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谁？你知道的，对吧？”陈恕紧紧地盯着邢衡。
可这时邢衡的神色淡了淡，连同语气都像是白开水一般了，“我知道啊。但是——”，他抬起了眼皮看向陈恕：“这是小雪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们。”
这话说的简直让在座的三个人都觉得啼笑皆非，进了审讯室，哪里还有隐私可言。
李渝笑了笑，说道：“邢衡，就算你不说，我们同样可以查出来，但是那个时候，你想保留小雪的隐私，就不算隐私了！”
邢衡愣了愣，而后眉眼间满是挣扎，最后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地道：“是曹运河。”
这个名字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落在陈恕的耳朵中却尤为的敏感——姓曹？又是德明矿业的？他立刻问道：“这个曹运河和德明矿业曹德明是什么关系？”
邢衡微讶，也许是没有料到陈恕会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这上面的关系。他回道：“曹运河是曹德明的堂弟，是德明地产的一把手，小雪就是被曹运河看上了，没办法才跟了他！曹运河都五十多了，小雪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都是被逼的！！”
陈恕被这话激起了一层涟漪，还想多问，被周小欧的眼神制止了，他接过话头：“所以你才会对外隐瞒自己对任婉莹的感情，怕被曹运河知道了，曹运河会对任婉莹不利，对吗？”
邢衡没有否认：“是的，小雪很单纯，她一个农村女孩儿到这里来工作，只想在这个城市扎根，没想到就因为长的漂亮，就被曹运河给看上了，硬是逼着她跟了他，她心里苦得很，如果没有陪着她，说不定她早就想不开了。”
周小欧面色依旧平静，顺着邢衡的话往下问过去：“所以，你为了任婉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对吗？”
邢衡下意识地点头，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问题：“警官，小雪和曹运河的事情好像跟你们的案子无关吧？”
周小欧有点无赖地笑了笑：“是没有关系。我有点好奇所以多问了一点。那下面，我们来问点有关的。”
“你想要问什么？”邢衡全身紧绷，转变情绪的速度很快。
周小欧示意李渝接着，李渝问道：“邢衡，你之前交代过，你在5月13日当晚十二点的时候，在德明路搭载过一名陌生女性，对吗？”
“是”，邢衡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丝地停顿。
李渝点头：“你确定说的是真的吗？”
邢衡这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李渝看了好几秒，而后忽然说道：“警官，如果你们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无罪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李渝语气严厉了点，说道：“邢衡，你是不是还抱着可以出去的奢望，实话告诉你，就在今天，我们在你开过的那一辆捷达车找到了残留的汽油痕迹和符合你的指纹，结合车内的DNA信息，你是白塔山焚尸案的重大嫌疑人，我们现在可以依法对你进行刑事拘留。”
邢衡脸色几变，仍旧是死鸭子嘴硬般的辩解道：“我说过，我只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搭载过以一个陌生女人，我没有杀人。更何况这车是我平常开着的，有我的指纹很正常啊。怎么我就成了重大作案嫌疑人了！”
“是吗？”周小欧笑了，说话的语速很快，表情就跟看一个浑身破绽的小丑在犹不知情地表演一样，“可是你知道我们的技侦人员还发现了当晚你在德明路的一段视频，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可能？！”邢衡双眼一瞪，语气是又急又快：“德明路那天明明在更换摄像头，压根啥都拍不到——”。
邢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紧接着他神色一缓，“警官，您在诈供。德明路我当晚确实去过了，不过我好像是见过更换摄像头的告示，怎么还会拍到我呢？”
“我们没必要诈供”，周小欧回答他：“德明路确实当晚在进行摄像头更换施工，但是交管部门的监控虽然暂时停止工作，可是别忘了，德明路上还有好几家店铺呢，我们将附近店铺的所有夜间十点之后的视频都调取了出来，自始至终没有发现过你捷达车的影子，你要不信可以看看这段视频。”
审讯邢衡之前，周小欧让李渝他们把德明路附近店铺的几个视频全部调取了出来，画面里其实都只是德明路的拐角视频，压根没有德明路主干路上的影像——而周小欧却偏偏要用这样的一段视频来混淆邢衡，让他阵脚大乱。
