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嘉言起身之前还特意给司洲发了条消息,说叶黎和唐意飞在炸鸡店,自己过去和老同学叙叙旧。

  他刚踏进店门,就看见他的两个高中同学坐在最显眼的一桌朝他招手。白嘉言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简单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将视线转到叶黎身上:“那个人……你见过吗?”

  “确实是那天晚上在酒吧另外一个被摩托车撞伤的人。”叶黎将刚上的一杯可乐推到白嘉言面前,“怎么突然又在意起这件事来了?”

  “……没什么。”白嘉言回答完这一句,暗自沉默了许久。司洲昏迷醒来之后,分明表现出完全不记得这件事的样子,怎么会想到调查这么一个人?

  难道是后来回忆起,才找人去调查的?似乎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找到一个合适的缘由,白嘉言松了一口气,打算等司洲结束实验之后再询问有关的情况。然而他这份心刚放下没多久,唐意飞一句话就将他悬了起来:“酒吧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司洲还说你表白了呢。”

  “……你说,谁说我表白?”可乐险些呛在白嘉言喉咙里,他顿时换了个脸色,大脑像是骤然被什么刺穿。

  “司洲啊,那时候他微信联系我,跟我聊起这件事,说他跟你吵架了,不好意思直接问你,就托我问。”唐意飞全然没察觉到白嘉言面上的不对劲,“他说你表白失败,让我打听一下你状况怎么样,我就简单概括了你的话,还截了屏,你还记得吗?”

  唐意飞这一提,那段他当时没放在心上的对话顿时在脑海里异常清晰。他极力为司洲的言行找到另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真相却偏偏如此显而易见。

  叶黎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嘉言,没事吧?”

  “没什么,你们先吃吧。”白嘉言站起身,匆匆离开了快餐店。

  他重新回到苍大校园内,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尽管他在司洲的言行中找不出逻辑,拒绝告白却又将他骗在身边,但对方撒了两个多月的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是白嘉言第一次知道,自己也能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走到实验楼前的时候,司洲也恰好从楼上下来,后者一如既往去牵他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在脸颊上摩擦:“等了很久吗?”

  白嘉言默默将自己的手抽回,司洲注意到对方的反应愣了一下:“对不起,下次不让你等了。”

  “不是这个,”白嘉言不是擅长将怒意宣泄出来的人,他习惯将情绪收起来,让自己尽量保持理智,“唐意飞这周末回来夏苍市了。”

  “我知道,你说你跟他,还有叶黎去快餐店。”

  “他说,是你让他给我发消息的,问我告白失败后状况怎么样,就在你从医院醒来之后没多久。”白嘉言说得很用力,仿佛有什么即将喷薄出来的东西被压在每一个字底下。

  司洲沉默了。

  “你失忆的事,是不是骗我的?”

  司洲的沉默已经透露出了他的答案。白嘉言第一次看到对方这般窘迫的模样,良久才听见眼前人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开的话音:“你对我太重要了。”

  “所以就可以骗我吗?你失忆这段时间我总是纠结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总是担心你,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还因为你想起事情来而觉得高兴。”白嘉言深吸了一口气,防止自己被愠怒压倒,“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不是的,怎么会,小嘉言做什么都那么可爱。”司洲的手隐隐开始发抖。

  胸腔的情绪似乎下一秒就要翻腾而出,白嘉言忍不住再次深呼吸,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先冷静下来:“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谈吧。”

  “不要。”司洲的声音就是在在风雪中赤身裸.体的行人,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地面,“求你了,别丢下我,小嘉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行了,先这样吧。”

  头疼,这是白嘉言的第一感受,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听到司洲的情话会是这种反应。他强忍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接着转过身快步离开现场,不管司洲在他身后说了什么。

  ……

  白嘉言今晚不怎么能睡着。

  他看着坐在自己床边半身高的兔子玩偶,是司洲在隅井东夜市给自己赢回来的那一只。他烦躁地扯了扯兔子耳朵,始终想不明白司洲骗他失忆的缘由是什么,下午的时候怒急攻心,居然忘了问这个问题。

  手机从他回来之后就不停地在震动,司洲不断地给他发消息,还试过打电话,但白嘉言不回也不接。

  直到他现在睡不着查看消息记录和未接来电,才发现对方发的比自己想象中还多,差点就心软回复过去一条。

  我不会这么容易原谅的,白嘉言想,他总不能真的当司洲嘴里那只咬人都不疼的小白兔。

  白嘉言也不知道自己晚上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看了看手机,司洲半夜终于消停了下来,一直到今天早上才重新开始发消息。

  【我没睡,我一晚上没睡】

  【好像马上要死了】

  【好疼,我受伤了,好疼】

  紧接着是一通电话。

  看到受伤两个字,白嘉言心里骤然一紧,想也不想就接通:“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

  “好疼。”司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发出仿佛脆弱的伤兽一般的低鸣,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挤出抽泣声,“好疼,好疼,好疼……”

  “……师哥?”

  “疼……”

  电话另一头的司洲不断重复着这个字眼,语气越来越接近崩溃。白嘉言没办法袖手旁观,电话保持着接通状态,他连鞋都没来得及换,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到司洲家门口。

  保姆将他领进门,没走几步他就听见楼上有什么被摔到地面破碎的声音,大到让他难以忽视,携来仿佛地动山摇般的心惊。

  “师哥!”白嘉言飞快冲上楼,猛然去推司洲的卧室门,却发现已经上锁。一旁的保姆解释说司洲一直不愿意开门,白嘉言用力地喊了好几声,门才缓缓从里面打开。

  “小嘉言……”司洲的表情显得很憔悴,就像是一只刚被主人抛弃的宠物,显得可怜兮兮,“你看,好疼……”

  司洲将右手伸到白嘉言面前,手掌心上一道鲜明的血痕,看得出伤得不深,伤口也早早停止了渗血,但白嘉言还是没忍住握过那只手:“怎么弄伤的?”

