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52章 52. 交换

  【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智度论》】

  谭嚣恢复意识渐渐醒转,还没力气睁开眼睛就听到周围有嗡嗡的说话声。

  “这次真得感谢夏老师临时跑去救场,才没把导演组的人给气炸。”

  “没事,应该的。”

  “话说你也真没必要因为结了婚就退出娱乐圈儿嘛!今儿个你从天而降,总导演恨不得抱着你亲两口。这节目能把隐退的夏老师请来录总决赛,那话题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我这不是想跟时医生好好过日子么。他这人太爱吃醋,我不退圈儿他就要退婚了。”

  “他就会拿我寻开心,我可没拿这事儿威胁过他。”

  “哈哈哈……吃醋证明在乎。唉,不像我,明明在圈儿里也混的不错,可是谈过的对象就愣是一个都没吃过醋,就连我前妻都没有。以前我还觉得挺好,现在回头想想,就是满不在乎。”

  “那是因为庄老师性格好,能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不是不在乎。”

  “夏老师直说我长得不够帅吧。”

  “我可是从小听着庄老师的歌儿、看着庄老师的节目长大的,庄老师不帅的话,您那个年代就没帅的了。”

  “明白了,说我老呗。”

  “我们这代人管这叫‘逆生长’。”

  “时医生,你家这口子嘴太毒, 你得管管。”

  “我早放弃管教了。他小时候嘴更毒,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反正我是真被气哭过。”

  “我把你气哭过?我怎么不知道?”

  “那会儿我能让你知道么?”

  “所以你俩打小儿就认识?”

  “嗯,邻居,幼儿园就同班。时医生是爸妈给我指定的官方学习榜样,从小不管干什么都得向他看齐,一度是我的心理阴影。”

  “所以你把‘心理阴影’娶回家,特扬眉吐气是吧?”

  “是啊,向你看齐,结果一不小心看弯了。”

  “你俩真行,羡慕不来。”庄齐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一副被强行按在地上喂狗粮的倒霉样子,却频繁地看向坐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插半句话的谭熙。

  庄齐、夏酌和时与心照不宣地缓和着病房里压抑的气氛,说相声似的嬉笑怒骂着说给谭熙听,可是谭熙的脸色却一直没有好转,倒没有病床上的谭嚣那么苍白,但是跟平时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反差太大,一时间连庄齐都深表同情。

  谭嚣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不是聊天说话的人,而是安静地抱胸坐着的谭熙。可能因为眼神有时候比声音更有牵引力,谭嚣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莫名觉得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看,所以一睁眼便顺着那道目光寻了过去。

  看着他的人,不出所料,就是他哥哥谭熙。

  “醒了?”

  其他三人还在忙着说相声,并没有注意到谭嚣,只有谭熙立刻站起来走到了病床旁边,轻轻抚了抚谭嚣的额头,哽咽着说:“嚣嚣,我们都在,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就是脱水,休息几天就好了。”

  谭嚣叹了口气,没理谭熙,重新闭上了眼睛,昏迷前的场景在眼前回放着,好像一场噩梦。他全身酸痛,被绳子绑过的手腕尤其痛。

  怎么可能没事?哥哥,只是你惯会骗人罢了。

  “嚣儿,饿吗?我让你助理去给你买粥了。”庄齐走到床边,碰都没敢碰他。

  谭嚣这才再次睁开眼睛,想张嘴发出点声音,说个“不饿”,可惜嗓子是哑的,只能做出个口型。他们肯定都知道他遭遇了什么,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真是特么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丢人有多丢人。谭嚣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个刚才还努力说着相声的人突然发现谭嚣被折磨的连嗓子都哑了,一时间也是十分尴尬,竟是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谭熙又抚了抚谭嚣的头发,说:“工作上也不用担心。夏老师过去把后半段给录了,明天他再去录一天就结束了。这两天咱们得请夏老师、时医生、庄老师和霍局好好吃顿饭。”

