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猎物反扑计划>第47章 

  于顽视线里出现个黝黑的发顶,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被撞得朝后甩去,是个女孩子。于顽伸手扶了一下,往后退的女孩站稳后却猛地一甩胳膊,扬起脸瞥一眼于顽后从他身边擦过进了办公室。

  拉人反被白眼的于顽一脸横线,女孩进办公室像进自家仓库一样,穿过办公的老师们走到轮椅少年的面前,从桌子下拉出个椅子坐在他旁边。

  少年抬头,拨了一下微卷的栗色刘海,从桌子上拿起另一本书递到女孩手里,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女孩看起来不是很情愿地接过,随意地乱翻着,辫子垂落在少年轮椅的扶手上。

  “说什么了?”展弋跑过来,看着于顽一脸奇怪的表情,心下一跳,“不会要叫管家吧?”

  “那是什么人啊?”于顽指着里面问。

  展弋看了眼,把于顽拉到一边,“哎我同学,叫明天,你又不认识,说什么了啊到底?”

  “说你再混日子的话就考不上大学了,不如直接让管家给你在公司找个轻松的活儿干,每年拿点股东分红也挺好的。”

  展弋嘟起嘴,“谁要做那个啊…”

  于顽捏他的脸,“那你还不努力!下次再熬夜打游戏上课睡觉试试。”

  “知道了。”展弋闷闷答。

  展弋送于顽出校门,路上于顽又问起明天。

  “他身体不好,先天性心脏病,大课间太吵了,老师就在办公室给他准备了桌子让他可以去那儿休息。”于顽又问道他身边那个女孩子,展弋想了想,说:“他身边吗?哦,那个女生叫金灿,是专门照顾他的,反正她一直跟着明天,也不说话。”

  小女孩很凶啊,于顽默默想道,突然又问:“你那脚就是被他轮椅压的?”

  展弋点点头,表情有点委屈,回忆道:“本来我是想从旁边拽住让轮椅停下来的,可当时我突然全身哪儿都动不了!像中了大招一样,轮椅从下坡又很快,我只能拿脚去抵了。”

  “出息,你那是吓的,一有危险就走不动道了。”于顽走到校门口,“行了,回去,下次再考这么点分就别找我帮忙了,对了,游戏机回去打包啊,我有时间就去拿。”

  “…哦。”

  展弋走没影儿了,于顽才摸出手机准备打车,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小程的,一个是荆澜生的。

  小程打来,估计是刘心慈要说什么。于顽没回,直接拦车回局里。

  忙了两天的市局久违地闹腾起来,审讯室里刘杰的吼声混着拍桌子的啪声从门缝里漏出来,于顽推门进去才安静一瞬,随后女人的尖锐质问又响起。

  “我要你们的保证!”

  于顽耳朵像被掏耳勺钻穿了一样,堵着半边耳朵问高行:“她要什么保证?”

  高行扯着喉咙大声道:“什么?顽哥你大点声!”

  于顽拉过他的耳朵作势要打人,高行才揉着耳朵躲开,说:“她要我们保证,招供之后要放她走,否则她什么也不说,这怎么可能嘛,杰哥已经和她对吼一小时了,我耳朵快聋了。”

  还想走?于顽摇摇头,看来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拍拍嗓子已经劈叉的刘杰的肩膀,让他坐下,于顽靠在桌子上,对着情绪明显在崩溃边缘的刘心慈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首先得确定,你能不能提供我想要的信息。”

  刘心慈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抬起乱糟糟的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买货到手术的全部细节,还能告诉你跑掉的医师的身份,这可是个大功,放走我这么个小人物就能得到了,你们不亏。”

  “确实划算。”于顽爽快答应,“我要先看到你的诚意。”

  示意小程拿过记录本,于顽绕过桌子坐在刘杰旁边,“我要知道你们买卖器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和人口贩卖团伙怎么联系对接。”

  刘心慈不放心地看着气定神闲的于顽,怀疑道:“你的保证作不作数?”

