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要走，阿海你会放我走吗？”赵军直截了当地问道。
阿海神色不变，只是走进了几步。这个赵军是自己刚刚从部队退回到的地方上之后，偶然遇到的，那个时候两人相扶相持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自己能打能杀，有一身功夫，被曹德明看中收入门下，和赵军也就慢慢断了联系。后来不知怎的，赵军辗转找到了自己，愿意追随着自己也拼一番事业出来，他便把他给留下了，想着自己身边有个这样的“自己人”也算是都多了一条退路，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人”居然会吭自己人。
“你想走，走去哪里，干回老本行”，阿海语气平静地问道。赵军在投奔自己之前，曾经在夜总会倒腾过一段时间的毒品生意，后来因为曹德明有明确的底线，绝不碰毒品，他这才洗手上岸做起了曹宇哲的打手兼司机。
“阿海，海哥，你就放我走就行了，我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这样曹总和小曹总都不会过问的，我就是个小人物，哪里能让他们记挂着呢！”赵军低声下气地哀求着。尽管他年龄比阿海要大许多，但是道儿上有道儿上的规矩，自从阿海跟了曹德明，成了曹德明的左膀右臂，自己就不再是他的兄弟了，只能算是他的手下了，所以他不得不叫他哥，“我不麻烦你，我自己手头上有钱，你只要让开一条路，我就麻溜地消失！”
“晚了”，阿海看着他，说道：“你在警察那里挂上号了，曹总又让李总出面捞的你，傻子都能知道你是分量不轻的人物。所以，晚了。”
“海哥，你得相信我啊，不该说的话我是一句都没有说啊，反倒是你啊，警方手里头有一张你的照片，在那种情况下，我都说了不知道啊！”赵军像一只痛哭流涕的老狗软趴趴地乞求着。
听到这个消息，阿海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警察对哪一种犯罪最没辙，那就是凶手逃走了凶杀案，更何况他进出隐秘，没有留下证据，除了那把小刀，可是他没有犯罪记录，料他们也无法比对出他的身份，唯一的隐患就在于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口风有点松动似的道：“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曹总，还有李总不相信，你也知道，二十四号就是大会召开的日子，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谁也不敢打包票警方会不会从你这里找突破口，毕竟他们已经知道你身后的靠山是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乱警察的计划。”
“怎么打乱？”赵军一听有戏，两眼都放出了求生一般的渴望。
“咱们之前不是查到了林骏有个前女友叫林蕊的吗，她在当晚目睹过我杀人的全过程，她现在被警方保护着，目前最大的威胁就是她了，所以，要想咱们都平平安安地把这半个月度过，只要她闭嘴....。”阿海边说，眼睛里还划过一道歹毒的光芒：“你懂我的意思吗？”
话还没有说完，阿海的脖子就被赵军一把抓住，双眼圆鼓着，恶狠狠地道：“这是你他妈自己做事不干净，凭什么要我替你擦屁股！！”
阿海狞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不不不！从你被警方抓住之后，这件事就是你搞砸了，如果你和警方起了冲突，引起了警方的警觉，那个女人不会受到严密的保护，我完全有能力让她闭嘴，而不是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气得赵军肝疼。
“非得让我动手？”他依旧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阿海乜斜着眼睛看向她：“怎么，不敢了？你要是办好了，这就相当于向曹总认错了！要知道，那个女人闭嘴了，李总和曹总的同盟才会更加坚固。即使会有点小风浪，但浪头都已经没有了，还怕个球！”
赵军挣扎了良久，最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了下来，阿海对于他这种不干脆地态度还有点不满意，但最后也是没说什么，安慰他“好好睡觉”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赵军在楼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后悔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他应该提一点交换条件。不过，后来一想，只要把那个女人解决了，自己就算是在曹德明面前彻底认错了，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站稳了脚跟，也许总有一天，自己也有机会取代阿海呢！