  谭嚣看都没看谭熙,厌倦地点了点头。

  “行,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夏酌笑着接了一句。

  “宝贝儿你可真能落井下石。”时与也硬着头皮继续调侃,“让我查查这附近哪家餐厅最贵,就按价位往下筛。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好邻居老去咱家蹭饭,这回不宰他俩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庄齐只好干笑几声。他是真的没想好应该对谭嚣说些什么。当年米澜在录制节目期间遭遇潜规则,跟他哭诉了退赛的真实原因,他就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家姑娘,遑论现在是谭嚣经历了类似的遭遇,而且全程被好几个人录像,虽然录像说是没有外泄,但听起来还是比米澜那次要严重。

  可是谭嚣醒来没哭没闹的,他总不能抢着去说什么安慰的话。谭嚣是男的,又比当年的米澜出名太多,碰上这种事,面子当然也就丢得更多。难怪病房里所有人都对那件事闭口不提,庄齐也只得跟他们一样避而不谈。

  但总得说点什么吧?可是该说的、能说的,好像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嚣儿是不是也不太想听他们在这儿聒噪?

  庄齐正搜索枯肠,无助地寻找着适宜的话题,就听有人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

  医护人员真是天使!庄齐赶紧转身走去开门,暗暗赞叹如及时雨般前来救场的敲门声。

  不过此刻站在门外与他四目相对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人,浑身是劲的样子似乎和刚才那几下温柔小心的敲门声严重不符。

  “请问你找谁?”庄齐挡在门口,怕这陌生人走错了病房。谭嚣是明星,庄齐不想有外人进来打扰到他。

  来者惊讶了一瞬,又侧头确认了一下病房号,才说:“我找时与医生。”

  不是找谭嚣的?庄齐犹豫着没让开,心想时医生也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啊,但是这人的声音好像挺耳熟的。

  “霍局来了?”时与走到门口,给庄齐介绍道,“这位是霍秋然霍局,我们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庄齐这下更加疑惑了,着实没想到谭嚣的事情已经闹到了公安局副局长那儿。他虽然报案了,但是后来又说不报了,人找到了。作为娱乐圈里的“前辈”,庄齐根本就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如果闹出一条热搜,谭嚣越是出名便越是没脸见人了。

  “你好,庄齐。”

  庄齐一脸高冷不欢迎的样子,竟然还是没从门口让开。

  霍秋然却和气一笑,主动伸手跟他握手:“还真是庄老师啊!我从小听您的歌儿长大的,刚没敢认,还以为走错房间了。”

  怎么又是听着我的歌儿长大的?庄齐从高冷变成了黑脸。

  我有那么红吗?我有那么老吗?

  “怎么不进来?”时与没看懂霍秋然跟庄齐这俩自己人到底是在较哪门子的劲,“霍局为这事儿忙前忙后的,吃饭了吗?”

  霍秋然低头看了下表,这才意识到都快晚上九点了。“没呢,忘了。”

  庄齐意识到时与说的“这事儿”指的就是谭嚣的事儿,而刚才霍秋然没说是来找谭嚣的,应该是顾虑到医院楼道里人来人往,不想让别人听到大歌星谭嚣就住在这间病房里。

  庄齐立刻让开一步,略带歉疚地说:“请进请进。我让嚣儿的助理去给你买饭,想吃什么?”

  “跟医院食堂买份儿粥就行,我也没什么胃口。”霍秋然没客气,大步走进病房,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闭目输液的谭嚣,立刻放低声音问谭熙道,“没醒呢?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都在,我以为他醒了。”

  “醒了,没事了。”谭熙说,“这次多谢霍局,刚才我们还在说,这两天我和嚣嚣得请你们大家吃顿好的。”

  谭嚣睁开眼睛,对霍秋然礼貌地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就连勾起嘴角都有点疼。

  “嗨,跟我客气什么?”霍秋然熟络地朝谭嚣眨了下眼睛,并没走到病床前打扰他休息,更不想凑近了去看谭嚣的伤。

  他专业搞刑侦的,很早以前就知道,刚经历了这种事情的受害者都会对其他人的接近产生抵触心理。夏酌肯定也提前嘱咐过他们,所以几个人里,只有谭嚣的亲哥哥站的离病床最近,其他人都离得挺远。