周小欧注意到，看完视频后的邢衡，脸上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他接着说：“除了这个证据证明你之前说了谎话，后面的证据更是能证明你的作案嫌疑。”
邢衡的声音好似被谁掐在了喉咙里，那双瞪得浑圆的眼睛刹那间蹦出一阵寒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周小欧，说道：“指纹吗？”
周小欧两手一摊，神情是一派风轻云淡：“是的，我们找出你犯罪的证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刚才说过了，我们在捷达车上找到了汽油痕迹和你的指纹，可是你知道这枚指纹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后备箱的汽车LOGO那里，在指纹上我们发现了一层油腻，正好是汽油和指纹覆盖在了一起，这样的结论是什么呢，就是你在车里运过汽油，同时自己用手提过汽油桶。不要又给我编一套说辞出来，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周小欧把手机扣着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手机屏幕上倒映出来的几个影子，像是鬼魅般沉沉地压进了邢衡的心里，他觉得额头像是针扎般的疼痛，他是视线从那上面挪开：“你们有直接证据吗，我都不知道我杀了谁，你们说我把谁给杀了，姓什么叫什么，一个女的？难道当晚我拉过一个女的，我就是凶手了吗？！”
“我们找到了这个女人”，周小欧悠悠地说：“她说你在当晚带了一桶35公斤的汽油，然后载着她来到了白塔山山脚，但你并未选择在大门进山，因为白塔山白天严格控制火源且有监控，你为了躲避监控，将车停在了白塔山东侧三百米的一处工地，然后带着她步行上山，在上山的过程中，你和她发生了争执，你用一把西式餐刀捅了她的背部，她晕了过去，接着你拖她在那一片杂草冲中走了一段，而后你干脆背上了她汇入了主路。然后，在白塔山一片树木最为茂密的区域，在她昏迷之际放火想要焚烧她。”说到这里，周小欧听了下来，忽然笑道：“邢衡，这个女人告诉我们的当晚经过，说的对吗？”
“不对！不对！”邢衡面色狰狞，周小欧还原的作案经过彻底扰乱了他的节奏，他情绪有点失控，突然拔高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暴躁，竟然是十分笃定地道：“她已经死无对证了，你们不可能找到她本人！！”
旁边拿笔记录的陈恕停笔若有所思地看了邢衡一眼，邢衡霎时意识到不对，倏地闭嘴，在骤然陷入沉默的审讯室里，空气中漂浮的每一颗粉尘每一缕光线都被揉碎了，掺杂进了邢衡的心里，让那原本以为无懈可击的盔甲被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击溃，直到丢盔弃甲。
沉默中，周小欧喝了口水，而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怎么确认我们找到的这个女人和山上被烧死的女人不是一个人？邢衡，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周小欧根本没有给邢衡反口的任何机会，直接把警方目前调查得知的作案经过用另一个人的口吻给他复述了出来，此时冷冷地看着对面木然石化的邢衡，目光犹如利刃，直接把对方钉死在了犯罪的认罪书上！
邢衡跟周小欧对峙着，他仍旧试图寻找着警方审讯中证据的破绽来为自己开脱，但说出来的话无一例外都被周小欧一一一驳回。直到这时，邢衡才意识到周小欧真正的使诈并不是关于监控视频那一段，而是后面的那半段才是真正的诈供，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把自己的把柄递了出来。而此时，邢衡并不知道周小欧他们手里根本没有德明路的监控视频，死者身份迟迟没有查明，物证不足，如果他们没有办法在48小时内重新找到证据证明邢衡是真正的犯罪凶手，那么时间一到，他们不得不放他走人。
第二次审讯告一段落，周小欧三人从审讯室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25号的凌晨了。支队办公室的灯还全亮着，刚进走廊就能闻到办公室里飘出来的各种速溶咖啡、浓茶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大家还在忙，为寻找邢衡的罪证而争分夺秒，周小欧进门的时候把一杯已经泡的发黑的浓茶一口喝掉，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向后倾身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只见李朝阳脚步飞快地跑过来，看见周小欧还在，惊了一下：“头儿，你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