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通过装置撤到了后台。

  演完的演员都聚在后台,松下了完全没有准备,没有剧本,只能按照旁白的指示边猜边行动的紧迫感。

  他们七嘴八舌的呼喊着什么,比比划划,亢奋的不行。

  然后他们同时都朝向了闻灯和时序,准备迎接这两位谢幕的演员。

  但闻灯不为所动,他依旧压在时序身上。

  闻灯看到了时序熟悉的笑容。

  “辛……”周围演员的话还没说出来,闻灯的拳头就径直的落了下去。

  下一秒其他演员连忙惊慌的上前拉住了他。

  导致闻灯本来朝着时序正脸打下的一拳,被迫打在了时序身下的王座上。

  闻灯站了起来,站在了时序的面前,时序依旧笑眯眯的坐在原处。

  闻灯虽然平易近人,但是在管理事务分配任务的时候总是一丝不苟,闻灯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很有震慑力,虽然他从来都不会面无表情。

  而闻灯此时的脸冷如冰窖,于是刚才拉住他的人似乎被冻到了,慢慢松开了闻灯的胳膊,亮起灯的后台里没有人再敢吱一声。

  【你再不攻击他我可就要攻击你了】

  时隔数个小时,系统的声音在闻灯脑子再次响起。

  但这次系统并不像一个乐子人,闻灯竟然感觉它的语气是认真的。

  确实,时序实在是太欠揍了。

  闻灯收回思绪,伸手拽着时序的领子。

  “解释一下吧。”闻灯的声音又疲惫又冰冷,他很少对人这么冷淡。

  其他演员脸上的表情也不约而同的淡了下来,他们也想起来,这个舞台剧奇怪的走向,完全是时序的责任。

  哪怕旁白神奇的能把魅魔这个设定接下去,让演出顺利完成,也让故事比原定的丰富了不少。

  但这并不是时序能摆脱罪过的理由。

  时序的眉眼依旧弯如月钩,像在蜜里浸了一遍又一遍。

  和他扮演王后时的矜贵诡秘又截然不同。

  从他整个人的所有行为表现里,闻灯完全看不出他本人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

  他从来都没看透过,他仅仅总是在等那天时序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闻灯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时序眯着眼睛笑着看向闻灯最后终于开了口,声音依旧甜的不行,完全不像处于下风的模样。

  “我错了,学长,我太紧张了。”他认错的语气很诚恳,但是闻灯能透过他的眼睛里看到里面不散去的玩味之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时序这个理由假的过分。

  也有几个人也被激的生气了。

  偏偏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毕竟这只是一个舞台剧,最后呈现的结果也是好的。

  这全部都依靠旁白。

  那个本应该慌乱的女生。

  闻灯想到了这里,揪着时序的衣领把他拉了出去,此时演员都集中在他和时序刚刚发生争执的后台,更衣室空无一人。

  闻灯踹开了更衣室的门,把时序拉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闻灯松开了时序,他的声音也带上了疲惫,但这次的疲惫不来源于演的这出离谱的戏。

  “那旁白呢?是你安排的吗?你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剧本?”

  时序整理着衣襟,噙着笑:“学长,我没有能编出一个剧本的神通,如果没有我,你们临场发挥演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故事,我只是想让舞台剧更完美一点而已。”

  闻灯看着时序,时序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一样。

  他明目张胆的告知闻灯,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事实上他也从没隐藏过,无论是他说出的话,还是给自己准备的演出服,还是那份全新的剧本。

  闻灯想起了时序在更衣室里问他的那句:“准备好了吗?”还有紧接着那句“演出啊。”

  看,多明显,时序早就料到了他会被撞到台前。

  又或是再往前,他出现的每一帧都在明目张胆的告诉闻灯这个答案。

  其实闻灯猜到过,只是他没有一直坚定这个答案。

  闻灯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满是笑意的男人。

  闻灯终于知道他身上那股违和感为什么如影随形了。

  不是因为他有着和本性或许完全不符的伪装。

  而是因为他充满恶意的参与进属于自己的未来。

  .

  闻灯有些疲惫的坐在了更衣室的椅子上。

  他忽然失去了和时序说话的力气。

  闻灯看着时序新奇的低下头,和他对视。

  时序朝闻灯眨了眨眼。

  “学长不想问我问题吗?”

  闻灯反而朝他挑眉:“问什么?”

  时序还是保持的惊奇的眼神看着闻灯。

  “学长什么都不想问了吗?”

  闻灯想起来,不久前时序说想要看到他生气的模样。

  或许时序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吧。

  所以这是允许他发问吗?