6月5日下午，距离林骏被杀案已经过去了两天，原本应该很简单的案子却陷入了泥沼地里，插/不进去也拔不出来，弄得支队从头到下都是一头的包。
“啪！”
位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楼六层的大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朱红色的长条形会议桌和有些斑驳的厚重白瓷水杯，使人有种时空错乱的混沌感。一切都是那么的凝重，就连墙壁上那四张支队工作纪律的挂画都显得那么的生硬刻板。
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报纸正四仰八叉地狠狠跌落在会议桌上，在腾起的微尘里那股新鲜的味道在慢慢地漂浮，久久没有散去。有人眼尖的瞅见了报纸上那个黑体字标明的标题——《眼皮底下的犯罪：警方究竟是无为而治，还是无能而治？！》
周小欧抬手拿过了那份法制日报，他翻到了这篇报道，报道里通篇对6月3日晚上发生在火盆山工业园区老石油小区的林骏被杀案进行了长篇的详尽报道，并且着重对警方就在现场对依旧让凶案发生的这一事实进行了揶揄、挖苦和质疑。
“一个生命就在与警察相隔几百米的地方呐喊着，求救着，可是警察在做什么，他们只是在睁着双眼锁定着楼道口，期待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获，守株待兔式的侦查方式是否还适合现代社会发展的需求，民众的安全需求还要用这种一劳永逸的方式来获得保障吗？可最后的结果却叫人触目惊心，一个原本可以活下来的人，在警方的漠视下被残忍杀害，警方后知后觉地介入接手让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我不知道诸位看完这篇报道是什么感受？”市公安局代局长袁云志问道，他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儿，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数时候都是周永傲像个大家长似的撑着警队的这片天。但是谁也不会质疑他的权威。此时，他满脸的皱纹像是扭曲的藤蔓，缝隙间塞满了怒火。
满屋子坐着的都是各个支队的一把手和刑侦支队的全体成员。平日里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一个个都如虎狼般的凶猛，此刻却噤若寒蝉。
“没有感受吗？呵呵”，袁局长冷笑着，指着自己的那张老脸大声道：“像不像有只手在扇自己的耳光，不疼吗？！啊！我反正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羞耻，非常非常地羞耻！”
所有人，包括坐在袁云志左侧的周永傲都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周小欧凝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一场大雨即将落下，在不久的将来。
“面对这些嘲讽，挖苦，质疑，我们不敢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我们只知道遵循着执行抓捕方案，却死板地不知道变通，放任犯罪分子从眼皮子底下溜了进去，杀了人才发觉要保护的嫌疑人被杀死，可是怎么样，为时已晚啊！我暂且不去管这事是如同捅出去的，现在我只问，这个案件还能不能破了？！”袁云志用拳头砰砰地砸着会议桌，白瓷水杯的盖子径直从上面滚了下来。
“鉴于这个案子如今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我这里只提一个要求，就是各位同志要提高责任心和使命感，迅速、干净、果断地将该案的犯罪凶手绳之以法！给社会一个交代，也给自己重新正名！”袁云志的声音犹如铁一般的冰冷而坚定，停顿了片刻，他稍稍舒缓了语气，看向众人，问道：“大家都表表态吧，我也来听听你们的态度！”
偌大的会议室里，有那一么长达五分钟的安静，这种安静叫人心慌。袁云志也不着急挨着点明，他吹着白瓷杯里的绿茶沫儿，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两只眼睛从茶气中窥探着即将探身而出的猎物。
再一个五分钟过去了，周小欧开了口：“袁局，这件事情给我要检讨，面对社会上给予警方如此的嘲讽和曲解，我应该负主要责任。您要怎么处罚我，我都认！”
“现在是谈处罚的时候吗？你什么时候也分不清主次了?”袁云志不满地反问道，而后扬起脖子，看向他：“这个案件远远没有之前侦办的白塔山焚尸案和缙云山凶杀案复杂，为何却无法锁定嫌疑人，破不了案？！”
周小欧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我们有锁定的嫌疑人，只是缺乏直接证据。”
“是谁，这个嫌疑人？”袁云志问道。
周小欧看了眼周永傲，得到了他的示意，他这才道：“阿海，曹德明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