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知在蹲许雅康这种事上驾车轻熟。
之前为要个说法的经验又派上用场, 那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这次不同。
左边是一个劲说着怕他吃亏要跟过来的时言初,右边是纯粹看戏的韩玉汐。
两人像左右护法守在他旁边, 远远看着, 三个人躲在教学楼外的大松树下,有点儿像贼。
临近九十点的深夜,温度直降。
时言初跺跺脚:“咱们不能直接去把他找出来吗?”
沈砚知还没反驳,韩玉汐先隔着他给了时言初一巴掌。
“你忘了论坛?再让他们看见知哥和许雅康有交集,会传出什么话来?别忘了, 咱们这趟来是要瞒着方陈玄。”
被人发到论坛上, 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沈砚知很欣慰, 好歹有个靠谱的人在。
他瞥眼若有所思的时言初:“我知道你的特长不在此,你不用发表意见, 只管听我们的。当个安静的打手。”
“你要打那小子?”时言初虎躯一震,从没扮演过的角色又有了, “他欠你的钱还完了吗?”
“你把他当印钞机了?”沈砚知不晓得他对许雅康的赚钱能力有了怎样错误的认知, “这次算做个彻底了解,请他彻底消失在我和方陈玄的世界里。”
时言初撸了撸袖子, 冬天穿得太厚,没能如愿。
这不妨碍他和沈砚知扮凶, 凶神恶煞得好像下秒就要提刀砍人。
韩玉汐没眼看:“行了, 不就是劝人换个城市生活, 演什么呢?”
沈砚知拉紧围巾:“我可不是菩萨, 这不是劝人。”
就许雅康在背后搞得这些小动作,他让他退学都是轻的, 要真追究起来, 少不得要去拘留所走一遭。
“出来了。”
时言初低声提醒。
独自走在人群最末, 低着头的正是许雅康。
一段时间没见,这人从普通学生变成了一身名牌的富二代既视感。
一个月一万的债务似乎没有压垮他,衣服全是最新款,连发色又换了。
沈砚知还是不解,各有各的安好,为什么许雅康要不断挑拨他和方陈玄的关系。
他不方便出面,所以叫人这事儿是交给韩玉汐和时言初办的。
四人在校区最东边的湖边汇合,几盏路灯下,四张脸有三张是如寒冷般冷漠。
许雅康一见到他掉头就想跑,被时言初抓着肩膀又给抓回来。
“跑什么?”他笑不达眼底地问。
“我、你,你来找我干嘛?”许雅康眼神闪躲地问,这一看就做贼心虚,“这个月的约定时间还没到,你不能提前催还。”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沈砚知嗤笑:“钱是我给你的,既然是我让你还,那我也有权利决定你什么时候还,一次性换多久。”
交往的那些日子里,他向来很温柔好说话。
许雅康还是初次见到他不讲道理的一面,慌了慌,说:“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啊,我出尔反尔你也说不出多少对错。”沈砚知欣赏够了许雅康难以置信的表情,脸一下子冷下来,“你给我发那些短信想干什么?”
“我……”许雅康反应迅速地否认,“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短信,发的内容。”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沈砚知把时言初调查的铁证拍到许雅康身上,扯了扯唇角:“你还不算太笨,知道不能在学校里发,跑到附近网吧用网络号码,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网吧装了监控?”
有点聪明,但不多。
许雅康脸色泛白,铁证如山,他想反驳也找不到借口。
沈砚知这趟来还有个事情,就是弄清楚许雅康和方陈玄的主要交集,目前看下来,两人不是简单的同学关系。
否则许雅康不可能知道方陈玄那么隐秘的事,那可是连莫闻亦都不能吐露的病情。
但不能让许雅康猜到,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知道自己会有暴露的那天,没想到那天来得那么快。
许雅康唇角疯狂上扬,抬头直视他:“看来你真不知道他的过往,那你就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你很会劝人。”沈砚知说,“下次别劝了,没见过这么劝人分手的。”
许雅康没能从他这段话里听出情绪来,琢磨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不过有的是办法,他什么都不透露,自己也能知道。
“用不着我劝,你和他要分手了吧?”
“谁和你说的?”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最近他照常不在学校,也不去找你,你说你们还长久吗?”
