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他的漂亮举世无双>第9章 傅岹然来了

  闻九天能听出任可野这个嘲讽型祝福背后的善意。他对此并不在意,一笑了之。

  任可野却察觉了闻九天隐隐的凄怆与自嘲。闻九天是个彻底真诚的人,他的爱也真诚,恨也真诚,不在乎也真诚。

  真诚的闻九天有时候不能抗拒傅岹然,真诚的闻九天不肯赚傅岹然的钱。

  任可野比闻九天大好几岁,在社会浸淫多年。他知道一个真诚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不受伤的。

  “你还小,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任可野轻按了下闻九天的肩,语气关切,“没必要为了少年时期一段不成熟的感情折磨自己。”

  这次闻九天没有表态。只是想起自己跟傅岹然稀里糊涂的纠缠,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认真跟好心的任可野道个歉。

  “对不住,” 闻九天站直了点,也不靠着墙了。他努了下嘴,“我这个人对感情一向不太负责,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好人。”

  任可野:“.........”

  背后的休息室里断断续续传出闲聊的琐碎声。两个老板相继离场后,这些没什么名气的业余画家们交流起了生计。

  “我的理想就是画画。” 一个亢奋中透着些许沧桑的声音道,“至于谋生,干什么都行。可我不想把理想跟谋生杂糅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每次教美术生艺考时,都感觉在拉人进天坑。” 另一个文雅的女生道,“毕竟一辈子都可能混不出头。”

  ...

  ...

  走廊里的闻九天又沉默了。他死咬一口气不肯让画廊破产,但他其实根本不会做生意,连做直播都是靠天吃饭误打误撞火起来的。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还远远没有成熟到可以扛起这么一大帮人的地步。

  “闻九天?” 走廊入口处又进来了一人,声音铿锵而利落。

  正低着头的闻九天被打断了思绪。他应声抬眸,意外地睁大了眼睛,“闫老师。”

  任可野注意到闻九天几乎瞬间就站得更直了些,神情居然罕见地有几分正经。

  任可野略带好奇地偏头看了眼,只见走来的是一位个子很高的女性,应该有将近一米八。

  她不算十分年轻了,但依旧漂亮,或者用美这个字来形容会更合适;略带攻击力的浓眉、大双眼皮、高鼻梁,眉眼间给人一种松弛又精明的感觉。

  “您怎么来了。” 闻九天打招呼时还低了下头。他对她很尊敬,并且是发自内心的。

  闫飘飖是闻九天的舞蹈老师。她早年是个知名舞蹈家,后来转行编舞,自己成立了独立舞团。她性格烈而鲜明、敢说敢做,对艺术又很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无论跳舞、编舞都充斥着野蛮张扬的生命力,在国际上颇有声誉。

  “我这段时间正好在上海。” 闫飘飖手上还卷着一份画展宣传册,显然是刚在门口拿的,“听说你又办画展了,给你来凑个人头。”

  “这位是你的朋友?”

  “您好,” 被点到名的任可野立刻做起了自我介绍,还微微欠身,礼貌地主动伸出手,“我叫任可野,做行业研究的,主攻游戏。”

  “我...也算是闻九天的朋友吧。”

  “游戏...” 闫飘飖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目光又看回了闻九天,有些玩味,“真是你的朋友?”

  闫飘飖的重音落在“你”这个字上,她明显不认为闻九天会交到任可野这样的朋友。她知道傅岹然,也知道闻九天从前和傅岹然的事。

  “是。” 闻九天明白闫飘飖在想什么。他心里无奈,却没多解释。

  他向任可野介绍道,“这是我的舞蹈老师,闫老师。”

  “原来是舞蹈家。” 任可野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他用乙方的习惯性口吻道,“难怪这么有气质,刚刚进来的时候我——”

  闫飘飖却不给半点面子地打断了任可野,“你跟我儿子年纪差不多大,就不要说些不着五六的话了。”

  “.........”

  “你们要看画吗?” 闻九天不忘推销自己的画展,“还可以送颜料。”

  “不了,” 任可野抬手看看表上的时间,“我午休时间不长,下午还得回去上班。”

  “继续给傅岹然做汇报。”

  闻九天听出了任可野的停顿。任可野是故意说最后一句话的,他也觉得,为了画廊闻九天应该向傅岹然寻求帮助。

  闻九天抿了下嘴,随意牵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闫飘飖却宛若早有预料般,“果然是傅岹然的同事。”

  任可野一愣,他从闫飘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淡淡的敌意。

  “我,” 任可野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是乙方他是甲方,也算同事?”

  “.........”

  场面略显尴尬。

  闻九天并不太会处理复杂场面,他一向不擅长与人相处。但他通常不会让无辜的人承受火力。

  “闫老师,他也是我的朋友。” 闻九天伸手拍了下任可野的肩,对闫飘飖道。

  闫飘飖打量着闻九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没别的意思,” 任可野匪夷所思。他思忖片刻后仍不明所以,索性直接道,“就是跟傅岹然合作呢,确实能搞到不少钱,渠道上也方便许多。”

  背后的休息室仍时不时传出交谈声,闻九天不由自主咬住了唇,生硬地挪开了目光。他在逃避,他很清楚。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闻九天的脑海里回荡着任可野临走时的那句话,

  “就算你不在乎,那一屋子人可都在乎呢。”

  -

  傅岹然对任可野的敌意其实不算太强,只是平平无奇地看他不顺眼,甚至不会影响事业上的合作。

  原因很简单,傅岹然根本不觉得任可野对自己能有威胁。

  爱恨都是极浓烈的感情,它能带来极端的依恋或逃避;可无视就意味着你们不可能有故事,你们对彼此的人生构不成任何影响——闻九天对任可野就是这样。

  闻九天对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中午我去闻九天的画展转了一圈,” 午休结束,任可野回来了,“画还挺多的。”

