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好几天都没在家里住了, 最近都住在楼下的沈楼家。

  白心阮恒看不过,今天说什么都要阮沅在自家睡,不能再去打扰沈楼。

  和沈楼分开后, 阮沅先去谢道玉那里晃了圈,想要帮老太太干些活儿。

  老太太哪里舍得让阮沅干重活,她哪里平时要是有点什么活儿, 不是叫阮恒过去干,就是拉沈楼来当壮劳力,根本轮不着阮沅。

  谢道玉只让阮沅浇了个花,就算是干活了,“就你那小身板,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阮沅幽怨脸,心里知道,谢道玉是心疼她干活, 但这话说得也太让人心酸了吧。

  他好歹也是一米七八的人呢。稍微挺挺胸踮踮脚, 也是能往一米八的人堆里扎的铁骨汉子。他胆子要是再大点, 都敢在社交软件里写自己是一米八五的体育生。

  但到了谢道玉嘴里,怎么说得他像是个小鸡仔呢?

  忙完之后, 两人在阳台上闲聊,谢道玉靠在摇椅里,阮沅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

  话题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椰子狗上,时间过得飞快, 距离椰子狗去世都十多年了。

  谢道玉提起椰子狗时,眸中会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

  她在腿边比划了个高度, 意思是说当时阮沅只有那么点高, “当时你把沈楼当成小狗, 非要给沈楼喂狗粮, 然后你就想来偷椰子的零食。”

  “椰子也没把你怎么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

  “等我出来时,就见你抱着椰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我问你怎么了,你还嘴硬,说你是看椰子吃饭,硬是给看得馋哭了。”

  提起过去的那些泛着蠢气儿的中二糗事,阮沅痛苦扶额,脚趾抓地,“啊啊啊,奶奶,您快别说了。”

  谢道玉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笑了会儿后,阮沅突然意识到,以前的谢道玉不太爱追忆往事。不知从何时起,谢道玉也会把之前的事儿,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讲。

  阮沅看向谢道玉,70多快80的小太太了。

  相比十年前,她脸上更多了几层周围,虽然看人时的眼神仍显凌厉刻板,但早不似十多年前那般精神矍铄了。

  阮家夫妻父母都过世得早,阮沅没有亲生的爷爷奶奶,他和谢道玉虽未有血缘关系,但他却一直将谢道玉当作他亲奶奶,谢道玉同样将他当亲孙子的在养。

  面对逐渐苍老的谢道玉,阮沅心里莫名难过,他将脑袋抵在谢道玉的摇椅旁,心中暗下决心,以后抽空要多来陪陪小老太太。

  谢道玉揉了下阮沅的头发,注意到阮沅手上的手链,“新买的?”

  提起手链阮沅就开心,他抬手将手链递到老太太眼下,方便老太太更好观察,“嗯啊,下午才戴上的。”

  谢道玉仔细扫了眼手链,一眼看出那链子上坠的金子是足金的。

  想起阮家夫妻以前给阮沅买的纯金保命锁,阮沅全都压箱底,觉得土气不肯戴,倒是这个金手链他戴得勤。

  老太太睨一眼阮沅,一针见血,“沈楼送你的?”

  “您怎么知道?”阮沅觉得这老太太有点东西啊。

  平时背着人时,老太太肯定没少看刑侦类节目,说不准还是柯南迷呢,和阮沅是同担。

  老太太哼了声,懒得搭理阮沅,嫌他一天一点心眼都没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不过黄金价高,阮沅那手链上用的黄金克数瞧着不少,目测并不便宜。

  谢道玉猜测,阮沅应该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价格,“那你就好好戴着,平时自个当心点,别磕了碰了。”

  “这有什么说头吗?”

  阮沅不喜金饰,平时并不关注一天一涨的金价,不知道现在的金价贵得有多离谱。

  他一直以为这手链就是几百块的东西,k金仿金之类的,算不上太贵,他才会收下戴着玩的。

  现在听谢道玉这么一说,阮沅心里泛起嘀咕,他问道,“这...这很贵吗,得多少钱啊?”

