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河委屈，半个月没理纪迎，而杭罙，这才过了半天就打来电话，天知道他要干什么，当着纪迎的面，林乔怕他说出些不该说的话，于是摁断，调静音，将手机塞枕头底下。
纪迎也没多问，陪着坐了会儿，起身收拾东西。
林乔没说话。
二十分钟后，两人出酒店，坐上了回家的车。
杭罙屈尊降贵坐在出租车后座里等了一上午，亲眼目睹林乔跟别的男人一起走出酒店大门，姿态亲密，还挽手臂！青天白日，杭罙气得两眼发黑，斜身一脚踹开车门，惹得司机差点报警，最后花钱了事。
怒气冲冲回了家，在屋子里转圈，反复想起林乔和陌生男人挽臂说笑的模样，杭罙胸中郁气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个不要脸的小王八羔子，拿了他的钱还敢勾搭别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就比他老，还不一定比他有钱。怎么想的！
一口气堵了两天，徐荆看不过去，把他叫出去喝酒。还是老地方，辛辣的酒液一杯杯下肚，喝到微醺，徐荆起身去洗手间，他刚走没两分钟，阿展来了。这次徐荆突然回国，没通知阿展，今晚两人出来，也没叫阿展，杭罙心内存疑，这会儿见了当事人，索性借着酒劲问个清楚：“你俩怎么了？”
阿展目光转了一圈，没见着徐荆，走到杭罙身边坐下，拿杯酒仰头干了：“没事。”
这他妈哪里像没事的样。杭罙心下不爽，他怀疑这俩很久：“你和徐荆是不是搞在一起了？”
阿展侧头看他一眼，又灌了杯酒，放下空杯后摇摇头：“他有喜欢的人了。”
杭罙看他那样，忍不住嘴贱：“那又怎么样，结了婚还可以离呢，何况他和那歪果仁八字还没一撇……”
“闭嘴吧你。”徐荆进门来。
杭罙住了嘴，心里却想，不对，徐荆都追到国外去了，八字显然已经有了一撇，可怜了他弟那颗纯情少男心。杭罙忍不住叹口气，又帮阿展满了杯酒。
“别喝了。”徐荆抢过酒杯，放边上，微皱着眉对阿展说，“回去。”
阿展低着头：“不回。”
徐荆：“又撒酒疯是不是？”
阿展：“我没醉。”
徐荆：“你多少酒量我还不知道？别废话，跟我走。”
阿展：“不走。”
说完又去拿酒杯，够不着，杭罙还帮着推了一把。
“谢谢哥。”
杭罙：“……”
这家伙一般不叫哥，果然醉了。杭罙略有些心虚地朝徐荆看去，徐荆微微垂首，也在看他。
那眼神，有那么点想打架的意思。
徐荆低头解袖扣：“你出去吧，我和他有事要谈。”
干就干吧，他和徐荆从小干到大，总结下来还是赢的次数多。杭罙这几天愁得不行，正想找机会松松筋骨呢，站起来踢踢阿展：“你出去。”
徐荆开始解领扣，一颗，两颗，见杭罙还站着，他重复一遍：“你出去。”
徐荆竟然想和阿展打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虽然杭罙也没和阿展打过，但他看过阿展打别人，那架势，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这表弟，可没外表看着那么斯文。
杭罙没料到的是，包厢里还有一个更不斯文的人。
纽扣全部解开，徐荆弯腰捏住阿展下巴：“闹什么脾气，那晚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徐荆说的那晚，是他到爱丁堡的第八天，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半，本该在国内的阿展却突然出现在他下榻的酒店套房门前，带着一身酒气，说，想你了。徐荆有过犹豫，但最后还是让他进了门。
阿展往徐荆胸口瞄，脸颊热起来：“你想怎么算？”
“礼尚往来，你也躺平了让我操一整晚。”
会所后门有两条鹅卵小径，向左直通停车场，向右可抵小花园，中途有门禁，需刷卡进入。
杭罙将烟头按进石英砂里，站着散了会儿烟味，打算进小花园里瞧瞧会所老板花重金收集的奇花异草，刚往前迈出两步，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声音还挺熟。一扭头，果然看见林乔，和一穿会所制服的年轻人边说话边往外走。
杭罙还没想好要干什么，身体已先意识一步行动，转身大跨步上前，往两人跟前一站。林乔身边那人叫小冯，当初林乔就是经他介绍进入会所当服务生的，还有遇见杭罙的那晚，本来林乔已经下班了，是小冯临时又把他叫回来，这才促成了他与杭罙的所谓缘分。
小冯自然认得此时挡住他们去路的人，见对方面色不虞，他朝林乔道：“那我先去忙了。”
“好。”林乔无奈，他本是想约小冯下班一起吃饭，看来这人情只能改天还了。
杭罙不知内情，又因之前在酒店外头看见的事对林乔存了些成见，只当他是在别处失了宠又想回来上班赚钱。
“怎么，这才多久呢就被人给踹了？”林乔听得皱眉，几天没见，杭罙这么近距离瞧着林乔，只觉这人眉是眉眼是眼，好看极了，一时心猿意马，话不过脑，“回来吧，那男人出多少钱，我给双倍！”