  庄齐给谭嚣的助理打电话,让她多买一份粥回来。霍秋然又问他们都吃没吃饭。庄齐说,我们都简单吃过了,就你和谭嚣还没吃。

  等粥的过程中,庄齐发现这位年轻有为的霍局实在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于是四人为了活跃气氛,又开启了群口相声模式,说着说着竟然反倒显得他这个年龄最大的没那么会调侃。

  庄齐是专业的歌手,对声音很敏锐,本就觉得这位霍局的声音有些耳熟,奈何霍秋然进来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乐呵呵地跟夏酌和时与说相声,所以他是等粥送到病房的时候才将这位霍局的声音跟早些时候电话那头那个严肃的“刑警”的声音对上号。

  谭熙给谭嚣喂着粥,夏酌和时与总有聊不完的话,霍秋然则站在窗边喝粥,快餐盒的碗底只有一半搭在窗沿上。他们临时找到的单间病房里没有多余的桌椅,霍秋然一个人喝着一碗摇摇欲坠的粥,莫名显得孤单。

  庄齐本来在低头玩手机,突然就不忍心看着那位年轻有为的霍局一个人弯着腰在窗户边喝粥,于是收了手机,走过去问道:“对了,霍局,我打电话给谭熙说要报案的时候,在电话里跟我说话的刑警就是你吧?”

  “啊,对,是我。”

  庄齐一边问着问题,一边自然而然地顺手端起了那碗搭在窗沿上摇摇欲坠的热粥,端到了霍秋然面前,说:“多谢你了,训练有素的人民警察。”

  霍秋然愣了一瞬,才低头看向庄齐端到他面前的粥。庄齐比他稍矮一些,几乎是举着这碗粥举到了他面前。

  霍秋然立即反应过来庄齐是拿自己的手给他当桌板,心里蓦然一暖,赶紧去接庄齐手里那碗粥,说:“没事儿,庄老师,我来吧。”

  “别客气,也让我们这些安居乐业的人民当一回警察的公仆呗。”庄齐笑着捏紧了那碗粥。

  外卖的塑料碗不大,材质也软,霍秋然去接的时候不免碰到了庄齐的手,碗也被他们没使多大力气的争夺给弄变形了。见庄齐不放手,霍秋然也不好再抢,只得低头舀了一勺粥,又感激地看了庄齐一眼,然后大口大口地把挺烫嘴的粥赶紧喝完,省得人家一直给他端着,怪不好意思的。

  庄齐看霍秋然大口喝粥的样子,以及他垂下的狗狗眼,莫名感觉自己就像在喂小狗。

  哦不,是喂大狗。

  训练有素的大警犬。

  德国黑背。

  喝的还挺干净,跟舔干净的一样。

  庄齐越想越乐,抿嘴而笑。

  霍秋然终于喝完,烫的嘴都要起泡了,这才接过空碗拿在手里,对庄齐说:“真没想到庄老师这么大的腕儿还能给我端着粥。”

  “我不温不火的,怎么就大腕儿了?”

  “谭嚣那么大的腕儿都三番五次地宣称您是带他入行的老师,那您可不是大腕儿?腕儿中腕儿。”

  “霍局还关注娱乐圈啊?”

  “关注啊,我之前就挺关注夏酌,谭嚣的歌儿当然也听过不少。但他们都是后来出名的,您的歌儿,我真是上初中的时候就听过,我还买过您的好几张专辑呢。”

  “上初中就听过?我有这么老么?”

  “没有啊,所以我刚在门口儿见到您,比前几年我在春晚上看见您的时候还年轻,我以为我穿越了,真没敢认。”

  “霍局看着才年轻。”庄齐无奈地笑了笑,想起来刚才夏酌还拿“逆生长”来挖苦他,原来他的粉丝都已经坐到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了,自己确实也该过气了。

  他哪里知道霍秋然是高干子弟,又三番五次地立功才能破格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且霍秋然说话办事稳妥老练,虽然看着也就跟谭嚣、谭熙、夏酌和时与差不多大,但实际年龄应该是比他们几个大挺多的。

  没想到霍秋然说的却是:“我本来就年轻啊,才三十二,不正是黄金年龄?”

