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靠近了。
林折雪把手机拿远，打开了免提。
这样的距离，心理上比较安全。
他淡淡说了声：“我有事问你。”
秦远澜的兴奋、紧张、惊喜、小心翼翼糅杂在一起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发散：“小雪球，我……”
“谢岩。”林折雪没有给秦远澜寒暄的时间，直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情，“是你让他来找我签约的吗？”
秦远澜显然没想到林折雪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间怔住了，过了好几秒才答：“谢岩吗？不是。”
“真的不是吗？秦远澜，如果你骗我……”
秦远澜答得斩钉截铁：“真的不是。我保证，我绝不骗你。”
“好，那没事了。”
“等等，我还是要坦白一件事。”
林折雪要快速挂断语音通话的动作，被秦远澜的“坦白”暂时停住了。
“什么？”他问。
“替你铺路。”秦远澜似乎在斟酌用词，语速比平时缓慢了一些，“我得坦白，我确实想过。”
林折雪看着屏幕上秦远澜的头像。
那是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
虽然没有更多明显的参照，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时候秦远澜拍下了这样角度这样内容的照片，但他知道，那是他自己和秦远澜。
“我想过用我所有的资源给你铺一条最好的路。”秦远澜说，“我想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我想让你是最开心的人。然后我想，如果我这么做了，可能你反而并不会开心。”
林折雪没有回应，秦远澜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确实想为你做我所有能做到的事情。我知道了好的感情、健康的关系是彼此尊重，保有自我空间。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对自己喜欢的人好、为自己喜欢的人去计划，到底那个‘度’在哪。”
“但是我现在知道，任何事情我都会和你商量之后、以你的决定为准，是必须的第一步。所以我没有让谢岩找你签约。可是如果你愿意问问我意见，我会希望你和他签约。他这个人挺有想法的，也有能力，而且人品很好。”
“你最看重人的人品，对不对？”
“谢岩说，他也想和你合作。”林折雪问，“你拒绝他了？”
“拒绝了。”秦远澜答，“我有其他规划。你想听听吗？”
“不想。”林折雪直觉地拒绝，“和我没关系。”
秦远澜明显地黯然了些，但还是带着努力争取的意图：“那你想知道的时候随时问我。”
“就这样吧。”
林折雪的话落下，语音通话就断了。
对着断开通话后退回的微信对话页面，秦远澜用最快速度发过去三个字：【明天见】
回应他的，还是即时弹出的红色感叹号。
拉黑秦远澜，林折雪径直去了十七楼。
顾循舟有些惊讶：“不多睡会？这么早就上来？等不及直播啊？”
“挺无聊的。”林折雪说。
“怎么？一个人感觉到寂寞了？”顾循舟挑眉笑。
“你别狗啊。”林折雪说，“点个外卖吧。”
一起吃过了外卖，林折雪收拾了餐桌，顾循舟也去开了直播。
弹幕立刻刷起来：
【林林呢？】
【舟舟把林林放出来，我要林林】
【是不是林林被某人缠住啦来不了呀】
【所以，热搜是真的有点东西咯】
【我不信。真怎么样了，秦先生会舍得不昭告天下？】
“你们说什么呢，好宝宝可不兴造谣哟。”顾循舟笑着对镜头外的林折雪勾勾手指，“林林宝宝快来，全世界都在呼唤你。”
林折雪摇头：“再乱叫‘宝宝’我就走了。”
“行行行，你声音大，我听你的。”顾循舟持续对林折雪勾着手指，“林林同学，来让想你的宝宝们看一眼。”
林折雪走过来拍开顾循舟晃动的手指：“这种出场方式怪尴尬的。”
虽然对顾循舟这么说，但他还是对着摄像头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挥了挥手打招呼：“晚上好，大家都有好好吃晚饭吧。”
一片【吃了】【有】的回应中，一个VIP用户的彩色弹幕引起了顾循舟的注意：