  阮沅连忙拆下手链,双手递给谢道玉,让谢道玉拿去研究。

  老人家一般对金饰都有所了解。

  谢道玉接过手链,在手上掂了下重量,再看一眼黄金上精致的雕工,心里就有谱了。

  加上手工费,这玩意算下来大概得七八千块。

  对成年人来说,七八千的手链戴就戴了。

  但对学生阮沅来说,把七八千的东西随意戴在手上,就显得有些招摇了。

  谢道玉把手链还给阮沅,没说价格。

  阮沅看她那表情,感觉这东西价格很高。

  阮沅不敢耽误,忙爬起身,想去找沈楼,把手链还给沈楼,让沈楼拿去看能不能退掉,他不能收沈楼这么贵的东西。

  况且沈楼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谢道玉拦了他一下,眼睛一眨,“这东西没多贵。”

  “百十块钱的东西,做得倒还挺逼真。”

  “既然沈楼送都送你了,你就好好戴着,退回去算什么事儿?”

  谢道玉虽然一直和沈楼的关系淡淡的,但老太太眼明心亮,私下没少操心沈楼的事儿。

  沈楼兜里有多少钱,送阮沅七八千的手链,对沈楼来说算不算个事儿,她心里门清。

  索性对沈楼来说不算个事儿,那就让阮沅戴着玩,没必要退回去了。

  退回去,反倒让沈楼不开心。

  沈楼现在就能送阮沅这么贵的东西,谢道玉再次感慨着,她当年没看错人。

  等她百年以后,托沈楼照顾着阮沅,她很放心。

  阮沅有些半信半疑,纠结着要不要退回去。

  谢道玉眼刀横来,有些不悦,“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信我?”

  阮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来,他重新戴好手链,乖乖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坚定表忠心,“没有,怎么会?!”

  两人又聊了半小时,谢道玉要休息了,阮沅和老太太告别回家。

  临出门前,老太太叫住阮沅,她的目光落在阮沅明晃晃的手链上,“那玩意儿得挺真的,你就那么戴手上?”

  “啊?”阮沅不懂。

  “当心你爸妈等下盘问你。”老太太撂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慢悠悠地挪进了卧室,“你出去给我把门带上。”

  这下阮沅是听懂了。谢道玉的意思是,这东西做得很真,外行人会以为价格很高,阮沅明晃晃地带回家,父母发现后,肯定会批评他,收沈楼那么贵的东西,一定会让他退给沈楼。

  但这东西其实价格并不贵,不是真货。

  不过阮沅能感觉到,谢道玉之前和他说这东西不贵,是有一点忽悠他的成分在里面的,并不完全是真话。

  从谢道玉家离开后,阮沅把手链取下来,抓在手里。

  要不要退给沈楼呢?

  -

  把送阮沅回家后,沈楼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去冲了个澡,出来后又给小狗猫换了粮,加了水,铲了屎。

  等坐在书桌前刷题时,沈楼握住笔写了两道题,又放下笔,捞过手机扫一眼。

  手机里空荡荡,没有消息。

  换作平常,阮沅和他分开没一个小时,他手机上就会被阮沅的消息塞满。

  沈楼算了下时间,从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俩小时了。

  小狗猫跳到沈楼书桌上,喵呜一声后,它将身子蜷成一个小球,缩在沈楼桌边,慢悠悠地舔着毛。

  舔着舔着,小狗困得实在撑不住了,他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颤,之前吐出的舌尖忘记收回,正对着空气不知道瞎舔着什么。

  一些悬空舔毛的行为。

  莫名像是阮沅能干出来的事儿。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

  沈楼用笔在小狗脑袋上敲了下。

  他又看了眼手机,手机上仍是一动不动。

  沈楼记得下午时,月月给阮沅发来了好友申请,阮沅发给月月一直比嗨小猫。

  有些浮躁,沈楼撂下笔,起身去冰箱里取了一瓶冰镇苏打水。

  他拿着苏打水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反身靠在阳台上,边吹着晚风,边仰头喝了口水。