  “那确实是年轻,我还以为霍局也跟我一样,只是长得年轻。”庄齐叹道,“我都四十了。”

  “啊?”霍秋然是真的很惊讶,“我还以为您也就比我大不了两岁。”

  “那你能上初中就听过我的歌儿么,霍局?我可是上大学的时候儿出道的,有正经高中文凭的。”

  霍秋然见庄齐对年龄还挺在意,当即接着他的话茬儿就话锋一转:“说起来,我上高中的时候是真没少听您的歌儿,尤其是暗恋、失恋的时候,您的歌儿陪我度过了很多惨淡的少年时光。”

  “霍局这么年轻有为的人竟然也……有过惨淡的少年时光?”庄齐瞬间从年龄恐慌里跳了出来,挺好笑地看着这只兼具稳妥老练和真诚友善的大警犬。

  “原本也不惨淡。”霍秋然毫不介意地自嘲道,“但是吧,我跟时医生和夏老师是……高中同学,同校不同届。”

  庄齐没跟上霍局跳跃的思路。

  霍秋然此刻又朝看向他的谭嚣眨了眨眼睛,其实就是故意想拿自己的惨淡过往给谭嚣找点乐子,让他别陷在负面情绪里出不来。

  谁还没点儿难以启齿的事儿呢?我们看到了你的难堪,你也可以看看我们的。说出来也就迈过这个坎儿了。

  庄齐虽然没明白霍秋然的惨淡跟时与和夏酌有什么关系,但他明白霍秋然故意提到“惨淡”就是想分享给谭嚣,用比惨的方式侧面劝慰一个朋友,于是笑道:“这可得展开说说。”

  于是霍秋然对庄齐展开道:“我高中的时候暗恋过时医生,然后时医生出国留学了,我就失恋了呗。我记得特清楚,第一次见到他那天,我听了一晚上您那首《陌生心动》,后来我听说他出国留学了,我单曲循环了好一阵子您那首《能不能为了我不要走》。”

  谭嚣吃着粥,看了看霍秋然,又看了看时与和夏酌,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全然放松的笑容,哑着嗓子说:“原来霍局还挺会给生活配置BGM的。”

  夏酌赶紧趁热打铁地为谭嚣打碎这一整晚的尴尬,揶揄道:“霍局,难为你记得初相遇的心动,可惜我们家时医生压根不记得他高中的时候见过你。”

  “唉,sorry啦,真不记得。”时医生又补一刀。

  谭嚣津津有味地吃粥看戏,谭熙不禁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那是跟你说他不记得。他记性那么好的大学霸,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这么显眼的人?”霍秋然说,“我那时候可是校篮的篮球队长。”

  “别挑拨离间了,我高中又不是校队的,我管队长是谁?”时与不仅要捍卫自己,还要以牙还牙地主动出击,“而且你那少年时光有什么惨淡的?我高中的时候哪有我老婆现在的半分姿色?你怎么只说你的白月光是谁,不说说你的朱砂痣是谁?”

  “霍局的朱砂痣不会是夏老师吧?”庄齐大胆猜测。

  “唉,靠,往事不堪回首。”霍秋然掩面叹息。

  庄齐哈哈大笑,觉得这头大警犬真是他妈的太可爱了,忍不住逗他:“那夏老师跟时医生官宣结婚那天,你是不是单曲循环了我那首《送你幸福》?”

  “我去,还真是。”霍秋然惊讶地看着一语中的的庄齐。

  .

  谭嚣留院观察了一天,夏酌也在那天替他录完了那档偶像选秀节目。

  虽然这一天里谭嚣并没怎么理睬他哥哥,看起来情绪不高,但是第二天出院后他也没有要求自己待着躲清静。六个人一起去了Z市最贵的日料店,宰了谭熙一顿怀石料理。

  席间众人见谭嚣好像故意冷着他哥哥,于是将话题引到了谭熙身上,问了谭熙很多问题,比如以前在维和部队的智囊团都办过什么样的案,以后是想专心走学术路线还是也会偶尔给国际大案当顾问。