“你跟踪他。”
结论一出,许雅康脸色变了又变,想到他们大概率会分手,理直气壮地说:“很快你就不是他男朋友,管不着我。”
沈砚知微微一笑:“让你失望了,我和他没有分手的打算,而你这一举动严重侵犯到我男朋友的隐私,我想我有权保留追究你的资格。”
“你不是他,替他做不了这个主。”许雅康说。
沈砚知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这个主?”
许雅康得意一笑:“因为他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固执,哦,那应该叫偏执。认准一件事就必须要做到完美,以前他不追究我,现在也不会因为你打破他的原则。”
这份自信真是谁看了谁的拳头都会硬。
沈砚知没蠢到真去问方陈玄,他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
“照你这么说,他认准一个人也会必须追到手,然后携手共度余生。”
角度新鲜的让许雅康哑口无言。
沈砚知俯身,笑容和煦:“你猜他在所谓的原则和命中注定那个人面前会选哪个?”
“你……”许雅康瞪大眼睛,“你是他喜欢很久的那个人?”
“如果他没有和别人交往,那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我。”
“怎么会。”许雅康越想越觉得自己冤,成了两人的中间商,“你通过我认识他,真卑鄙。”
“你在说什么?”沈砚知刚想骂他别多想了,突然想到和方陈玄刚开始的误会,的确是由他开始的。
这等有损方陈玄形象的事,沈砚知当然不可能说。
两人你来我往的这几句话里信息量大到离谱,那边并肩而站的时言初和韩玉汐都惊呆了。
听见许雅康那么不要脸的发言,韩玉汐没忍住小声吐槽:“他好像痴汉啊,还是被拒绝的那种。”
“这不是痴汉,是在犯罪。哪有人为了追到喜欢人天天尾随,都给别人生活造成困扰了。”
“他会反驳你说方陈玄没报警,就不算犯罪。”
“鉴定犯罪的界线不是当事人有没有报警,而是你过没过那条安全线,他这就是犯罪。”
讨论的声音略大,引得沈砚知侧眸看了眼。
许雅康还在有恃无恐:“你管得太多,迟早会和他分手。”
“这也是我和他的事。”沈砚知回答,“现在我要追究的是你侵犯他人隐私的责任。”
说了半天,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上。
许雅康不信他会真的报警,便说:“那你追究吧。”
“嗯,你这份敢作敢当的勇气很值得欣赏。”沈砚知把那份资料拿回来,亮起手机,“报警了。你说再来一次记过,学校会劝退你吗?”
屏幕上面是报警电话,半点不作假。
许雅康张了张嘴:“你来真的?”
“你见我开过玩笑嘛?”沈砚知问。
“等等,你别这么搞,我、我发那些东西给你没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分手,仅此而已。我会这么做都是出自一个求而不得的心里,你做事要做这么绝吗?”
“不好意思,我想重申这次报警的核心,是你长达数年不法跟踪、骚扰,别拿有的没的东西道德绑架我。”
“你就是报复我知道的多!”
沈砚知冷冷一笑,拿起电话接听:“你好,这里是理工大,我要报警。”
话音还没落,脸色变来变去的许雅康再也淡定不了,快步窜到他面前,手一扬打飞了他的手机。
在他诧异的眼神注视下,许雅康大声喊:“你到底想怎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时言初和韩玉汐一震,赶紧过来要扯开许雅康,被他抬手制止了。
而那边落地的手机也让时言初捡回来,屏幕碎成一大片,看着不好用了。
沈砚知直言:“退学,换个城市。”
许雅康后退几步,如果一旦退学,就代表失去和方陈玄接触的机会,更别提换个城市,这是彻底切断他和方陈玄的联系。
心里很不甘,可要坚持下去,他只剩下鱼死网破,对沈砚知而言,大可装作无辜在方陈玄那扮可怜,又能博得心疼,还能感情长久。
说来说去,他到底沦为了两人感情里的牺牲品。
许雅康苍凉一笑:“你对他真是用心,赶走我,也就再也没人知道他那些可怜的过往。”
“脑补是病,条件允许去看看。”沈砚知怜悯地说。
“你什么都不知道!”许雅康爆哭着冲他嚷,也不想管那么多,一股脑地说,“他第一次离家出走没地方去,是我带他去的黑网吧,他还对我说谢谢,还和我一起玩游戏。凭什么他喜欢你啊?”
