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古巴往事>第101章 Chapter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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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森的脚步有短暂的停滞,却很快再度迈开。钢琴曲未终,他们舞步不停。

  “这是你的剧本,那么我的呢?”

  安德烈噙满泪水的眼睛荡漾笑意,望向散发柔和光晕的烛火,轻声说:“而你,要让我再度爱上你。”

  “我该怎么做?”

  “听我的命令,每次你履行命令,我就回心转意一点点,直到再度爱上你。”

  “你真坏。”伊森轻轻咬了咬安德烈的耳朵,泪水滴落在他的发间,“明知道那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好吗?”

  感受到伊森在点头,安德烈停下脚步,站定抬眼凝视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睛,在他唇上吻了吻。

  “那么,从现在开始。第一个命令——”

  他的手划过伊森的下颌,落在他的胸膛上,他解开他的衣扣,“和我做爱,然后明天一早就离开。”

  伊森无法思考,心潮如沸,沦陷在安德烈悲伤的勾人目光中。他难耐地抱住他,恨不得将这具孱弱多病的身体揉碎在自己的血肉中,他将亲吻落下,从安德烈的眼角至鼻尖,再滑落到他的唇和颈间。吸吮他的喉结,听他仰起头,发出浪荡而淫靡的呻吟。他爱他这幅模样,将羞怯丢弃,让心防溃塌。

  他踩在温柔与粗暴的边界线上,既让安德烈不至于在性事受伤,也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从未消减过的欲望。哪怕这幅躯体有多么冰冷,不再像过往时那般充满诱惑,变得死气沉沉,泛着行将就木的气息。可在他的亲吻和抚摸下,湿润的潮红会再度攀爬上这雪一般的皮肤,他自己身下活了过来,用双腿死死绞住自己,他活得是那么有力量。

  他们倒在地毯上,被花瓣所淹没。烛光披洒在裸露的皮肤上,镀上神圣的光泽。白窗帘在夜风中摇曳,泛起爱欲的波浪,伊森用安德烈最喜欢的姿势,一次次送他到欢愉的终极,然后在他强烈不息的震颤中,他将自己留在他里面。因为他知道,这也是他喜欢的。他喜欢和他失去边界的融合。

  安德烈伸出手,将伊森搂在怀里。他亲吻他的额头,看向两人摇晃在墙壁上的身影。他感觉自己是那样渺小,是一团行将融化的雪,而伊森却是一座巨大的山峦,这山峦绿意盎然,还能继续生长好多年。

  他闭上了眼睛,短暂的休憩后,他们再要了彼此一次。凌晨时,安德烈从梦中醒来,看到站在床边注视自己的伊森。他已经穿戴整理,提着行李箱。

  “请问诺维科夫中校,我该去哪里?”他笑着问,在安德烈唇上吻了吻。

  “随便。”安德烈软软地回答,“只要不在我身边。”

  伊森强忍哽咽,微笑点头,说:“我明白了,看来我能去的地方还很多。”

  “当然。”

  伊森转身走出卧室,立在卧室门口,他静默的背影在安德烈心中划上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可他依旧保持笑容,直到伊森转身。

  “你爱我吗?”伊森流着眼泪问。

  安德烈含笑摇头,“不,我不爱。”

  伊森扬起嘴角,“我明白了。”

  他再度转身,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直到听见脚步声消失在楼外,安德烈从床上起身,走到窗前拨开窗帘。看到伊森的身影淹没在哈瓦那清晨浓郁的日光中,他才容许眼泪淌下。他一步一步地退回到床上,先是怔怔地笑,而后却是哭。他拽着被子,浑身颤抖,哭得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

  他们的家,再度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德烈花了整整一个礼拜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因为有些事情他和伊森心知肚明,所谓的离开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而后的半个月里,很多次,当他从埃尔奇克回家,或者在海滨大道静默地散步时,他总能感受到来自阴影处的炽烈目光。

  他心痛难忍,却不动声色。这是他们的戏剧。

  只是他对于自己的工作更加热忱,怀着令人不解的昂扬激情。听闻他生病后,普里耶夫将军多次劝他稍作休息,然而在一架架掠过古巴上空的U-2侦察机的威慑下,他又不得不承认他需要安德烈。