“明天《再遇》最后一期录制，据说节目组搞了个大动作，林林能不能漏一下？”
他看林折雪：“能漏吗？”
“什么大动作？”林折雪茫然，“我不知道。”
“节目组不会大概说明这期要做什么吗？”顾循舟问。
“会，但是这期确实比较神秘。”林折雪想了想陈卓宇下午说的没有脚本没出流程的情况，有些无奈，“我没怎么录过综艺，但是这次的节目组好像真的挺爱搞事情的。希望他们最后一期能悠着点吧。”
【难说哦】
【最后一期，我怎么感觉会最open呢】
【我爱看热闹我先说】
【我也。支持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顾循舟忽然问：“榜一那位，你知道节目组要搞什么吗？”
快速刷过的弹幕中，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弹幕被顾循舟精准捕捉到了。
他打了个响指，语气都挑高了几度，笑道：“这位ID是‘林林头号粉丝’的朋友，你被抓到了哦。”
这ID……林折雪一脸黑线，戳顾循舟手臂：“你问得也太自然了吧！”
“他答得还更自然呢。”顾循舟给自己辩解，“责任在他！”
公屏快速滚动：
【我本来想用这个ID的，被抢了我还很气，现在觉得，抢得好啊秦先生！】
【太会了他！活该他有对象！】
【活该他有小雪球！】
【虽然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再想想好像又极度合理】
【拜托！你们！能！快点！结婚！吗！我等得很着急了！（破音）】
【来，不能喝的都和我一起坐小孩桌】
顾循舟翻开了节目组的官方微博，仔细看了看，摇头：“官微没透露什么大动作，最新放出来的都是第三期的物料。不过以一贯的调性，他们不会真的搞出个谁向谁现场求婚，谁和谁就地复婚的大爆点吧？”
林折雪表示：“不知道，反正我这里不会有什么爆点。”
“反正你们这个节目组在搞事情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放松过。”顾循舟说，“以不变应万变咯。”
他话音刚落，特效字幕在公屏闪现：守护榜一用户【秦念念】进入直播间。
随即特效字幕浮起：【秦念念】送出五十二个【心有独钟】。
一颗心散做满天心又聚合成一颗心的动画连续刷屏。
顾循舟在不停歇的特效里开了口：“看在礼物的份上，我回赠你四个字。”
他一字一句地说：“粥、他、喝、了。”
榜一的SVIP专属弹幕带着金边穿透特效动画,呈现在公屏上：【谢谢】
“那么节目组搞事情这个事情我们林林不清楚。关于《再遇》的讨论今天也就到这里了。”
顾循舟看着弹幕里的各种话术，笑起来：“你们呀，想知道什么细节什么进展，蹲我直播间没用。蹲林林也没用。该去哪里蹲，你们不知道吗？”
林折雪也轻轻咳嗽一声：“好好直播吧，音乐主播顾循舟。”
“那就唱歌呗。”顾循舟说，“对了，我们合唱的那首《你不要的未来》，上周收听人数破五十万了你知道吗？”
“我不太懂音乐数据，听着还是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顾循舟笑，“所以是不是应该回馈一下听众？”
“怎么回馈？”林折雪略有些警惕地看顾循舟，“你别搞事啊。”
“宝宝们想要什么回馈？”顾循舟说，“发到公屏上我们讨论讨论。”
他又强调：“榜一禁止参加。”
秦念念：【为什么针对我定规矩？】
顾循舟：“这我地盘，我想定什么规矩就定什么规矩，不满意？你走啊。”
公屏一片哈哈哈之后刷起了五花八门的要求。
顾循舟一边看一边笑，一边展开左手掌作势掩住林折雪的眼睛：“你们是真敢啊，太敢了，你们快刷上去吧，林林可看不得这个。”
“咱就是说啊，你们真不怕林林转身就走啊！”
“当然不是恼羞成怒，他会害羞啊宝宝们，你们自己听听你们这些要求……和某人抱抱？和某人亲亲？和前CP舌吻？清澜映雪的情侣合照？热搜说到的同居开个直播？你们自己听听，这些话它说出来，清新吗？”
“真的，你们别太忘形啊，快发点合理的，我这屏蔽结界撑不了多久了。”
“欸，榜一你凑什么热闹？你这个要求……好吧你还算清新。但是你要知道，基于你的特殊身份，不管是什么要求都绝不可能今天、在江雪同归直播间得到满足的好吗！”
“快快快，别凑热闹，提点合理的要求，我们现在把这些群魔乱舞的东西刷上去！”
“我数一二三啊，要是再没有出现一条我觉得能让林林看到并且可能满足的要求，我就自己安排了。”
