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猎物反扑计划>第66章 

  在和刘杰确认过,以及明天的主治医生点头后,金灿在几名警员的陪同下,进入明天的病房。

  “她不是去刺激我儿子的吧?我儿子现在一点惊动都受不了的,你们看紧她!要我说根本就没必要。”

  房门在明母的碎骂里关上,金灿走得很慢,来到明天的病床前。明天的病情在治疗下暂时稳定,不似之前那么虚弱,但眉眼间还是缠绵的病态。

  金灿进门就换了张脸,杏眼弯起,乖的不得了,把提前写好的小本子翻给他看。

  ‘我来告别的。’

  “去哪儿?”明天没有什么惊异的神情,只是盯着她问。

  ‘我犯法杀人了,要去坐牢的嘛。’

  金灿坐在床侧弯腰趴下,下巴搁在手背上,大眼睛带着笑意,把本子往他身前推了推,示意让他自己翻。

  ‘你情况也不太好哦,怎么办,我去坐牢了,谁换心脏给你啊?’

  明天抬手抚金灿的黑发,辫子拆了后头发变成自然的卷卷,明天不厌其烦地把卷曲抚平,声音也听不出喜怒,“那怎么办呢,没有心脏我会死的。”

  守在墙角的相玉对于顽扬起迷惑的眉毛,摊手无声道:“这是什么新时代恋爱法吗?”

  病房里只有明天一个人的声音,翻一页就回答一句,那个本子于顽提前看过,写得就是他们相处时的事,金灿以这种‘非同寻常’的方式回忆告别,新奇又心酸。

  于顽摊手摇头,表示不知道转头盯得更紧,虽然事情大概率没什么转折了,但心老是放不下去。

  后一页写得满满当当:‘我要在你死之前把我的不满全部说出来,你的清汤寡味营养餐我吃得想吐,也很讨厌每天早上和你一起晨读,那些酸叽叽的诗,我一点也不喜欢,看日出还行,但主要是喜欢日出,陪你上学最无聊!你的作业都让我做,最后还看不上,不交我做的那份!你还娇气占强,脸臭嘴毒,一点雨也淋不得,炸串也吃不了,跟你待在一起我快憋死啦!!!’

  明天勾起嘴角,似乎已经听到了女孩儿娇声数落的声音,趴在床边看他的表情的金灿也跟着笑。

  小本子还剩一页,明天轻轻掀过去,上面画了个简单到粗糙的简笔小人儿,站在巨大的太阳前,太阳还是金灿特意要来的红笔,一笔一笔涂满鲜红,旁边还贴心地配了祝词:‘给你的谢礼,祝你健康,长寿。’

  于顽看到这儿的时候,还诧异画风怎么变的这么突然,不过想到二人是告别的,倒也明白几分,于顽是看着金灿画的,虽然认真画也没把太阳画圆,但颜色愣是一笔一笔涂满,看得着急的李队在一旁发闷火。

  明天似乎很喜欢这份简陋的谢礼,小本子一直停留在那一页,没舍得关上,倒是金灿等得不耐烦,伸手过去合上,拉过明天的手,在他手心写着什么。

  李队准备出声阻止,于顽抬手制止,递给他一个没事的眼神。

  这时候的金灿像是自动屏蔽了外界所有声音,一笔一划地在明天手心写着字,明天垂眼看着她的头发,眼神柔和。

  金灿写完后抬起头,发现明天好像没有认真在感受她说什么,不满地敲敲床沿,明天眼神波动,在金灿再次不满准备敲他头的时候,弓下身子,在金灿额头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金灿手顿在半空,额头触感温凉,她的眼前是明天白皙到能看到青紫血管的脖颈,虚弱的生命在搏动起伏,明天的吻像是无意打开了她封存脆弱的仓门,滚烫热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垂落。

  明天把她的眼泪一滴滴擦掉,抚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认真回答她刚才写的话:“我明白。”

  相玉仰头扇着眼睛,“怎么回事儿,怎么像生离死别,不行,看不了这个。”

  于顽没说话,一直等到探视时间过了,才把金灿带离明天的病房,明天自始至终看着金灿,直到病房门关上,明家父母才松一口气,明母临了看着警员带着金灿离去的背影,手里紧张地绞着丝帕,红唇紧抿。

  金灿认罪,被带回了市局审理,副局和几位主任坐在审讯室里旁听,高行记录,刘杰和于顽坐在金灿正对面。

  刘杰:“金灿,你承认你是靖宁三起连环杀人案的主使,和那不勒斯游轮绑架案的帮凶?”

  金灿点头。

  刘杰:“你为什么这么做?”

  金灿提笔写:‘报仇。’

  “为谁报仇?”