  于顽转着笔,“我说了,我要先看到你的诚意。”

  刘心慈低下头,无声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有十年了。”

  于顽对刘杰点点头,仪器开始记录。

  刘心慈缓慢说道“前几年客源和货源都少,我们把地点选在南岛,那里管控松,一开始是绑了岛上的流浪儿叫花子,不过很多流浪汉身体不好,也配不上型,能配得上型就联系需要的患者家庭,刚开始都是岛上的人,不过岛上有需求的人也不多,后来医师联系了外地医生,那些人都是他的学生,有了医生就有客人,客源一多,货源就跟不上,我们就对岛上的人下手,后来客人越来越多,不只是小孩,年轻的、老的都有,我们没那么多货,这时候,一个在我们这做过手术的人找上了我们,说能给我们供货,两个月拉一批过来,有用的就算数,没用的任我们处置。”

  “谁?”于顽问。

  刘心慈吐口气,“丛万山。”

  审讯室的众人对视一眼,他们怎么没想到这案子还能扯到丛万山身上去。

  于顽让她继续说,刘心慈低着头,“他送来的很多都是**,有一些能用,更多的是染了病的或者疯的,你们也应该看到了,那个水缸里,放的都是医师从她们间挑选的装饰品。”

  众人一想又能说通,丛万山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把没有利用价值的受害者交易出去,既赚钱又省事。高行呸了一口,说道丛万山还是死得太轻松了。

  “后来医师为了更好的货源,向他提出绑普通人的要求,医师知道他手段多,出了事儿也能盖住,于是我们的医生和丛万山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合作,医生在医疗系统里挑选可能匹配的货,发给对应城市的下线让他们绑人,丛万山在靖宁势力大,我们也尽量找靖宁的人,反正照着需求找货,哪边出差错,另一边都拿不到钱,就一直安然无恙做了几年。”

  “大楼地坑那些尸体,是所有的受害者吗?”

  “警官,你低估了有多少想用别人命来续自己命的人,地坑的尸体腐烂得差不多了就会被丢进海里,给新的尸体腾地方,有七老八十的老头为了多享受几年,还自带货源来做手术。”刘心慈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们最该抓的,是他们,你们是没看见过,那些病重的人听到有器官给他们换的时候,那个表情,呵,恨不得自己动手挖,我们只是医疗工具而已,要他们的命的,是那些买家。”

  刘杰哑着嗓子冷冷道:“买卖同罪,一个都跑不了。”

  于顽笔尖轻点桌面,“所以只有医生是你们的人,你知不知道丛万山的人贩子团伙的具体名单?”

  刘心慈语气不佳,“我怎么知道,我只对拿货的名单,又不管是谁送货。”

  于顽:“吴小伟、徐利、张兵、刘关河,这几个名字熟悉吗?”

  刘心慈不耐烦皱着眉,“什么人?货?呵,被送去的货在我那儿都是堆烂肉,谁会记他们的名字,我只关心他们能卖多少钱。”

  “行。”于顽双手抱在脑后,“医师是什么人?”

  刘心慈摇了摇手上的链铐,“警官,你当我傻?所有的都告诉你,你还会放我走吗?”

  于顽放下手,盯着刘心慈布满血丝的眼睛,“你想怎么样?”

  “送我回南岛。”刘心慈语气强硬,“我安全了,你想知道的自然会出现。”

  审讯室里是无声的对峙,刘心慈看起来毫不心慌,她压着最后的王牌逼警局的人妥协。

  “明天给你答复。”于顽说完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众人回到办公室,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有说不能答应继续审问的,也有说提前布防将计就计的。

  乔飞抓了把头发,“南岛有太多不受管控的船只了,她一上船往别的国家跑我们很难抓,而且那里领海势力几国交汇,贸然出动军警船只追捕,不可行也不合适。”

  “肯定不能啊,案子被办得这么复杂的话,咱们局得全部问责。”刘杰接道。

  高行摸着下巴,“她现在又不怕什么,只有放她自由才能和她有谈判的机会,靠啊,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办公室一阵沉默,高行嗫嚅着开口:“要不,先不抓医师了?我们等着相玉那儿审出来名单,把咱们手里的案子先解决了?”