  他熟悉这些热带阴暗潮湿的雨林,该怎样在深处驻扎,修建导弹基地。安德烈将自己的研究成功毫无保留地传授,在圣克里斯托巴尔和大萨瓜的导弹基地内,安德烈几乎充当了基地建造的监工,无论是电缆线的铺设还是经纬仪以及蓄电池的修造,他都事必躬亲。

  友好而亲切的态度让他迅速在军团里名声大噪,苏联军人们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小到在丛林里该用什么药草驱赶那些烦人的蚊子和水蛭,大到怎么在美军侦察机的眼皮子底下修建导弹基地,甚至安德烈还会传授军人们该怎么在林子里捕上一头野猪来优化伙食。

  艾利希奥时常忧心地注视安德烈,却始终犹豫不敢上前。他不知道安德烈用了什么办法让伊森老老实实地离开,尽管他知道伊森还在哈瓦那,但毕竟不在安德烈身边。十月的第一天,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安德烈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在大萨瓜丛林边缘处的小镇上准备在日暮中找寻一处僻静的餐馆解决晚餐时,一柄雨伞自后撑在了他的头上。

  安德烈转头,看到是艾利希奥。艾利希奥并没有说话,他目视前方,只是静静地走在他身旁。

  于是他也不说话,两人便在静默中朝前走。大萨瓜镇上有很多穿格子衬衫的苏联军人,来自于附近基地的摩化步兵团。苏联军人在这里不穿军服,而是穿上统一的格子衬衫。这让他们看起来文静许多,有人认出安德烈,朝他敬军礼,安德烈用礼貌的微笑回应。

  他沿泥泞的黄泥路,走过喧闹的酒吧与口哨声冲天的台球厅,雨势变大了些,砸在头上的雨伞上噼啪作响。来自山林的微凉的风让安德烈打了个冷噤,于是艾利希奥不动声色地搂住了他。

  安德烈来到了他的目的地,一处僻静的墨西哥人开的特色美食小餐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水仙花香气扑鼻,在昏暗的灯光中,他找了个角落落座。艾利希奥并没有跟进来,他站在餐厅门口,背对安德烈,像一个忠实的守卫。

  “如果你也没有用晚餐的话。”安德烈说,“我们可以一起吃点塔可。”

  艾利希奥僵直的背部轻微颤动,显露出纠结的内心,但最终败下阵来。他转身走进餐厅,坐在安德烈对面。他看到安德烈的发梢湿了,肩上也落了些雨,让他最爱的亚麻衬衫变得透明,半隐半现其下的皮肤。艾利希奥脱下自己的西装,起身披在安德烈的身上。

  “我倒也没这么虚弱。”安德烈笑着说,然后对墨西哥老板招手,点了两份塔可和两杯龙舌兰酒。

  看安德烈举起手时的露出纤细的手腕,艾利希奥只感到恍然如梦。这手腕曾经被他狠狠捏在手心,反扣在背上,遍布红痕,可现在——他看到白皙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稍微用力,就可将其折断。

  他难过地低下了头,直到塔可端上来。玉米饼中加入炭烤的鸡肉条和碎番茄和生菜,奶酪丝点缀其中,勾人食欲。他看到安德烈拿起塔可小口吃了起来。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吃得津津有味。可安德烈越是如此,艾利希奥越是心痛。

  “不爱吃吗?”安德烈问。

  艾利希奥摇了摇头,抓起塔可往嘴里送。他不得不大口吞咽,因为稍一犹豫,他害怕自己掉下眼泪。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安德烈无奈笑了笑,拿起手帕擦去他嘴边的酱汁,怜爱地说:“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你们总是长不大,让我怎么放心。”

  艾利希奥睁大了眼睛,将安德烈的温柔不变微笑印在瞳孔中,他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仓皇逃出餐厅。在外面他将塔可吐了个一干二净,扶着一根电线杆,他止不住地痛哭。他恨骂这世界的残忍和不公,可他却无能为力。

  夜色侵袭,安德烈喝完最后一口朗姆酒,走出餐厅。这时镇上安静得出奇,只剩棕榈树在雨中发出的细微声响和雨滴从房檐落下滴在水瓮中的声音,像首古老的拉丁美洲的吟诵。他披着艾利希奥的西装,撑起他留在餐厅里的伞,缓步走进雨幕。

  来自山林的风掠过镇上的黄泥路,安德烈的背影被雨雾模糊,渐渐化为一个不甚清晰的点,消失在热带亘古不变的潮湿夜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