  这次等待的时间很长,审讯室里只有笔划过纸的沙沙声,金灿紧攥着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令人心生恶寒的故事。

  金灿是遗弃儿,在她11岁的时候,因其稀缺血型,福利院将人卖到南岛,在那里当了一年人型血包后,金烁出现在了南岛,他是来找金灿的,和她一般大的少年在得知家里因不想要女孩而丢掉了同胞妹妹时,一直没放弃寻找,十二岁的少年说走就敢走,找到当地福利院不难,被再次转卖到南岛自然也不难,少年金烁被卖到地域魔窟时,竟然还是笑着的,因为他找到妹妹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金烁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妹妹。他给她取名字,做了父母都没做的事情,叫她金灿,希望她的未来金光灿烂,从那一天起,金灿不再叫孤儿院里的小花,也不叫南岛的RH1,她有一个充满爱意的名字,叫金灿。

  重逢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地狱的火焰咆哮着卷了上来,有了RH2金烁的存在,南岛贩血更得心应手,金烁想带妹妹逃走,但两个十二岁的孩子连大楼的铁门都跨不出去,被抓到一次,研究人员不会打他们,只会多抽一袋血走,渐渐地金烁感觉到妹妹越来越虚弱了,已经没办法跟上他的脚步,他开始意识到这些人攫取他们的血液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于是每次在穿白衣服的医生来抽血的时候,他都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来代替妹妹那份,他以为只要总数够了,那些人就不会再动他虚弱的妹妹,但十几岁的孩子还是看不清利益熏心的大人的世界,在他满手臂针眼,虚弱到撑墙都站不稳的时候,他的妹妹也并没有逃过魔爪。同时,他们还陆陆续续地认识了新的孩子,有同样因为性别被遗弃贩卖的陈招弟,那是个少言寡语的黑瘦女孩,有一个还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叫吴小伟,以及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五个孩子常缩在牢房一样的房间看高空圆月,幻想有回家的那一天,直到一个一个被带出去再也没回来过,金灿还记得那一晚她缩在哥哥怀里,听到那个不会说话的流浪儿发出震碎喉咙的嘶叫,哥哥捂住她的耳朵,说哥哥会保护她。

  金烁也听到了,他知道他们很可能等不来出去的那一天,于是在一家穿着贵气的人来到南岛时,他恳求他们把妹妹带走,他以为南岛是另外一个疼痛的孤儿院,有人要,就可以不用再留在这里,于是他说自己不健康,跪在手术楼冰冷的地板上求他们带走金灿,幸好,他们愿意了。

  金灿被带走的第一年很暴躁,趁明家在本家过年时候跑回南岛,她害怕那儿,但她哥哥在那儿,在她闯进熟悉的大楼后,看到了完全变样的哥哥。为了让身体高频造血,金烁被大量喂食食物、药物,激素让他肥胖臃肿,但身体更加虚弱,他好像完全变成一台造血机器,浑浑噩噩躺在雪白病床上,他叫着爸爸妈妈,叫着金灿的名字,但谁也不认识了,金灿摇他,哭着喊他,却在他掀起的衣服下看见蜿蜒的血疤,医生已经不只要他的血了,她的哥哥被割走了脏器。

  金灿很快被南岛的医生赶走,她是明码标价被卖出去的,他们自然不会动她,金灿被明家的人强行带走,但她没放弃,几个月后又找机会跑了出来,在南岛的对岸目睹一场海难,救上来一个叫陆俊的人,陆俊和她何其相似,弟弟陆杰和金烁一样被挖走肾脏,和南岛二十余人死在出逃的船上,金灿问有没有见过她哥哥,陆俊点头说见过,那个神志不清肿到失调的男孩,最后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死去,尸体被加工后放入三层的观赏水箱,永远地困在那里。

  看完这张纸的众人心里都如冷雨贯入,几位领导面面相觑,刘杰深吸一口气,和于顽对视一眼,于顽叹气,看向桌对面还在不停写着的金灿,像是在赶时间一样,不用他们问,把后面复仇的合谋、准备及实施过程全部写出来。

  金烁的悲惨离世让金灿心里深种仇恨的种子,在那一刻,金灿再也说不出话来,奄奄一息上岸的陆俊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位逃脱者还没能力撼动罪恶深重的南岛器官贩卖组织,但他们日夜在心里焚烧的仇恨必须要有发泄之处,金灿的所有苦难从拐卖开始,在被明家形同软禁的情况下,金灿查到了靖宁和南岛交接的人贩子,同样也是拐卖吴小伟、流浪儿和陈招弟的三人,痛苦的仇恨有了奉装的容器,惨烈地屠杀悄然开始;而同伙陆俊将仇恨归结于同样罪恶的买家,四年来探查信息发现了环环相扣的内部介绍链,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强盗,都该死,终于在能凑齐这些人的游轮宴会上,借助金灿的帮助了却自己的仇恨。

  这场长达五年的复仇终于以靖宁四个人贩子死亡及36位买家坠海结束,漏网之鱼屈正的出现,才将接过解决余孽担子的主使金灿引出来。

  ‘杀了靖宁四个人贩子,也是他们的愿望,如果我有能力,我会杀掉所有人,剖腹的手段,除了复仇外也是在引导你们去查南岛,你们果然没让我失望,但我听说罪魁祸首医师还是跑了,只要他还在,就会有下一个南岛。’

  刘杰:“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报警?”

