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到中午,沈念要去厨房给陈姨帮忙,让祁寒自己随意坐一会。

  祁寒对他的厨艺很好奇,颇为期待待会会吃到什么味道的饭菜,因此愉快地答应了。

  沈念离开,祁寒在沙发上闲坐片刻觉得无聊,开始研究两人客厅中不一样的细节。

  明明都是相同的装修风格和类似的家具,沈念住的房子似乎自带他身上那种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整体感觉与祁寒自己温馨而有生活气息的家截然不同。

  祁寒起身在客厅中转了一圈。

  嗯……

  落地窗的窗帘和地毯的颜色不同,布艺沙发也换成了灰色,墙上挂了一副很抽象的画,是简洁的黑白线条。

  加上沈念平时用的杯具基本是最简单干净的白色,而且摆放得总是很整齐划一,屋内的风格一下子就变得冷淡起来。

  祁寒得出结论后,觉得自己不太认同沈念对家的定义。

  一个人住这样冷冰冰的房子,时间都会变得漫长了吧。

  尤其在冬日里,人是会抑郁的。

  不过现在、祁寒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夏日的阳光正毒辣,倒是衬得屋里凉爽清净。

  改天送沈念一些开花的绿植,点缀一下这间只有黑白灰蓝的房子,一切就会显得和谐了。

  祈寒替对方规划完屋内摆设,摩挲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打算去厨房看看那边的情况。

  他转身,不经意间瞥见了窗边的桌子。

  桌上摊开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封皮上手书四个大字:恋爱宝典。

  祁寒不认为沈念有时间看一些奇怪的东西。

  所以他此刻很好奇。

  他偷瞄了一眼厨房,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伸手拿过本子,迅速背过身去,小心翻看起笔记本中的内容。

  这么一看,祁寒简直要憋不住乐。

  笔记本里记录了他曾经追求沈念的方法和隋鸣追求冯卓东用的手段,显然是隋鸣和沈念这对好朋友好搭档的共同手笔。

  比如眼前这一页上就罗列着几条心得,应该是隋鸣写的:

  一、试着去了解一个人,了解他的思想和兴趣爱好。

  二、找到爱一个人的正确方式,不要强人所难。

  三、懂得一段感情需要用心来经营维系。

  心得下面,另一个人的笔迹记录了一段感想,里面提到了祈寒——祁寒问我有没有花心思了解过他,答案是没有,我承认自己对他所知甚少,在这段感情中,是他一直在迁就我。

  感想下面,还有一句标注了重点的话——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处境制订计划!

  这段话显然是沈念写的,祈寒看后哭笑不得。

  他想,自己是不是把沈念逼急了,才让对方用上了收购公司时应有的架势和认真劲头。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陈姨开始在餐桌上摆放碗筷,祁寒见快要吃饭,担心沈念知道自己偷看了他的恋爱宝典会生气,急忙把笔记本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人坐回刚刚的位置。

  几分钟后,沈念从厨房里走出来喊祁寒吃饭,见他仍坐在原处,面露讶色,问他:“让你随便坐一会你就没动吗?怎么不在家里随意看看。”

  祁寒忽略他用词上的小心思,暗搓搓地想,自己刚才已经把能看的和不能看的都看了……

  但他嘴上却文明地说:“我没好意思乱走。”

  沈念不觉得他是这么拘谨的人,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祁寒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心虚,难道他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沈念抬眼扫了一圈客厅,看不出哪里发生了改变。

  他完全没记起昨晚随手放在窗边桌子上的笔记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笑着招呼祈寒去餐厅吃饭,让他尝尝自己的厨艺。

  祈寒坐到桌边,放眼望去,有几道菜的色相明显不太好,一看就不是陈姨做的。

  而这几道菜正好都是他爱吃的。

  想起刚才看到的笔记内容,他心里猜测这是沈念特意为自己做的。

  菜做成这样,不了解沈念的话,还以为他在赶客。

  祈寒拿起筷子,十分给面子地夹了一块色泽深沉的粉蒸排骨,很有勇气地放入口中。

  沈念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祈寒嚼了两口,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排骨软糯酥烂、香浓可口,完全不是想象中那样难吃。

  祈寒嗯了一声,肯定地对沈念点点头,夸奖道:“你做的排骨虽然其貌不扬,但味道还不错。”

  说完他又夹向另一盘黑乎乎的鱼香肉丝。

  这道菜味道有些重,祈寒吃的时候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浮夸地拉长调子称赞:“嗯,好吃。”

  沈念被夸得心情十分愉悦,一顿饭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不过,他的口味一如既往地清淡,没怎么夹自己做的那几道菜。

  吃完饭,祈寒主动要帮陈姨刷碗。

  陈姨说什么都不让他帮忙,推搡着让他去客厅陪沈念。

  祈寒坚持不过她,只得从命。

  离开厨房前,他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两人又在客厅闲聊了一会,门铃声响起,沈念起身去开门,将何容放了进来。

  何容没注意到祈寒,一进门就站在玄关处大呼小叫:“沈总,说好的暂时坐一段时间轮椅呢?你当时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过不走路的,你的信用呢?你要对自己的健康负责知道吗?”