  闻灯感觉在这一刻,他问的问题或许时序真的能回答。

  他想问什么呢?比如时序为什么能听到系统的话,比如时序为什么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还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那个关于白松谕的问题。

  他确实只关心这个问题。

  在这一刻,像是心里的某一块被触动,几段碎片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醉酒的闻灯靠在白松谕身上睡着了,他的意识朦朦胧胧的,好像能模模糊糊的看到电视荧幕的亮光,细碎的电影音效。

  一道清澈的声音穿过有些杂乱的电影音效,传入到闻灯的耳膜。

  温热的呼吸泼洒到闻灯的耳廓,微微发烫。

  “就像你对我说的。”

  “时序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半晌,那道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祈求一样。

  “好不好?”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很轻。

  轻到他之后似乎还说了一句话,闻灯其实听不清。

  但是他太熟悉白松谕了,属于白松谕的声音自动转换成文字印在了他几乎陷入睡眠的脑子里。

  “陪我再久一点。”

  再久一点。

  闻灯在心中默念白松谕的话。

  是什么意思呢?

  醉酒那天朦胧的意识和如今的闻灯连在了一起。

  闻灯的意识回笼,他抬眼看到了时序。

  “不想。”闻灯这么回答。

  时序惊讶的微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他睁着大大的桃花眼摸着下巴,仔细的端详着闻灯,想在闻灯脸上挖出哪怕一瞬的好奇,但完全没有。

  “真的没有吗?学长”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竟然显出几分可怜。

  除去刚刚的记忆,闻灯的好奇也微乎其微,他并非不在意,只是一股浓重的疲惫几乎把他所有的情绪淹没。

  闻灯此时浑身上下只剩下疲惫,没有一点探究欲,干干净净的疲惫。

  他现在连对时序的气焰和怨念都散没了,好像宽容大度的离谱。

  闻灯抬了抬眼皮:“还真有一个。”

  时序眼睛亮了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闻灯也学着他的模样摸了摸下巴,用平淡的语气说:“你他妈以后能不能少管我的闲事?”

  时序原本亮着的眼睛,灰暗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闻灯。

  闻灯知道时序大概率是不会在意这句话。

  但时序确实会对他什么都没有提问这件事感到困惑。

  闻灯甩开自己的思绪。

  他的生活仅仅也只是多了一个操蛋的任务,其他没有他需要考虑的,仅此而已。

  白松谕那句奇怪的话停驻在闻灯的脑海,挥之不去。

  闻灯再次催眠自己,没有什么他需要考虑的。

  闻灯没再理会时序,转头走出了更衣室。

  .

  闻灯打开门就看到更衣室外面此时围了不少人,闻灯有些尴尬,确实占用更衣室太耽误别人的时间了。

  “没把时序打死吧?”有一个和闻灯比较熟的社团成员弱弱的问。

  闻灯一愣,连忙摆摆手:“哈哈哈没有,我没有那么暴力。”

  见闻灯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面前的演员们都松了口气,然后七嘴八舌的开始调侃道:

  “闻哥你刚刚那架势,看上去不把时序揍进医院不罢休啊。”

  “确实是时序的锅。”

  “看不出来啊,闻哥当时那表情把我吓一跳,我以前还以为闻哥是不会生气的人哈哈哈。”

  闻灯保持着平常的表情,就像平常一样参与进他们的讨论,时不时应一句。

  “话说旁白是谁啊?挺厉害啊,这临场发挥能力。”

  忽然有人的话题提及了那个总括全场的旁白。

  闻灯抬头扫了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后台的旁白坐在角落,听到这句话连忙拿衣服挡住自己。

  但不幸的是周围已经有人发现了她。

  闻灯先一步上前,站在她旁边,没有拉下她蒙在脑袋上的外套。

  闻灯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李湘有点社恐,大家多担待,但她是绝对是今天的mvp。”

  外套下面传来弱弱的一声:“不是……”

  闻灯又温柔的拍了一下她脑袋,“确实,整个舞台剧完美的演出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李湘不再说话了。

  闻灯笑着朝着聚集的演员们说:“这周末我请大家吃饭!”

  “好!”

  “闻哥大气!!”

  “闻哥花销还是从社团经费里扣吧哈哈哈,这么多人不得把你吃的穷困潦倒。”

  群演们的欢呼压过的一切嘈杂。

  闻灯笑着对保持兴奋的演员说:“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去换衣服吧,咱们这次演出算是完美收官了。”

  听令众人也就涌入了更衣室。

  李湘没有动,闻灯也没有动。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闻灯低头隔着外套跟李湘说:

  “别告诉别人是时序给你的剧本。”

  李湘明显一抖。

  然后疯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