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58章 番外5:语言

  “叮”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夏酌和谭熙一前一后走进电梯。谭熙一如既往的很是绅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夏酌先进。夏酌无奈,觉得自己好像被无言地告知了“lady first”,女士优先。

  某些作案工具两人明明一人一盒揣在裤兜里,谭熙的绅士举动却莫名压人一头。不过腹诽归腹诽,夏酌也知道像谭熙这么与世无争的人肯定没有诸如此类的胜负欲。

  只是时与经常肆无忌惮地跟他开这个玩笑,不管是开车门还是开房门,时与开了门就在他耳边来一句“lady first”,就差斗胆管他叫太太叫老婆,弄的夏酌已经条件反射地认为这句话四舍五入约等于“我在上面”……

  虽然谭熙压根就没说“lady first”,但他不仅做了请的手势,还在夏酌身后很绅士地抬手挡着电梯门,不免让夏酌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时与平时的动作。

  区别是,若非楼层太高或紧急需要,时与几乎从来不坐电梯,而谭熙则是自然而然地跟在夏酌身后走了进去。

  夏酌按下房间楼层,谭熙却看到了酒店最顶层的数字旁边写着“Bar Estrella”,繁星酒吧。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找你聊聊的话,方便吗?”谭熙问。

  “谭嚣睡了吗?”夏酌不置可否。

  “嗯,嚣嚣睡了。”

  “那……好啊。”夏酌估摸着与哥也应该睡了,加之不想显得重色轻友,于是答应了下来。

  谭熙按下了最顶层的数字,说:“酒吧应该还开着,正好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

  “好。”

  巴塞罗那位于地中海畔。他们所在的酒店出门就是海滩,顶层的酒吧是露天式的,站在一侧可以俯瞰地中海,站在另一侧可以回望万家灯火。时间已晚,中间的游泳池不再开放,水面平静,倒映着星空、月色以及往来航班的航行灯。

  这座城市从不缺少音乐,不论是在流浪者大街还是在高档酒店的露天酒吧。

  夏季海风微凉,弹唱歌手的声音却很是温暖,深情且松弛,有点像谭嚣的声音。

  他唱的是一首西语流行歌Imagíname Sin Ti (Imagine me without you,想象没有你的我),谭嚣也给谭熙唱过 ——

  *Mientras brillen las estrellas*

  *Y los ríos corran hacia el mar*

  *Hasta el día en que tú vuelvas*

  *Sé que no te dejaré de amar*

  *只要星星依然闪耀*

  *江河也仍奔向大海*

  *直到你再回来的那一天*

  *我知道我不会停止爱你*

  Si escucharas mi lamento

  Si me vieras, volverías

  Ya he pagado un alto precio

  Por el mal que yo te hacía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忏悔

  如果你能看到我,你会回来

  我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为我对你犯下的错

  Soy culpable, ya lo sé

  Y estoy arrepentido, te pido

  Imagíname sin ti

  Y regresarás a mí

  我是有罪的,我明白

  我感到后悔,我请求你

  想象一下没有你的我

  然后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Sabes que sin tu amor, nada soy

  No podré sobrevivir

  你知道没有你的爱,我不值一提

  都无法生存下去

  Imagíname sin ti

  Cuando mires mi retrato

  Si algo en ti queda de mí

  Regresa, por favor

  Imagíname sin ti

  想象一下没有你的我

  当你看到我的画像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

  回来,求你

  *想象一下没有你的我*

  ……

  谭熙没带欧元,只好带着歉意对歌手笑了笑,又转身问夏酌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夏酌说不喝酒,吃什么都可以。

  谭熙点了两盘tapas下酒菜。一小盘Tortilla Española,西班牙蛋饼,味道偏淡,一小盘Jamón Ibérico,亚比利亚火腿,上面点缀了几颗腌制的橄榄,味道偏咸。两盘小菜相辅相成,别有风味。

  谭熙也不喝酒,所以要了两杯无酒精的sangría,说让夏酌尝一尝当地水果的味道。

  夜色下,音乐中,周围的男男女女皆是出双入对,连空气里都充斥着暧昧。

  谭熙和夏酌背对着他们,坐在既能远眺地中海又能看到城市灯光的位置,摘下口罩用餐。

  夏酌笑说,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根本吃不惯国外的西餐,没想到是仅限于美国的西餐,来了欧洲才知道,跟着会点餐的人,西餐其实也可以非常好吃。

  谭熙也笑着揶揄,说美国只有两种西餐,一种叫快餐,还有一种叫美式中餐。尤其是FBI总部的工作餐,简直是塑料做的,都是味如嚼蜡,还不如在大学宿舍里泡的辛拉面好吃。不过欧洲的东西比美国的好吃,可能也是因为它贵,所以瑞士的东西尤其好吃,西班牙旅游区的东西也不赖。

  夏酌感慨了一声,啧,消费者心理学。

  见两个亚裔帅哥坐下聊天,负责他们这几桌的服务员已经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盯了许久。毕竟在他们这家酒吧里,男女调情可谓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地随处可见,男男约会却并不多见,绝没有英国的多。而且这两个亚洲帅哥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温文尔雅。