  谭熙对这几位朋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了保密的案情,对任何事情都坦然相告,包括他打算改变一下职业规划。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谭熙竟然和名震东南亚的韩氏集团有关系,并且关系还不小,是集团董事长的亲外孙。而他的下一步职业规划就是:变成韩氏集团的下一任董事长。

  “谭教授这跨界跨的也太大了吧?”时与完全不能理解。

  “实不相瞒,以前我确实从来没想过要插手家族企业的事,我也没有任何经商的经验。”谭熙看了一眼谭嚣,说,“但是‘豪来得假日酒店’就是韩氏集团旗下的酒店,他们敢在酒店里……还把所有监控都销毁了,已经让我怀疑集团内部经营的合法性。这件事情,你们都能想到是我母亲做的,可是嚣嚣不愿意报案,我更是没办法亲手把我母亲送进监狱,但我总得给嚣嚣一个交代。所以我不是去跨界经商,我就是想去查案。这口气我不能让嚣嚣就这么忍了。”

  “这不合适。”谭嚣叹道,“再说托各位的福,我除了丢点儿颜面,也没有什么实际损失,算了吧。那九个人也会被‘流放’到九个国家,老死不相见。我一男的,也不是小孩儿了,我真没那么介意这件事。”

  “嚣儿,先别急着拒绝。你哥对你是真好。”时与说,“我能理解他,我们家夏老师肯定更理解。当初我也被坑过,然后我们家夏老师就特别想给我报仇出气。你让他兜个圈子帮你出了这口恶气也没什么不好。”

  我哥对我是真好?

  谭嚣摇了摇头,没再解释什么。

  他心里窝了太多的火,但他想要的解气方式既不是杀了那九个人,也不是端了什么经营合不合法的韩氏集团,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那九个人,也没在意过韩氏集团。

  真要解气,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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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人在海滨城市休息了几天,每天都聚在一起吃吃饭、唱唱k,都是谭熙提议的,也都是谭熙请客的,就是为了给嚣嚣缓解心里的不痛快。他知道嚣嚣心里非常难受,因为嚣嚣这几天在私底下根本就不愿意跟他交流。

  在吃喝玩乐中,他能看出嚣嚣的体力是逐渐恢复了,但还是郁郁寡欢,不仅不跟谭熙好好说话,也极其抵触谭熙的接近。

  谭熙问过心理学家夏酌,也明白嚣嚣虽然嘴上说着没那么介意,但这种事不论男女、不论年龄,经历过就是一场极大的创伤。

  他愿意陪着嚣嚣慢慢走出这种创伤,也在回家之后默默地上网查资料,寻求科学的方法。

  谭熙实在没有想到,嚣嚣回家之后会变得更加阴郁,竟然推了所有工作,开始酗酒。

  头两次谭熙没管他,只觉得他确实需要发泄,但是事不过三,谭嚣第三次在自家别墅里喝的酩酊大醉时,谭熙就看不过去了。

  他要跟嚣嚣好好地谈一谈。

  嚣嚣酒醒之后已经是下午,他看嚣嚣冲了个澡,应该是清醒了,便招呼他过去吃饭,是夏酌和时与中午送过来的刚包好的三鲜馅儿饺子。

  嚣嚣吃下几个之后,谭熙便开门见山地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交流,那你可以去找心理医生说一说,好吗?”

  嚣嚣烦躁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说了,这件事对我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我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那你多久才能走出来呢?”

  “没什么走不走出来的。”

  “可是你现在已经有酗酒的苗头了。你连续三天把自己喝到吐,你觉得我看得下去吗?”

  “看不下去你就滚。”

  嚣嚣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谭熙心里一惊,怔怔地看向面前这个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精神萎靡,眼神晦暗的人。

  嚣嚣俯视着他:“谭熙,你不滚,你觉得我走得出来吗?”

  “嚣嚣……”谭熙也站了起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转身就走的人,“别这样好吗?我知道是我妈妈对不起你……”

  “跟妈妈没有关系!”嚣嚣转过身,一把揪住谭熙的领子,谭熙没打算反抗,便被抓着领子拉进了楼下的客卧。

  嚣嚣与他对视许久,他本以为他们终会沿着彼此的目光慢慢靠近,然后相拥而吻,却没想到会等来一个响亮的巴掌。

  谭熙没有预料也没有防备,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床上。

  嚣嚣欺身压了上来,又揪住了他的衣领,也再次迎面给了他一巴掌。

  谭熙被打得目眩,嘴角也渗出了血。

  “谭熙,你真的不知道我忍了你多久!”