  金灿看了上席的领导们一眼,鄙弃地笑了笑,‘报警了你们会杀了那些人贩子吗?那些换器官的达官贵人你们会让他们坐牢吗?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痛苦地死去,而那些人能得到什么惩罚呢,警官?’

  ‘所以我要自己动手,我要他们,感受和我们一样的痛苦。’

  金灿气息不稳,放下笔大喘着气,高行接了杯水递过去。

  事实已经基本确定,刘杰开始问谋杀实施前后的细节,第一个问题是明家是谁在支撑她的复仇。金灿脸色变了变,提起笔来半天没落一个字。

  于顽看着她的动作,喊了声;“金灿,还好吗?”

  金灿额头冒出汗,眼中的白纸开始晃虚影,握紧笔写:‘我偷的明家的钱,在暗网上联系杀手,只需提供杀人要求,杀手会照做。’

  刘杰看完,这一份和他们已知的信息有出入,而且和前面详尽的阐述也不大相似,刘杰又问:“你是如何收买刘关河,将徐利和张兵杀害后,又是如何抛尸的?被挖走的脏器在哪里?我们需要你提供杀手的信息和…金灿!”

  金灿还没听完刘杰的话,眼前发黑一阵眩晕,身体失去平衡从凳子上倒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想着:时间终于到了吗?

  于顽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在金灿往后倒时拨开桌子冲上去,接住差点直直砸向地下的脑袋,把人送去医务室,警局医生紧急诊治,皱起老眉说:“休克了,吃什么药了吗?”

  于顽喘着气,喊来刚刚审讯前陪同金灿去卫生间的小程,问:“她在里面干什么了吗?”

  小程又着急又懵,“她说要上厕所,我说不能锁门,她也没锁,噢!她让我帮她拿了一个卫生巾!”小程跑进刚刚的厕所隔间,在垃圾桶里发现一个药瓶。

  “于队,强效安眠药!”

  金灿自杀了!?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想到,金灿被立即送往最近的医院洗胃治疗,于顽脑子嗡嗡的,金灿送入抢救室的后一秒,明家夫妇出现在抢救室外,看了眼亮起的红灯,李显惠拿出份文件,说:“金灿畏罪自杀了?她生前签署了一份指定捐赠协议,说如果意外死亡,会将心脏捐赠给明天,给里面的医生知会一声吧,换心手术越早安排越好,喏,这是协议,不信你们可以看看。”

  于顽挡在手术室门口,把要进去的明亚彭一把推开,“你说什么?”

  李显惠急了,“你看嘛,这是她自愿签的,又没人逼她,自杀也是她自愿的,那心脏放着也是放着,给有用的人才最重要,你拦什么啊!”

  于顽脑子被尖锐的声音挠了几条道,脑中突然闪过金灿给明天画的那副画,那个并不规则的鲜红圆形,不是太阳,是心脏,是金灿的谢礼。

  支撑金灿复仇的人,是明天。

  相玉搞清楚情况,跟着上前挡住,指着李显惠和她对骂:“老阿姨,人还没死呢你积极什么,有时间去照个片子看看自己的心烂了没有,少在这儿觊觎别人的。”

  李显惠怒,“你说什么呐!”

  “说你!老妖婆!”

  抢救室外一时间鸡飞狗跳,相玉骂街愣是没输给李显惠,直到值班的医生厉声劝诫后二人才暂时停战,于顽脑袋被吵得更疼,靠在医院窗台想点支烟,摸摸口袋里却什么也没有。

  于顽没怀疑那份协议的真实性,靠仇恨活着的人一朝大仇得报,存活下去的意义几乎锐减为零,她对明天,不是告别,是永别,她的心脏,是明天帮她复仇的谢礼,认完所有罪后自杀,给自己和明天都是最好的后路。

  草了!于顽狠踢一脚墙面,早点注意到金灿在审讯室的异常就好了,难道这次又要以苦情小人物的悲惨结局收尾吗?

  于顽越想越难受,在看完金灿那几张血淋淋的事实之后,他已经开始在想怎样尽可能地帮她争取减刑,金灿自杀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该死的不是她。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乔飞的电话,于顽接起。

  “顽哥,出了点事,你回来一趟吧。”

  又出什么事了?于顽交代相玉在这儿把人守好了,让刘杰过来后开车回了局里,一路上他已经想不到还能出什么事儿了,没什么比现在情况还糟了。

  “怎么了?”

  于顽边走边问等在外面的乔飞,乔飞带着于顽往审讯室里走,“我也很迷惑,你去了就知道了。”

  推开审讯室的门,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端正坐在里面,是明天。

  于顽眉头皱起,乔飞在旁边补充,“他说他是来自首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