  一瓶冰水下肚,思绪仍未平静。

  沈楼又去取了瓶水,再回到阳台时,他侧身靠在阳台上,向上抬头看去。

  阮沅家在沈楼家楼上,两家房子格局差不多。

  沈楼书房的阳台处,对应的就是阮沅卧室的阳台。

  好巧不巧,阮沅家的阳台的窗户也是开的,上面亮着灯,此刻也站了人。

  阮沅像是有什么心事,正探着脑袋,托腮看着外面发呆。

  漆黑如墨的夜色,吞并了阮沅的大半五官。

  从沈楼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阮沅被微风吹起的发丝。

  沈楼又灌了口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继续看向阮沅。

  阮沅确实心里有点乱。

  他刚刚和月月聊了会儿天,月月加他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想扩列多认识些人。

  阮沅对此没什么异议,他回给月月两个可爱的表情包后,两人尬聊几句,互道晚安后,就再没有下文了。

  让阮沅心烦的是沈楼。

  阮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沈楼好像有了种莫名的占有欲。

  沈楼就像是他的私有物品,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沈楼。

  阮沅自我反思,他今天下午做的那些事儿,说出来还蛮拿不出手的。

  他知道月月对沈楼有意思,月月想要约沈楼一起出去吃饭,他便从中作梗,动了歪心思,不想让沈楼来见月月。

  最后沈楼来了以后,他又一直在情绪挂脸,闷闷不乐,影响大家的情绪。

  阮沅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有点像是小说里心思恶毒的反派,跳梁小丑。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还有那条手链。

  沈楼为什么要送给他礼物。

  他现在要不要把手链还给沈楼?

  凭私心说,阮沅并不想把手链还给沈楼,这可是沈楼送他的礼物诶。

  可是沈楼又是他的情敌。

  他俩都喜欢新垣结衣(短发限定版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阮沅感觉脑袋有点重,他把脑袋揉成鸡窝状。

  好烦。

  阮沅感觉有股气,一直压在自己胸口。

  他迫切地想要尖叫一声,抒发情绪。

  阮沅嘴都长了一半了,想起现在是大半夜,他要是尖叫就属于扰民。

  阮沅又把那口气咽回了肚子里。

  正当阮沅悲愤地向着四周望去时,他刚一低头,视线便意料之外地跌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是沈楼。

  两人隔着一层楼对视着。

  阮沅看见沈楼动了动唇,随后沈楼便消失在了阳台处,阮沅没听到沈楼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啊了声,想叫住沈楼,问他刚是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手机传来一声响。

  手机什么时候响不好,偏这个时候响。

  阮沅啧了声,等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消息时,阮沅唇角一样,瞬间变脸。

  消息是沈楼发来的,沈楼的微信名称只是一个简单的句号。

  -。:小狗趴在我桌子上睡着了。

  -。:要不要下来看?

  沈楼半天没有等到阮沅的回复,他抬头看向楼上的阳台,却发现楼上的灯不知道何时灭了。

  他弹了小狗一个脑瓜嘣,睡梦中的小狗晃晃尾巴。

  沈楼带上书房的门,防止小狗等会醒了后会跑出来,他打开房间大门,走到楼梯旁。

  楼梯上面,由远及近地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只闻声音,不见人影。

  阮沅和沈楼家只隔了一个楼层,尽管有电梯,阮沅却不爱坐电梯,觉得麻烦,他习惯跑上跑下。

  沈楼按了下声控开关,打开了楼道灯。

  没多久,阮沅从层层叠叠的楼梯中探出脑袋。

  沈楼猜,阮沅应该是等白心和阮恒都睡着了后,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急匆匆的。

  估计是跑得太急,阮沅怀里揣着手机和充电宝。

  安城昼夜温差大,阮沅只是随便在睡衣上加了个薄牛仔衬衣,就连脚上也穿着家里的拖鞋。

  见到沈楼后,阮沅眼睛一弯,脚步比原先还要快了几分。

  沈楼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上了两节楼梯。

  最后的几节台阶,阮沅懒得走了,他直接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扑进沈楼怀里。

  沈楼稳稳地接住他。

  阮沅刚经历完一场大冒险,他挂在沈楼身上,激动着气喘吁吁道,“你都不知道,我刚就怕声音太大,吵醒我爸妈,到时候他们肯定就不让我下来了。所以,我一整个大动作都不敢有,可紧张了。”