  没人接话,高行瘪嘴开口:“咱手里案子已经搁几天没动静了,我妈天天都害怕得很,问抓到凶手没,也怕我上班被人一刀划开肚子。”

  “高行,”于顽拍拍他的肩膀,缓和他焦虑的情绪,“案子得破,医师也得抓,这不是两个案子,相玉也在首都熬夜抓人审人,不只有我们急,别绷得太紧,我们会抓到凶手的。”

  “好了,我们再看看刘心慈的供词。”刘杰将记录本传给大家,“结合我们凶手是受害者的推测,连环剖腹杀人案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来自这三个类别。”

  刘杰在小黑板上写道:

  1、南岛上的流浪者及失踪人口

  2、丛万山**窝点的受害者

  3、丛万山手下人贩子团伙绑架的普通居民

  刘杰点了支烟,吐了口烟雾后猜测道:“刘关河和首都的医生对接,应该就是丛万山手下贩卖团伙的一个,至于张兵和徐利,应该只是刘关河找人的下线,主使来自这一环的可能性更大?”

  于顽指尖轻点,烟灰弹落在堆满的烟灰缸里,尼古丁浸润过的嗓音略沙,“可能性很大,但主使幸存下来并能谋划这几次谋杀案,不说别的,身价实力一定翻了倍,这点留作排除。”

  主使面目一下子有了可循之迹,众人重新点燃信心,在心里拜托相玉的名单快点审出来。

  门被推开,一屋子的烟味儿飘散出来,荆澜生站在门口,肩上一层湿气。

  刘杰他们继续整理信息,于顽掐了烟出去,“下雨了吗?”

  荆澜生眼瞳都带着湿气,发丝上缀着微小水珠,答非所问道:“抽烟了?”

  于顽搓搓手指,“刚讨论案情来着,一般都,抽。”于顽横生出种被教导主任抓住违法乱纪的感觉,不自在地摸摸自己干燥的头发,问:“要不要擦擦啊?”

  荆澜生微微扭头,宽肩罩住走廊顶上的灯,圈出一片黑暗围在于顽周围,淡淡道:“你没接我的电话。”

  荆澜生没什么表情,但于顽发誓,自己敏锐地感受到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从眼前这只大家伙身上流露出来,于顽甚至怀疑黑夜挡住了他可能存在的耷拉下的大尾巴。

  “有吗?噢好像是,不好意思啊,局里叫我回来审人来着。”于顽摸摸鼻子。

  见荆澜生不说话,于顽干笑两声问道:“你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荆澜生垂下眼,点点头,带着湿气的刘海搭在额前,嘴角两侧微微向下,“约了医生给你治伤,但你不接电话,我也找不到你。”

  于顽没想到荆澜生还在为这个事儿跑,他转转肩膀,身上其实真的没什么感觉了,但看见为此一直上心东奔西跑的荆澜生浑身湿气站在他面前,提着一袋子的药,淡淡的委屈着说找不到自己,于顽实在说不出什么拂人心意的话,于是伸手去接荆澜生手里的袋子,“谢谢啊,我会好好涂的,多少钱啊我转你吧。”

  荆澜生手没松,“我们说好的,我亲自给你上药,确保你好起来,没忘记吧?”

  于顽手停在半空,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事儿,但当时情况是想快点回靖宁,再说自己的伤真没什么大碍啊,应该不用小荆总屈尊当药童吧…

  “呃…其实不用…”

  “没忘记就好。”荆澜生笑了一下,转身把药放进车里。

  刘杰他们也背着包出来,打过招呼后下班回家。

  荆澜生坐在车里,纤细雨丝下的双眼亮晶晶,于顽吐口气,走近上车。

  车子往拳馆开,于顽手无意识捻着座椅边边,脑海里想了一下荆澜生说的亲自上药的过程,心里有种诡异的不和谐的感觉,就像是在,入洞房……

  想到这儿于顽恨不得敲自己一棍,想什么啊!?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大男人打个赤膊上药很正常好吗!

