛上他,是自己永遠不悔的選擇,知道自己不被他所愛,卻還是心甘情願的繼續愛他。他在街上等待的那些天,自己隱在高樓上,凝視著他,深深的將他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刻畫在心頭,幸福的感覺充斥著整個身心。

  那夜,他的突然出現,與令人訝異的言語,實在難以相信那是真的,感覺應該是真的,卻又那麼的不真實。沒有表達什麼愛意,只是願意陪在自己身邊,的確是他的回答……幸福,等待已久的回應,終於在最後一刻出現……忍不住高興的哭了起來,雖然這只是幻覺,只是自己太過於渴望得到他的回應所產生的幻覺……即使如此,還是感覺到幸福。

  與季方締結共命術的子御,昏迷近一個月後,才終於有了些微的反應。

  一直守候在子御身旁的季方,看到子御的眼角流下了淚水,指端輕觸濕潤的眼角,幫他抹去那水跡,柔聲說道:「子御,怎麼了?突然哭了起來?」這一個月來,每天、每天都在子御的身邊對子御說著話,等待著子御甦醒。

  季方?怎麼會聽到季方的聲音?

  子御猛然睜眼,一時間,過久沒接觸的光線射入眼中,刺痛了眼,眨了眨,漸漸,眼前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了起來。

  「醒了?」鬆了口氣,說道:「終於醒了,真怕你不醒,我可不想每天一個人說話……」突然意識到,沒有回應的孤寂,子御……也是這樣等待著自己的吧……

  真的是季方!子御激動的又眨了眨眼,想伸手觸摸季方,想證實眼前的季方是真人,不是自己的幻覺,卻發現到自己連手指也動不了,瞬間,想起一事,自己是不是已經病入膏肓,所以才連動都動不了,又想起全身那些可怕的紅瘡與腐肉,驚恐的想躲起來,不讓季方看到自己醜陋的模樣。

  看到子御眼中的惶恐,以為子御是因為無法動彈而感到驚慌,安慰道:「別擔心,你只是太虛弱,再躺幾天,你就可以起身了。」溫柔的撫摸著子御的額頭。

  感覺到額頭上實體的觸感,知道眼前真的是季方,望著季方清澈的雙眼,沒有再次看到自己害怕的厭惡,不自覺的放鬆下來,一會,又沉沉的入睡,這次,夢到的,都是那次表白前和季方一起笑鬧的美好時光。

  看著子御沉睡的臉上浮現著笑容,不自覺的也泛起笑意,手底下泛著自己也沒察覺到愛憐,幫子御按揉著全身,保持子御身軀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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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後,經過一個月的調養,子御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

  這一個月,讓子御如夢如幻,始終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尤其是子御一醒來,季方就告訴子御,他的病已經治癒,不用再擔心。得知病癒的消息時,更是讓子御驚喜不已,雖然身體上有些地方不在了,卻仍不抹滅子御的幸福感,因為,每天,幾乎每個時刻,季方都陪伴在子御身邊。

  現在的子御,唯一感到不適,就是換藥的時候。

  病雖然好了,可是之前敗壞的腐肉都要刮除,好險這些過程都在子御昏睡的那一個月中,不然,一定再次疼死過去。也因為子御身上的腐肉刮除後,要等待生肌的長成,這段時間是很怕受到感染,一定要每天換藥。

  季方擦在子御傷口上的藥膏是很高級的生肌雪膏,讓子御幾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有些微的溫熱感,真正讓子御感到難堪的是底下那處私密地方的傷口。

  早在得知染病的半個月時,就知道要除去下面的腐肉,可是,卻怎麼也下不了手……昏迷過後,再次清醒時,就已經被處理乾淨,只剩下一片粉紅色的傷疤,與中間一支維持著洞口不會被黏合的鵝管。每當季方輕柔的幫子御上藥時,那塊地方雖然沒有了可以豎立的東西,卻依舊敏感,唯一幸慶的也是因為沒有了那物,即使再如何興奮,也不會讓季方看到自己興奮的跡象。

  子御不知道的是季方在塗抹那處時,季方知道子御的反應,季方自己本身也是努力克制著,不停的告訴自己要給子御時間恢復,若是與子御做了那檔事,怕猶仍脆弱的傷口會受到感染。季方本身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對子御有情慾,全心只在治癒子御的傷。

  子御每次看著季方專注的為自己換藥、按揉……都好想好想問,為什麼要救他?還對他這麼好,是不是有點喜歡他了……每次一想開口,腦中就會浮出當初對季方表白後,季方臉上的困擾與後來冷漠的告訴自己,他永遠不會接受自己的情感……就會懦弱的沖掉詢問的念頭,生怕這一切得來不易的幸福感會再次毁在這些問題上。他已經無法接受再次的打擊了,現在這樣已經很好很幸福了,只要不問,永遠都能想像著季方是因為喜歡上自己了才會對自己這麼好,這點想像已經足夠了,都是之前連想也不敢想的幻想。

  「怎麼啦?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笑的這麼開心。」季方邊按揉著子御腿上略微僵硬的肌肉邊問。

  子御笑著搖頭,輕聲回答道:「沒有……」只是覺得好幸福。後面的話,子御沒講出口也不敢講出口,怕季方會問為什麼,然後一切的事情就會整個坦露出來。

  季方也沒有繼續問,只要看到子御高興的模樣就也覺得很開心,全心全意的專注在腿部的肌肉,沒有注意到子御眼底閃過的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