“一，一点五，二，二点八，三……你们呀，为什么就是一身反骨。不行了，房管快来干活，一键清屏，然后禁言公屏三分钟。”顾循舟笑得止不住，左手掌被林折雪挥开了，又换成右手掌挡住林折雪的眼睛，“快点，我支持不住了，林林要是害羞走人，你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哟。”
公屏被房管清空，全员禁言开启，顾循舟的右手被林折雪推开了。
笑着压住作势要起身走人的林折雪，顾循舟清了清嗓子：“欢迎来到江雪同归直播间的各位宝宝们。大家一定很想听我和林林合作的《你不要的未来》的现场版，对不对呀？”
“哇，谢谢公屏这么多宝宝的应援。”
林折雪看着禁言中空白一片的公屏，摇头：“你这是把权利的游戏玩到了极致啊。”
“我的直播间当然我做主。”顾循舟调整机架的设置，“林林唱原调吧，升两个调我们可能就合不上了。”
“一定要现场献丑吗？”林折雪无奈，“你是专业的，我可不是。”
“怎么会。”顾循舟说，“我现在开放公屏发言，觉得林林唱歌好听的宝宝，给我把好听打在公屏上，把感叹号抠烂！”
公屏开放的瞬间，【好听！】【林林最棒！】【天籁】【林林别害羞，喜欢听】的弹幕充满了屏幕。
秦念念：【最好听的时候，你们都听不到】
“秦远澜你给我闭嘴啊。”林折雪脱口而出，“这样我怎么唱啊？”
顾循舟咳嗽两声，尽量让自己恢复正经主播的态度：“那我先唱两首，让林林恢复一下情绪和状态。至于榜一，我建议你退出直播间。”
秦念念发出金边弹幕：【你说退就退？】
顾循舟用肩膀推了推林折雪：“你自己说，他在这儿，是不是会影响你正常发挥，该不该退出直播间。”
……这问题怎么答？
“顾循舟你别狗啊，挖什么坑呢。”林折雪瞪他，“再闹我不配合你了。”
“很好，直播间今天的气氛也很好，我真是个非常合格的主播。”顾循舟笑着打开了伴奏，“下面我给大家唱一首《我们结婚吧》……啊不对，是《我们的爱》。”
直播间的气氛确实挺好的，公屏互动得热闹又有趣，林折雪视线移开显示器，不看显示出来的【秦念念】的ID，也不看公屏的礼物特效，合着顾循舟唱了遍《你不要的未来》。
唱完了，他干脆地说：“我走了，明天早上六点要出发。”
顾循舟点头：“也十点半了，你去休息吧。”
公屏闪出N个【林林晚安】【录制顺利】【六点出发好累啊，林林好好照顾自己】的弹幕。
秦念念的金边弹幕闪出来：【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顾循舟摇头：“他让你照顾吗？别这么偏执懂不懂？永远不要单方面替别人下结论，就算是你未来男朋友也不行。”
秦念念：【“未来男朋友”我爱听，谢谢。】
顾循舟抿唇，一把搂住林折雪：“林林！他欺负我！”
下一瞬，直播后台响起了直播间内连线的提示音。
顾循舟抬起头，看过去，对林折雪说：“他要和我连线诶。”
林折雪下意识问：“这次他又花了几万豆？”
“十万。”顾循舟点击了接受连线，“这漫天花钱的习惯，你是不是得管管。”
林折雪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连线接通，秦远澜的声音直冲出来：“你手给我放开。”
顾循舟把林折雪搂得更紧了：“我偏不，我就爱有人干看着干着急。”
秦远澜厉声：“你过分了啊。”
顾循舟更得意了：“我友情提示一下这位朋友，有什么情绪都得忍住，千万别口吐芬芳哦，咱们平台是有文明上网智能检测的，待会你要是因为语言攻击主播而被系统踢出直播间，对我可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我还乐见其成。”
秦远澜无奈，语气转成了哀戚委屈：“小雪球，你能离他稍微远一点吗？一点就好。”
【怎么秦先生还有两幅面孔啊？爱了爱了】
【妈妈！原来他可以这么软吗】
【不行了，我CP脑长出来了】
【他在求求诶，这是什么另类情话】
【卧槽，秦先生再次夺走了我的卧槽】
【我宣布，我的CP是最真的！】
【给我马上结婚！不要逼我求你们！】
顾循舟得意，干脆顺势把头埋在了林折雪的肩膀上。
甚至用上了泫然欲泣的口吻：“他没跳出来之前我们同床共枕多少次了，他跳出来了我靠一下都不行了？”
秦远澜气结：“你离他远点！”
“某人好像不高兴了。真是，好吓人哟。”顾循舟转向林折雪，“哥哥，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公屏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太好了，舟舟茶起来了】