  “不小心划的,好疼。”

  白嘉言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乱成一团,桌上的摆设都被扫落到地面,杂物散落一地。一个裂成几块的玻璃杯躺在桌角,其中一块玻璃碎片上有鲜血的痕迹,司洲应该就是被这个割伤的。

  “我先给你包扎。”白嘉言让其中一个保姆去拿医药箱,东西很快到他面前,他从箱子里拿出绷带,一圈一圈缠在司洲的手上,分明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厚厚的绷带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白嘉言没有问司洲将房间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原因,因为十分显而易见,像这样骗取他关心的事,司洲过去也没少做,只是过去掉眼泪流血都是假的,这次人却真真切切受了伤。

  “师哥,不要这样对自己。”白嘉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话语里透着心疼。

  “我想收拾,然后就割伤了。”司洲的声音依然毫无气力,“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捡玻璃的时候就那样了。”

  白嘉言缠好绷带,指尖却仍然停在司洲那只伤手上:“我会担心的,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你看着我,你在的话我就不会了。”司洲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塌陷,“你说你不忙的,你说我想就可以缠着你的,你说你不食言,为什么现在就不理我了?”

  “师哥……”

  白嘉言半天说不出话,只见司洲转过身去,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玻璃碎片上。前者像是被敲响了警报铃,连忙去拉司洲的手腕:“我不会不理你的。”

  “小嘉言是不是原谅我了?”司洲眼里瞬间发亮,对上白嘉言的视线。

  “那个……”白嘉言顿了一下,“要我原谅的话,你要努力才行。”

  “要我做什么?小嘉言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我很努力的。”司洲立马几步靠近白嘉言,眼神格外诚挚。

  “先答应我刚才的事,不准再弄伤自己,也不准胡乱砸东西。”

  司洲用力地点了点头,两只手攥住白嘉言的袖口:“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我爱你,我好想你,你别放弃我。”

  “我不会的。”白嘉言说着,小心翼翼地替司洲将散落的物品重新摆放好,“先收拾好吧,我陪你。”

  ……

  司洲:【小嘉言,车停在楼下了,我等你】

  白嘉言刚在家里吃过早餐,正准备出门回学校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司洲发来的这条消息。他还没准备好原谅司洲,这时候领情总觉得不太合适:【你先去吧,我自己坐地铁】

  司洲:【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白嘉言揉了揉太阳穴:【不是】

  【你不是答应我,做什么都可以吗?先去吧】

  司洲:【我知道了,我在宿舍等你,我会乖的】

  白嘉言看到这条消息之后就上了地铁,现在正值高峰期,车厢内人挤人,到站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挤出去,捂着一身热汗回到宿舍。

  司洲坐在白嘉言的床头,看上去就像个痴痴地等着妻子回家的丈夫,看到那人出现在门口,立马凑上前去:“你来了,我等到你了。”

  “今天有课,不会不来的。”白嘉言几乎失笑。

  “好多汗。”司洲硬是抬手替他擦,接着发现白嘉言连T恤也有些汗湿。后者本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绕到自己的衣柜前,准备换身衣服。

  白嘉言将脏衣服暂时放到了自己放置在阳台的盆里,就连袜子也换了一双。因为有课,他很快就出了宿舍门,一直到中午才回来。

  一般放学时间,白嘉言都会先回宿舍,晚点再错峰到食堂打饭。他刚进门,就看见自己书桌上放着一份牛肉饭,摸一摸还是热的。

  “我知道你爱吃这个的。”司洲立马从旁边凑过来看他。

  白嘉言打算将不轻易原谅司洲的想法贯彻到底,于是摆出一副不领情的模样:“我今天中午想吃麻辣烫的。”

  “我再去买。”司洲说完就要出宿舍门,白嘉言伸手拦住了他:“那牛肉饭谁吃?不能浪费。”

  “我吃,小嘉言不要的我都吃。”

  白嘉言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轻笑出声,他不好让对方再为他跑上跑下,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份牛肉饭:“我是为了节约粮食。”

  “小嘉言吃我买的饭了,”司洲顿时弯起嘴角,像是碰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定是在考虑原谅我。”

  “嗯……看你表现吧。”

  “我很乖,对小嘉言最好了。”司洲视线下意识瞟了一眼阳台,“小嘉言的衣服我都亲手洗干净了,袜子还特地洗了好几遍。”

  白嘉言怔了一下,不自觉地站起身走到阳台,这才发现自己暂时放在盆里的脏衣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晾了上去,那双黑色的袜子也好好地夹在衣架上。

  他没忍住想象了一下司洲替他搓袜子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但他很快想起司洲手上还带着伤:“你的手还不能沾水。”

  “我带了乳胶手套。”

  “上衣和裤子放洗衣机就好的……”

  “我洗的比机洗干净。”司洲眼神显得格外驯顺,“而且能碰到小嘉言的味道。”

  白嘉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司洲如何是好,只是让对方答应自己不再折腾手。

  “我知道,我会乖的。”司洲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绷带,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白嘉言刚要回到自己书桌前,开始品尝司洲给他带来的午饭,手机就恰在此时振动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卿许给他发来了消息。

  --------------------

  唐意飞说的对话在第六章 提过,好的我知道你们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