  沈念抬起手掩着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注意用词。

  “怎么,还把自己折腾感冒了?”何容没有收到他的信号,诧异地问了一句,继而接着数落道:“感冒现在对你来说是小事,让双腿康复才是大事。沈总,坐十几年轮椅你都能坚持,不差这一周两周的时间吧?快回去坐着,不能浪费腿。”

  祈寒听到他后面的用词,没忍住笑出声,站起身走向门口。

  何容这才看到他,恍然大悟,歉意地对沈念干笑一嗓子,转过头跟祁寒寒暄:“祁少,好久不见。”

  “嗯,”祁寒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着应了一声,问他:“来给沈念针灸?”

  何容爽快地点头回答:“是,沈总前几天不是玩票跟你去爬雪山吗,结果……”

  “何容——”他还没说后面的话,就被沈念低声出言打断,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何容及时住口,对祁寒使了个眼色。

  祁寒心领神会,趁沈念不注意,比划了一个指向下的手势。

  何容点点头,换上拖鞋,把闲置在一边的轮椅推到沈念面前。

  沈念沉下脸,眼神逐渐冰冷。

  祁寒见状适时地说:“我还要去健身,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沈念难看的脸色缓了缓,温声对他说:“好,我送你。”

  何容闻言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角,阻止他继续作死,把他按坐到轮椅上,大胆地说:“沈总,建议你坐轮椅去送祁少。”

  沈念转头一脸怒意地看向他。

  祁寒低声笑了下,对即将爆发火气的沈念拜手道:“不用送我,你要听何医生的话,好好配合他治腿。”

  沈念坐在轮椅上,神色挫败地应了一声:“嗯。”

  祁寒推门离开,走到楼下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一边拿出手机上网,一边等何容出来。

  两小时后,何容拎着自己的医用箱从6栋的大门走出来,四处张望确认了祁寒所在的位置,向他走过去。

  祁寒抬头看到他,起身跟他边走边聊。

  何容跟他吐苦水:“祁少,沈总实在是个不听摆布的人,你以后要帮我多劝劝他,让他别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肯定听你的。”

  “嗯,”祁寒没有否认,若有所思地答应下来,问他,“沈念的腿怎么样?问题严重吗?”

  何容见多识广、不以为意地说,“不严重,腿部肌肉疲劳过度,扎几针养一阵子再慢慢锻炼就好。”

  “只是,”他看着祁寒打趣道:“沈总现在追人心切,太着急了才会弄巧成拙。看在沈总一片赤城之心的份上,祁少,你赶快从了他吧。”

  祁寒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何容见状无奈地感叹:“祁少,你肯定想不到沈总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

  祁寒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询问地看向他。

  这时候,两人恰好走到何容的车前。

  何容将手中的医用箱放回车上,关好车门,抬头见祁寒还站在一旁、等他说完后面的话,撇撇嘴,继续道:“我去美国陪过沈总一段时间,知道他当时的情况。”

  “他瘫痪了十几年,不是想站起来就能站起来的,刚开始的复健很打击自尊心和自信心,但他必须一点点去尝试、努力达到医生的各项要求,即使每天累到说不出话,他却依然坚持、甚至加大强度,为得就是能早日回国、把你追回身边,与你并肩站在一起。”

  祁寒知道沈念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相信何容前面的话,但是后面……

  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未免有点不切实际吧?

  确定不是在帮沈念说好话糊弄自己?

  祁寒犹疑地看着何容。

  何容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突然变得认真,一脸严肃地对他说:“祁少,你在沈总心里是很重要的人,他真的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想要真心悔过,旁观者清,我看得出你对他也很在意,所以,你们两个意思意思就复合吧,省着我们跟着操心。”

  说到最后,何容又恢复了不正经。

  祁寒没有听懂‘我们’指的是谁,皱着眉头想要问个明白。

  何容发现自己差点透漏微信群的存在,不敢再多说,一屁股坐到车里,跟他告别,开车离去。

  祁寒没有逮住他,只得转身往家走,一路反反复复地思考他的话。

  车子里的何容拿起手机,点开‘陛下今天召唤我们了吗’,发了一条信息。

  容嬷嬷:今天请叫我容·红娘·嬷嬷!

  御前大总管:别贫了,出事了!

  乾清宫大宫女: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