  最高级的调情应该就是这种含蓄又愉悦的聊天吧!毫无肢体接触也能谈笑甚欢,真赞。热心的服务生麻利地送上心形小蜡烛放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帮他们装点气氛,

  夏酌没注意蜡烛的形状,继续跟谭熙闲聊:“你们哈佛那儿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吗?在宿舍里吃泡面的应该是在你们隔壁上学的时与才对。”

  谭熙摇了摇头。“不管学校周围有多少好吃的,只要是个anti-social的学生,都会有自己一个人宅在宿舍里吃泡面的时候。”

  “出口成章的谭教授anti-social过?实话说,我有点想象不出来。”既然相帮谭熙开解,夏酌略有方向却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对话,“你会说那么多种语言,都能包场联合国会议了,难道是一个人在宿舍里吃着泡面练出来的?”

  谭熙自然也知道,闲聊只是进入主题之前的热身。夏教授作为他们这代年轻人里首屈一指的犯罪心理学家,不可能允许一场对话漫无目的地进行下去。

  所以谭熙没让好心帮他排忧解郁的夏教授等太久,坦言道:“或许一个人掌握的语言越多,他就越容易孤独,因为会越来越难找到能在每一个语言频道里跟他接轨的人。”

  “所以你很幸运。”夏酌抿了一口sangría,分辨着其中每一种水果的味道,准备聆听谭熙的故事,“谭嚣会的好几门外语,都是跟你一起学的吧?”

  “是我教他的。”谭熙说,“我的确很幸运,遇到嚣嚣的时候,他才九岁,‘语言门’还没有关闭,学任何语言都不会留下难以纠正的口音。他很好学,学什么都特别快,教他的时候,我非常有成就感。十几岁小男孩儿最经不住的,就是与日俱增的成就感。于是我就把我会的语言全都一股脑地教给他了。

  “作为交换,嚣嚣也把他会的中文教给了我。回想起来,他肯定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夏酌听懂了谭熙迂回式的自我赞许,笑着点了点头,不再插话。

  谭熙平静地看向巴塞罗那的万家灯火,继续说着积压许久、无可倾诉的话。

  “如果没有嚣嚣,这些年我会很难保持小时候学过的各种语言的流利程度。在外面常说的就是英语,和家里人讲韩语和泰语,但是都很简单潦草,平时我连可以说中文的机会都找不到。幸好每次跟嚣嚣打电话,他都突袭似的随机接上一个频道跟我练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嚣嚣两个人,只有彼此就已经很热闹了。确实像联合国开会,在各种语言里来回串频,真是伤脑筋的感情。”

  “对于我们来说,语言不只是词汇、语法、历史、文化这些书面上的死东西。它是活的,活的就有性格。比如嚣嚣讲西语的时候,我会觉得他特别活泼,但他讲韩语的时候,我又觉得他有些压抑。他也说过,我讲韩语的时候像老板,讲法语的时候像姐姐,讲德语的时候像表面正经、内心滑稽的哥们儿,讲英语的时候像哥哥,讲中文的时候——”

  夏酌垂眸不语。好的倾听者,不打断,也不施压,只等对方自己说出最想说的话。如果不说,也没有关系。

  想说却迟迟说不出口的,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谭熙喝了一口果汁,难得不好意思,但话到嘴边,他实在很想说完。所以就继续说了。

  反正声音会淹没在歌声和周围的笑语欢声里。

  “——讲中文的时候,像他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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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他俩继续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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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前后三四章应该是一大章番外的,但是实在没时间在一天之内写完,只能写多少更多少,明天接着写。

  文中的宗教元素比较细微,比如谭熙和夏酌聊天类似于对神父忏悔。神权盛行的遥远年代没有心理学家,现在的心理学家也不负责聆听忏悔。但隔壁《别拒犟心》大长篇里的夏神可以兼职一下神父,因为他是犯罪心理学家。

  虽有宗教元素,但没有邪教元素。这俩就是狐朋狗友而已,吃饭都不沾酒,不要担心。虽然但是...谁非要磕个0.5秒也不是不行。

  .

  注意Imagíname Sin Ti歌名里“sin”这三个字母组成的词,它很有意思。

  英语里sin是“罪”的意思,不是法律意义上的“犯罪”,那是crime。“sin”尤直宗教或道德上的“罪恶”,类似于触犯戒律或是违背道德。

  而在西班牙语里,sin是“没有”(without)的意思,所以Imagíname Sin Ti Imagine me without you 想象没有你的我。

  虽然可能只是个巧合,但“罪恶”和“没有”既然都是“sin”这个短小的词承载的意思,那就好像是在无声地告知我们,到底有没有罪,只在于读到这个词的人作何理解了。

  这个例子应该就是谭熙说的“语言串频”。

  说话的时候不可能添加一堆注释、注解,因此与人聊天时互相理解的程度真的取决于各自的文化背景、成长环境和知识储备。

  如果没有嚣嚣,谭熙会是多么孤独的人。

  番外没什么情节了,更多的是当做正文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