  他惊愕地看着嚣嚣,他的嚣嚣,他不认识的嚣嚣。

  “那天我让你放开我,你为什么不放开?”谭嚣捏住了他的下巴,也捏疼了他的下巴。

  “我那天真的不想再做,我恶心,我想吐!那几个女的已经用手、用嘴给我弄出来了好几次!你他妈的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有多恶心、多难受、多狼狈?”

  谭嚣粗暴地将他翻到面朝下,一手按住他的双腕,一手按住了他的头。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多爱你!除了你以外,我压根就没想过和别的人发生任何关系!谭熙!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谭嚣抓住了他哥哥久未修剪的头发。

  “说好了两年以后再做,你就这么等不及么!我都那样儿了你还下得去手!你他妈的不当禽兽你就难受是吧?!”

  宽松的居家裤被扯下,谭熙随即感到一阵剧痛。

  没有润滑,没有扩张,谭嚣猛地将硬挺的性器捅进了谭熙的身体里。

  “我居然还恶心那帮男的碰我!我拼了命憋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守住底线!可笑我当时想的竟然还是,除了熙熙哥哥,谁都没资格这样对我!谭熙,你知道么,他们到最后都没把我给强了!到最后把我强奸了的人他妈的不是别人!是我的亲哥哥!我的熙熙哥哥!我的熙熙哥哥!”

  剧痛撕心裂肺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可是谭嚣仍禁锢着他的双腕。

  “谭熙,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下地狱吗?那你也得尝尝被强奸的感觉吧!这他妈的就是强奸!”

  “疼吗?你疼吗?你知道我这些年他妈的有多疼吗?!”

  谭嚣一边怒吼一边在谭熙身后疯狂地进犯、侵犯……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凭什么仗着我是你弟弟,凭什么仗着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你就隐瞒我、欺骗我?”

  “说什么我是你的唯一!简直可笑!你把我当傻子还是把我当条狗?!”

  “谭熙!你到底跟多少人做过爱!?跟我说句实话怎么就这么难?还是你跟所有人都说什么狗屁‘唯一’!?”

  “你是我唯一的熙熙哥哥,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可是我呢?我只是你一时兴起就随便玩玩的玩偶!只玩了四天!我凭什么就爱你那么多年!”

  “我也是人!至少我也想当个人!可是到头来我还是你捡来的狗!连名字都是你起的!”

  “狗都比我好!至少还有人喂!你呢?你就真忍心十年都不来看我!”

  股间撕裂般的剧痛捣碎着理智和意识,谭熙惶然无措,根本不理解他的嚣嚣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谭熙!说句话!说句实话!”

  “告诉我,约瑟夫是不是这么跟你做的?!有没有这个姿势?有没有!Did Joseph fuck you like this? Or did you fuck Joseph like this?”

  “没有对不对?因为你们是谈恋爱!谈恋爱就不会强迫对方!更不会强奸对方!否则你们怎么谈得了四年!”

  “凭什么你跟别人谈恋爱就不强迫对方?跟我谈恋爱你就强迫我?!还在那么多人都在场的情况下强奸我?我拼命让你停下,让你放开我,可是你呢?那天你跟禽兽有什么区别?以前,我小时候,你哄骗我、诱导我……我是你的亲弟弟啊,谭熙!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

  “别人有没有强迫过你?没有对不对?”

  “你这么不可一世,怎么可能有人强迫得了你?”

  “熙熙哥哥,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唯一!”

  “我要你记住,永远给我记住——我陈明明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你疼得痛不欲生的人!我才是唯一能把你强奸了的人!”