  沈楼眸中挂着丝笑意,他将阮沅揽得更紧了些,“先喘气,等会再说。”

  缓了会儿后,阮沅心情平复下来,催着沈楼要去看小狗睡觉。

  两人回到家中书房,阮沅看着缩成球的小狗猫,感觉心都要化了。

  他戳戳小狗的小圆脸,转头冲沈楼比出一个哭丧脸,真的要受不了,他要被可爱疯了。

  沈楼靠站在一边的墙上,他注意到阮沅的手机正连接着充电宝,“手机没电了?”

  阮沅忙着吸猫,“嗯啊。”

  沈楼,“晚上用手机很多?”

  “对啊。”阮沅围着小狗疯狂拍照,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看手机的。

  更何况今晚,他专门百度搜索了金价,以及黄金的鉴别方式。

  他想知道沈楼送给他的手链,到底是真金还是高仿货,他以后要不要还回去。

  沈楼低头,“聊微信了?”

  阮沅觉得今晚的沈楼有一点奇怪,话比平时要多,问的问题也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阮沅仍如实答道,“对啊。”

  晚上和月月聊了两句,商业互吹了一波。

  剩下的时间他都拿来查黄金鉴别了,他生怕沈楼送他的是真黄金,他希望沈楼送他的是假黄金,他不太想将手链给还回去:)

  沈楼脊背挺了起来。

  猫都是掉毛的动物,行走的蒲公英。

  小狗在书房窝了有一会儿了,沈楼感觉房间里似乎飘有猫毛,他想打开房间门,透个气儿。

  就在沈楼要去开门时,他余光扫到了阮沅的手腕。

  下午阮沅还该戴着的手链,此刻却被他卸下来了,手腕上空荡一片。

  沈楼收回视线,他向房门处走了两步后,又转了回来,停在阮沅身边。

  沈楼皱着眉,单手撑在阮沅身侧的书桌上,向下压着身,将阮沅禁在他的身前。

  他的声音有点冷,带着股低沉的压迫,“不喜欢?”

  之前不是喜欢手链的么?

  还是因为月月,才要着急摘掉手链?

  阮沅转头看向沈楼,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他抱着小狗轻轻揉揉,毫无防备,“嗯?我不喜欢什么?”

  沈楼的视线落在阮沅空空的手腕上。

  阮沅顺着视线看去,在弄懂沈楼是在说什么后,阮沅晃晃脑袋。

  他悠闲地靠坐在书桌一角,左腿撑地,离地的右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不紧不慢道,“你是说手链吗?”

  两人在手链这件事儿上的情绪,形成了强烈反差。

  一个着急在乎,一个满不在乎。

  沈楼敛眸,待眼神恢复成往日的平静后,他慢慢直起身,打算要走。

  阮沅及时伸手,他单手抱猫,另一手拽住沈楼的领口,将沈楼带向自己的方向。

  他穿着垂感很好的冰丝睡衣,宽松的藏蓝色的睡裤裤腿,虚虚垂在脚踝处。

  阮沅将右腿向着沈楼方向抬起,“要是你说的是手链的话,那你自己看好了。”

  沈楼同阮沅对视两秒。

  鬼使神差的,沈楼将阮沅的裤腿向上拽起一点,垂眼看去。

  就见在米黄色的台灯下,阮沅的脚腕踝骨上,赫然挂着上午他送阮沅的红色手链。

  沈楼右眼眼皮狠狠一跳。

  作者有话说:

  沈楼: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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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感谢各位老爷们的抬爱与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