  傅岹然正在设计跟时尚品牌的联名款。今年他们框定的元素是《玫瑰,白天鹅,美人》这幅画。

  傅岹然在平板上信手画了几笔,不自觉地又勾勒出今早闻九天没穿衣服的模样。傅岹然给闻九天画了个他喜欢的姿势,然后点上一抹最相宜的颜色。

  “什么?” 看着这幅发出去会被屏蔽的画,傅岹然嘴角浮现一丝悠然的坏笑。摸鱼完毕,他退出了这个界面。

  “就是闻九天那个画展。” 任可野说。

  “哦。” 傅岹然点了点头。他没抬起头,重新开了个画布,开始思考联名款的设计。

  “闻九天那画展人多吗?” 李开好奇地问,“我看网上已经有不少人骂他了,说他哗众取宠,既不尊重画家,也不尊重艺术。”

  “没什么人。” 任可野说来好笑,“我进去随便转了一圈,压根儿没人泼颜料,连参观的都没几个。”

  傅岹然就这么听着,没有说话。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闻九天与其说是在运营画廊,不如说是在瞎折腾。

  闻九天从小就有不少奇思妙想,每天都折腾得很轰烈。

  “不过我临走的时候,来了个闻九天的老师。” 任可野又道,“是个女的,好像是教闻九天跳舞的。”

  傅岹然刚画了一笔轮廓,笔尖顿了下。他不经意皱起了眉,“闫飘飖?”

  “对。” 任可野立刻点头,“就是姓闫来着。你认识?”

  傅岹然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好气。他嘴角动了动,“严格来说,她不是教闻九天跳舞的。”

  “闻九天是腿伤了没办法跳舞后,才被送到闫飘飖手下的。闻九天的妈妈以前跟闫飘飖有些交情,想让闻九天跟着她学编舞。”

  “原来是这样。” 任可野若有所悟,嘶了一声道,“那这么说,她教闻九天的时间应该也不长,怎么感觉闻九天很尊敬她的样子。”

  傅岹然没再说话。他在平板上无意识地画着,速度越来越快,笔下的线条也逐渐趋于凶狠和凌厉,杂乱无章。

  闫飘飖这个人,傅岹然很不喜欢。

  -

  下午画展里人稍微多了几个,以路过的闲散市民为主。

  颜料则是半桶都还没用完。尽管闻九天再三表示不会伤害到画,但大部分人对泼画仍有强烈抗拒,仅有的那几个尝试泼画的人也更像是本来就有寻衅滋事的倾向,对闻九天的主题毫无兴趣。

  但在网络上,针对闻九天“泼画”事件的谩骂却如雪片般铺天盖地地舞了起来。

  “你不用灰心。” 闫飘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趁闻九天闲下来时上前道,“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压抑的一头野兽,只是大部分人看不见它,更不敢让它出笼。”

  “所以,你是聪明的,更是勇敢的。”

  闫飘飖站在一幅以少女为主题的画前,画上是一个白衣少女站在花丛中回眸,“前段时间,我去你妈妈的墓前看了看。她的生日到了,我给她献了一束花。”

  闻九天怔了下。他根本不记得他妈妈的生日,更不会想起来要去献花,傅无闻也一样。

  “你都不知道你母亲的生日吧。” 闫飘飖嘲讽地叹了口气,“也正常。”

  “她没在你和傅无闻身上花过多少时间精力,你们没感情是情理之中的事。”

  闻九天对母亲没有什么感觉。他不爱也不恨,只觉得那是个很遥远而有距离的形象,在要求自己跳舞时才出现。

  “她的墓碑前有很多花,还有一些她从前演出的照片。” 闫飘飖语气唏嘘,面色深沉,眉角的锋利钝化了许多,“她为舞台献出了自己的一生,时间会检验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了,观众最终还是记得她的。”

  “我听说,” 闫飘飖顿了下,才说出了那个真正重要的问题,“傅岹然回来了?”

  闻九天嗯了一声。他身上成熟的衬衣和银灰色的炸毛显得十分违和,“对我没什么影响。”

  闫飘飖显然不信,她嗤笑道,“真对你没影响,你就不会穿着这身衣服了。”

  闻九天没再说话。他甚至不太清楚,为什么任可野和闫飘飖都能看出这身衣服不是他的。

  “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年没有听我的话,走编舞这条路?” 闫飘飖道,“你走这条路,就不用碰上傅岹然了。”

  网络上的舆论暴力燎原般愈演愈烈,画展里的人却渐渐少了。空荡的展厅里只有一幅幅被隔绝在玻璃罩里的画,既没有斐然声名,也没有昂贵价格,看起来孤零而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闻九天说:“我不可能丢下画廊不管。”

  -

  傅岹然到达画展门口时,距离关门时间只差五分钟了。

  他本来没打算要来,是中午才决定的。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闭展了,您明天再来吧。” 门口打杂的工作人员说。

  傅岹然却没像没听见似的。他直接走了进去,在大厅里漫不经心地左右打量。

  “闻九天呢。”

  正打算下班的工作人员闻言一愣,“您找我们老板?”

  “嗯。” 傅岹然点了下头,鸭舌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麻烦通报一声。”

  工作人员面露疑惑,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似乎有些眼熟。

  傅岹然冲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笑,转过身后才摘下鸭舌帽。他神色自若,眼尾却凉得像蛇在吐信子,“告诉闻九天,傅岹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