  谭嚣的疯狂从下午持续到半夜,接二连三,并无任何保护措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剧痛侵袭着谭熙的四肢百骸,但是他太过坚强,也实在很健康,没有饮酒,也没有用药,想着只有晕厥才能停止感受疼痛,但他就是怎么都不愿剪断最后一丝游离的意识。

  如果是别人,早就剪断了。但那个人是嚣嚣。

  他想听清楚嚣嚣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不想错过嚣嚣承受过的任何一种痛苦,即使是用自己的痛苦去换,他也要换得一干二净。

  三番五次的折腾后,嚣嚣终于倒在他旁边蜷缩了起来,泪眼滂沱,抽泣着对他说:“熙熙哥哥,我们放过彼此吧……我们真的就是彼此最差劲的恋人。对不起,我太爱你,所以才会这么恨你。”

  嚣嚣,我从来不敢去细想你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而原来我不敢去想的事,你竟想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自由自在,可是到头来,就算我陪在你身边,也没能看出你一直都活在梦魇里。

  谭熙无力地看着嚣嚣昏睡了过去,就这么无力地看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终于剪断了最后的一丝意识。

  .

  谭熙是在市南区医院醒来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他没有在输液,只是平躺着,看到手背上的痕迹,便知道输过液了。

  被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疼痛侵蚀着,他不想起来,觉得应该闭目养神,却又实在睡不着,就睁着眼睛呆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护士探头进来看了一眼,然后朝门外喊了一声:“袁主任,谭教授醒了,要不要叫时主任过来看一下?”

  “叫。”门外一个女医生回答道。

  谭熙一下子听到两个“主任”,感觉自己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正惊讶着就立刻反应过来,护士口中的“时主任”应该就是时医生。

  护士跑走后,一位高挑干练的女医生走了进来,短发简洁又时尚,戴着眼镜,说话不温柔,但是看起来很面善。

  “谭教授稍等,时医生一会儿就过来。”急诊科的袁庭雪主任给他递了杯白开水,直白地说,“你们都是朋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都是老大不小、事业有成的爷们儿,怎么就不能节制一点儿呢?把你弄伤成这样儿的人,要我说分手都是轻的,得直接报案。”

  谭熙抬手喝水,才看见自己手腕上青紫的勒痕,跟嚣嚣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这位自来熟的女医生,觉得她应该跟时医生非常熟,大概是时医生家里的亲戚,于是问道:“请问您是时医生的姐姐吗?”

  袁庭雪正横眉怒目地替患者打抱不平,听他这么一问,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什么姐姐啊?谭教授你可真会说话!我是他和夏酌的妈妈。”

  谭熙浅浅地笑了笑,心中不禁感叹,如果自己的妈妈也可以这样不假思索地说“我是熙熙和嚣嚣的妈妈”,那该多好。

  他见这位母亲说话直来直去,便也用同样的方式与她熟络起来:“阿姨,冒昧地问一句,当初您支持时医生和夏老师在一起吗?”

  “这有什么支持不支持的?他俩打小儿就是兄弟,就算各自跟别人结婚,俩孩子感情好的也是没话说。”袁庭雪笑着摆了摆手,“什么感情无所谓,俩孩子高兴就行。他们又没祸害别人,我才懒得管。”

  谭熙更加感慨:“真羡慕他们。”

  “好些人说羡慕,可是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俩吃过的苦,别人也根本没法儿体会。”

  “谭教授,小与说你是畅销书作家,小酌还是你的书粉呢!你这么牛,找什么人不好,非得找这么个把你弄到急诊的变态干嘛?我这人比较看得开,也不找虐,日子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分,别互相折磨。”

  “其实当初我要是知道那俩孩子能为彼此吃那么多苦,我说什么都得给他们打散了,可他们压根就没让我知道,瞒着我谈了十几年直接在美国领证了。我能怎么办?碰到这种感情,我也没法儿办了。”

  袁庭雪正滔滔不绝地吐槽着,穿着白大褂的时医生就大步走了进来,堆着笑讨好道:“妈,您要办什么事儿?或者要办谁?我给您办。保证办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斩草除根!”

  谭熙看时医生弯腰低头哄人的样子,才明白过来袁主任应该是夏酌的妈妈。

  袁庭雪说:“我正劝谭教授别这么作践自己呢,何必为了一个把他扔急诊里就不管的人再付出什么感情?而且还不是亲自把人送过来的。把人扔给邻居算是怎么回事儿?得亏你跟小酌在家。你们要是不在家怎么办?这是多没良心的一个人啊!我真是越想越搓火!”