  于顽下车开了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荆澜生熟门熟路往于顽房间走,于顽跟在后面默念好兄弟很正常,好兄弟很正常。

  脆弱的心理建设摇摇欲坠,于顽坐在床上,荆澜生在浴室洗手的水声一阵阵传来,回荡在房门紧闭的卧室内。

  “是正常的吧!?可是这位好兄弟说喜欢他,是不是不大好,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于顽从来没觉得自己睡了十年的房间这么陌生,直到赤着上身的荆澜生走到他的面前,气定神闲地开始翻找药品。

  豆腐渣工程的心理建设碎裂了,于顽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这不是入洞房是什么!?

  “你脱衣服干嘛?”

  盯着药膏研究的荆澜生语气理所当然,“热啊。”

  拧开管帽,荆澜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不自在的于顽,“你脱啊。”

  于顽磨磨蹭蹭,荆澜生弯唇,“大男人,怕什么。”

  于顽闻言一顿,随后十分无所谓地脱掉衣服,虽然纽扣滑了几次没解开。

  房间内的灯是浅黄色,用了很多年颜色变得略深,暖黄灯光打在于顽健康偏白的皮肤上,将胸膛上青紫瘀伤都照得柔和。

  荆澜生坐在床边,肌肉饱满的上身被灯光蒙出一片蜜色,他刚冲过水还微凉的手指抚过于顽腹上薄肌,停在瘀痕处,像是在确认位置。

  轻扫游走的手让于顽全身浮起一片痒意,想自己上手挠两把,却被荆澜生制止住:“别动,要上药了。”

  于顽找话道:“你别不信,我说我恢复能力比一般人要快得多真不是玩笑,我…”

  于顽话陡然止住,荆澜生指尖沾满了白色药膏,轻点在他腹部的瘀伤处,指腹打圈把膏体一转一转地往外涂抹,不同于刚才的轻扫,指腹带着力度,像是要把自己的指纹印上去,被涂抹的区域从皮肤表层开始泛起热意,乳白膏体被抹开后是透明色,能清晰地看到瘀痕边缘冒出红粉。

  荆澜生的专注度让于顽有种自己还在南岛那栋大楼内,还真的被拉去做手术的错觉。但瞟到他光着的上身,又有种在某洗浴中心,点了个英俊的技师来抹油服务的感觉。

  荆澜生仿佛很投入角色,半分钟才接话,“嗯,你最厉害。”

  于顽适时闭嘴,他没乱说,身上是一点痛意感觉不到,一股难受的痒意席卷倒是真的。

  荆澜生在他身上涂满圈圈,药膏的特有味道充斥在整个房间,于顽感觉整个胸腹都被涂满了,立马坐起来,结束这场没有痛觉的上刑过程。

  “还有其他地方撞到了吗?”荆澜生视线开始扫描他的全身。

  “这儿?”荆澜生按住他的腿,手抚上膝盖。

  于顽僵住。

  “这儿呢?”手往上移,掌心擦过外侧大腿。

  “还是这儿。”于顽腰侧被轻柔握住,一只手冰凉,一只手温热。

  腰间过电,于顽猛地从床上弹起,痒意像闪电一样瞬间上涌又瞬间消失,剩点酥麻余韵流窜在腰间。

  “没了!”

  荆澜生抽张纸,擦拭着指尖残留的膏体,姿态优雅将于顽从上往下扫一遍,似在欣赏一件手作。

  于顽喘口气,背对着荆澜生坐在床沿,找了张硬质对折朝自己身上扇,让药膏快点干,他好穿衣服。

  房内一时无言,窗外的雨倒是越下越大。

  药膏干得差不多,于顽套上衣服,转过身说:“你可以就在这儿休息,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出房间的步子算得上急躁,于顽跑到展弋房间关上门,爬上床用被子埋住自己,企图消下身体乱窜的火焰,在这场预示初夏来临的暴雨天中,于顽恍惚觉得自己快要引燃整张床。

  红晕爬上脸颊,于顽偏头,一半脸埋在软绵绵的枕头上,闭上眼尾泛红的眼睛,于顽重重呼口气,火潮似是让他失智成个毛头小子,浑沌间听见了门被压下锁把推开的轻微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