得亏林乔手里没抓着杯子，不然杭罙铁定又要被泼一脸水。刹那冲动过后，又冷静下来。
回家两天，有人伺候，林乔闲时颇多，他仔细想过那晚杭罙在酒店套房里说的那混账话，其实不能全怪对方，他自己也有错。从杭罙说包养，他点头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在杭罙眼里，两人的身份不对等，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不奇怪。
“杭罙。”林乔头一次这样认真叫他，“我想跟你说件事。”
酒劲上头，杭罙后退一步倚墙，拿支烟咬嘴里：“说。”
“少抽点烟。”
“这就是你要说的？”杭罙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林乔退后两步，微微皱眉看着面前吞云吐雾的男人，他在“扭身走人”和“再忍一次”间徘徊数次，最终选择了后者。
“不是。”林乔又后退了一步，鼻间萦绕的烟味淡了些，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接下去，“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要当爸爸了。”
杭罙愣在那儿，一个没注意，烟掉了。他低头猛拍身上的烟灰，拍得脖子青筋暴起。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张地攥紧，林乔脸皮发烫，有些羞赧，有些害怕，他在等杭罙问话，问他为什么。他在深夜无人的卫生间里，在镜子前演练了无数遍，他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杭罙并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什么都没问，只在那站着，望向林乔的眼神慢慢变冷，最后说了一句：“恭喜。”
然后转身走了。
林乔脸色由红转白，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抓住，猛地拽出胸腔，他踉跄前行两步，这才觉出疼来：“杭罙！”
杭罙像没听见，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林乔冲上去抓他，指尖堪堪触到衣角便被杭罙挥手扫开，林乔眼眶一热，咬牙用力抓住杭罙的手。“你听我说！”这一句林乔是用喊的。
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男人却已连听他说句话的耐心都没了，杭罙再次甩开林乔，扭身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要孩子？你硬得起来吗你！你他妈还跑到老子面前来炫耀，你炫耀个屁！我只要吭一声，多少女人排着队要上老子的床，孩子要几个有几个，怎么也轮不到你个撅屁股让人操的货！”
两人一路往里，身边有人往来行走，不少人的视线被杭罙的话引来，好奇，轻蔑，更多的是冷漠。林乔脸色白得发僵，他下意识往身上摸，还好，衣服还在。
杭罙撒完疯，气出了，见林乔低着脑袋，肩头微微发颤，有些不忍。酒醒了两分。
“对……”操，他又没错，凭什么道歉，瞅一眼林乔，转念想到一个月到了，也没了续约的可能，登时又有些酒气上头，烦躁地撸一把头发，“还有话说没？没我走了。”
“有。”林乔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你喜欢我吗？”
杭罙像被戳中了要命的地方，猛一下炸起来：“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自己照照镜子……”
林乔打断他：“在你心里，我除了这双眼睛以外一无是处，是吗？”
杭罙被他截了话，怔愣片刻，一时没想明白跟眼睛有啥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什么：“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乔点头，听懂了的意思，静立半晌，又重重点了点头。
“谢谢你。”谢什么，林乔不想多言，从小接受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格的事，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哭哭啼啼，他仅是平平静静看了杭罙一眼，最后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