  时与尴尬地朝谭熙递了个眼神,赶紧又托了托眼镜,顺着袁庭雪后背说:“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怼天怼地也别怼我邻居啊。”

  “所以你也认识那人是吧?”袁庭雪不悦道,“什么人呐这是!欺负谭教授文弱是吧?”

  “谭教授可不文弱,人家在瑞士服过兵役,还在联合国维和部队服过役。”时与打了个精彩的岔。

  “那这是什么兵痞子吗?老外啊?”袁庭雪还是不依不饶。

  “什么兵痞子?还军阀呢!”时与继续遮掩,“您能大慈大悲放过我邻居吗?妈,这是人家的私事儿。”

  “能闹到医院的就不是私事儿,私事儿也不该闹到医院。”

  “那您给制裁一下是怎么着?”时与笑道,“医生管医生的事儿,警察管警察的事儿,各司其职不挺好的?”

  “那王八蛋怎么不管谭教授?干这么缺德的事儿就一个人跑了是么?”

  “妈,您消消气,别让谭教授见笑了。”时与拉着袁庭雪就要往外走。

  “没事的,时医生,阿姨也是为我着想。”谭熙依然浅浅笑着,“他跑不了的。以前就我一个人满世界盯着他,他都跑不了。现在几千万人帮我盯着他呢,能跑哪儿去?只要我给他打电话,他就不会不接。”

  “那你打吧。”袁庭雪还真就跟这人杠上了,“谭教授开不了口的话,我可以替你骂他一顿。整个南区医院就没人不怕我这张嘴。”

  谭教授从容地拿起枕边的手机,解锁后一键拨通,还特意为时医生这位不好伺候的丈母娘打开了免提。

  电话响了几声便有人接起,但是没有说话。

  “嚣嚣。”谭熙说,“我发烧了,没人照顾。你来医院照顾一下我,好吗?”

  “你……”

  “来医院吧,我上厕所都没人扶着。”

  袁庭雪刚要朝手机开骂,对方就挂断了电话,病房的门却同时被打开。戴着帽子、口罩、围巾、墨镜的长发男人匆匆走了进来。

  来人捂得很严实,袁庭雪哪认得出来这就是比她的明星儿子夏酌还出名的大歌星谭嚣,正要指着那人用口罩遮着的鼻子开骂,就见男人打横抱起了病床上的患者,说:“去厕所。”

  谭熙笑着摘下他的墨镜,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要是觉得我骗过你,为什么还一次次地相信我?”

  “谭熙,你连上厕所都要骗我?”

  “除了跟你说分手是言不由衷的,我从第一次开口跟你讲话开始就没有骗过你任何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对没有做过的事情自证清白,但我不介意让你给你怀疑过的人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询问真相。我证明不了的,我不介意让别人证明。”

  两人说话间,谭嚣已经把谭熙抱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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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庭雪狐疑地看向门口,问时与:“我怎么觉得那人就是谭嚣?谭教授的弟弟?你们不是说他俩是亲兄弟吗?”

  “人家是十多年的情侣。”时与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长得很像啊,尤其那双眼睛,亲兄弟怎么能……”

  “妈,谭教授整过容,按照他小情人儿的模样整的,我们就调侃他们是亲兄弟来着。”

  “啊?这什么癖好?”

  “您管人家呢?人家祸害的是自己的脸,又没祸害别人。”

  “这也不叫祸害啊,谭嚣长得多帅啊,跟你有一拼。”

  “您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霍局惦记我那么多年,还很客观地评价谭嚣长得比我帅呢。”

  “霍局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回头我让您另一个宝贝儿子客观评价一下。”

  “他能客观么?他除了你就不认识别人,天天与哥与哥与哥的在我这儿叨叨叨,三句话离了与哥就不会说话。我为了跟他多聊会儿,就得不停地跟他提你。”

  “我说他怎么一天到晚的连我在咱食堂里吃了什么都知道。”

  母子二人聊着聊着,也离开了谭熙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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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智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