“知道他有病的那刻,也是我心甘情愿陪他一起治,他在楼上和心理医生闲扯,我在楼下墙边默默为他祈祷。”
“我最美好的那几年青春全部都给了他,明明一直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啊,他就看不见吗?”
“交那么多男朋友,是我想的吗?不是负债累累想活下去,我也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你们有钱人的世界真狭隘,尾随就是犯罪,不能是担心吗?”
“我也不是天天都尾随他啊,你为什么连最后这点机会都要剥夺呢?”
原来两人早就认识,渊源颇深。
沈砚知眼睫微垂,面容看起来有点儿无喜无悲:“你扪心自问他对你够不够留情,客观评论你对他的这些好,他有没有还你的情。”
宣泄着不公的许雅康张着嘴巴,没能发出一丝声调来。
很标准的无言以对。
沈砚知也知晓了答案:“他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容忍你这么久的骚扰。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不退学,但必须换个城市生活,也别再打听他的消息,当做从没交集的陌生人。”
“许雅康,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警告,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不会有下次,你该知道我们富二代疯起来挺没边的。”
最后这句可以算作威胁。
许雅康一脸麻木,良久之后:“你让我想想。”
“我没那么多时间让你想,就两分钟。”
迫在眉睫,就要有这份压迫感。
许雅康面目狰狞:“你就非要那么咄咄逼人?”
“不好意思,站在维护他的角度,我就是这么咄咄逼人。”
“好。”许雅康答应了,“一周内我会离开这。”
“三天。”沈砚知又打了个折扣,“来之前我咨询过,三天够你办理休学和买车票。”
能做这么充足准备来找他,许雅康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荣幸。
沈砚知从时言初手里拿回被摔坏的手机:“这次看在你配合的份上,手机不用赔了。”
许雅康:“……”
“再见。”
沈砚知希望许雅康能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也能真做到。
回到车上后,时言初和韩玉汐面面相觑,两人齐齐看向副驾驶座闭目养神的人。
时言初:“这事儿解决了,去酒吧庆祝下?”
韩玉汐:“说附近有个很出名的GAY吧,不带我见识见识?”
换做以前,沈砚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现在身份不同,他肚子里还装着一个,能不去那种混乱的地方就不去。
实情无法说,只能找了个借口。
“我还有事,你们去吧,把我放前面的地铁口。”
“哎呦,你不去,我两怎么好意思独自潇洒呢?”时言初说。
“就是,先送你回去。”韩玉汐说。
沈砚知瞅着他俩:“算了吧,把我送回去,给你两发红包去玩,不能因为我扫兴,对不对?”
时言初嘿嘿直笑:“你都这么说,咱们不去不像话了。”
韩玉汐:“你真是活菩萨啊。”
沈砚知无奈摇摇头,得这一句真轻松啊。
解决掉许雅康这一心头大患,沈砚知的食欲增加不少,连带着脸色红润起来。
这就是个暂时的,因为没过几天,他又开始吐生吐死,像要把心肝脾胃全吐出来。
再一次在工作时候冲进洗手间,沈砚知顶着张湿漉漉的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眼冒金光的感觉还没过去,人差点要没了。
如此看来,他真的很需要去趟医院,问问医生该如何缓解这情况。
实在太痛苦了。
他抽出纸擦脸,把纸团成团丢进垃圾桶,往外走的时候撞见了姜放。
“经理,你又吃坏东西了?”
“你也可以理解为看见你倒胃口。”
“我长得这么帅,哪里碍着你了?”
沈砚知轻抬眼皮子:“家里没镜子总有马桶吧?多照照,能更清楚认识自己。”
姜放无言以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再也不敢多管闲事。
不这么说,还会引来更多问话。
沈砚知揉揉眉心,等不及了,就明天上午去吧。
最近他没想好怎么面对方陈玄,想方设法躲着,避开能和人撞见的地方,加上许雅康如约走了,他对方陈玄的安全更放心点,就不着急和人见面。
不着急不代表不思念。
他还是想见方陈玄的。
可不是在这种场合撞见啊。
彼时他手里捏着刚做完的检查单,站在医院妇产科门口,即便米色大衣和围巾把他捂得严实,但戴着口罩露出的双眼还是很好辨认。
比如站在他面前的方陈玄就盯着他久久不语。
这时候,他僵着脸说:“好、好巧啊。”
方陈玄:“不巧,我在堵你。”
是的,发现男朋友避而不见,他要疯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男友完成他最后的任务下线了。
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