【舟舟茶得好可爱，多茶点，爱看】
【舟舟轻而易举地完成对榜一的绝杀，快乐】
【能绝杀榜一的只有林林吧】
【可是谁不爱看帅哥秀茶艺呢！】
【林林不爱看哈哈哈哈哈，你们看林林的表情】
林折雪的表情确实比较僵硬，他从牙缝里挤出只有靠在他肩膀上的顾循舟能听到的声音：“顾循舟，你给我正常点！”
“我怎么不正常了？我还不能偶尔展露一下男人的脆弱了？”
林折雪动了动肩膀，示意压着他的顾循舟不要演了：“如果不是直播间这么多人看着，我真的会直接过肩摔把你扔地上。”
顾循舟埋头笑：“你个小没良心的，有了男朋友忘了兄弟是吧。”
林折雪严肃：“我没男朋友。再没正形，你也要没有兄弟了。”
直播间里传出秦远澜的声音：“小雪球，今天去复诊，医生又骂我了。”
“医生怎么会无缘无故骂你。”林折雪轻轻挥开顾循舟，看向公屏显示“连线中”的【秦念念】的头像，“是你伤口又出问题了？”
秦远澜期期艾艾地答：“是……出了一点点问题，就一点点。”
“一点是什么意思？”
“这……昨晚……”秦远澜说着，停了停，又开了口，“小雪球，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们私下说吧。”
【这种骗微信的方式还挺新颖的】
【以黑名单为家的秦先生哈哈哈哈】
【别挣扎了，放不出来一点】
【昨晚发生了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我随，随5200！让我听听什么事儿啊！】
顾循舟也看起了热闹拱起了火：“你们别想了，这大庭广众的，昨晚发生了什么是真的不太好让大家知道呢。”
林折雪瞪顾循舟一眼，低声说“别狗”，又向秦远澜正色道：“那就别说了，我也不想知道。”
“我说我说。”秦远澜忙忙开了口，“沙发太窄了，我昨晚睡着了没留意，翻身的时候脸撞到扶手了。”
【沙发？什么意思】
【是小雪球实施制裁，某人被罚睡沙发吗】
【一般被赶去客厅睡沙发都是触犯了家规吧】
【可是林林不是压根不知情吗】
【可是某人不是留宿了吗，有他出入的视频呀】
秦远澜忙忙和公屏解释：“你们别误会。在他家我现在睡的也是沙发。”
顾循舟猛地笑出声来，拍着林折雪的肩膀：“狗还是他狗啊，这是亲口把在你家留宿给坐实了。要是有人暗地里打你主意，那可就得斟酌一下你和他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秦远澜又说：“这是我见过最凶的医生了，我又不是故意撞的，痛的是我自己，他不但不安慰我说没事他一定能妙手回春，还一直絮叨说我是他见过最不配合的患者，说我影响他的治疗效果，是不是存心想砸他口碑。”
“我又不是故意的。撞那一下真的很痛，我当时就痛醒过来了。”秦远澜隐约的愤愤里压着等待被安抚的委屈，“他还说我下次再伤了哪里他是不会再接手了的。他居然咒我再受伤，这合理吗？”
林折雪一脸黑线。
这个娇，秦远澜他是真能豁出去地当着直播间这么多人撒啊。
公屏刷的内容果然没有出乎林折雪的意料：
【秦先生这次长了嘴，还会撒娇，我可以！】
【虽然我最开始是在超话说过谁回头谁是狗，但是现在这个氛围吧，我也只能说我可以】
【他好爱他！】
【我等得很急了，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秦远澜收敛了可怜兮兮的意思，转成了认真商量的口吻：“床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床？】
【这个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是的吧】
【卧槽，我的CP是可以聊‘床的事’的关系了！】
【进展这么快吗，秦先生干得好啊！】
林折雪看着弹幕，真的感觉后槽牙要被自己咬酸了。
偏生秦远澜还不知收敛：“很晚了，你快回家休息。别担心我，我今晚会很小心不撞到伤口的。不然明天怎么见你。”
“你……”林折雪瞪着连线中的秦远澜的头像，“你今晚睡地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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