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沙拉特旗爱情故事>第34章 33.夏天

  

  33.

  日头从东方升起,又以稳定而缓慢的速度向西方沉去,云彩被烧成淡紫,晚霞像一滩未化开的颜料,把湛蓝的天装点成梦幻的色彩。

  闷热的天气让人心烦意乱,陈正用力挥着手中的扇子,晚饭是炒米粥,热乎乎、香喷喷的粥在炎热的夏夜远没有冬天受欢迎,但陈正依旧吃了两碗,可嘴上享福肚里就有些难受。粥的温度从胃壁向全身蔓延,直把皮肤弄成汗津津的才肯罢休。

  敖包外有风,陈正摸了手电筒跑出去。

  阿尔斯楞正在羊圈前和巴图说话,兄弟俩的背影十分相似,都是高高大大,不过阿尔斯楞更精瘦些,他们看到手电筒的光一齐转身,巴图先问:“陈老师怎么出来了?”

  “太热了,我睡不着。”陈正穿着半裤和半袖,露着的胳膊和腿白得晃眼。

  “那我和你走走吧。”阿尔斯楞对巴图扬了下下巴,巴图点点头自顾自地回了家。

  陈正走在前,阿尔斯楞跟在后,俩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弄出沙沙的声响。草已经没过脚腕,碰到皮肤上痒痒的,“外面好凉快,”陈正摊开手臂,让风从袖口穿过,清凉的夜风温柔地擦拭着他潮湿的后背,“我们不能在外面睡觉吗?”

  “会中风。”阿尔斯楞把陈正抬起的手臂压回原位,“以前有贪凉的小孩,第二天早上醒来嘴都张不开。”

  陈正惊讶道:“这么严重?”

  “而且外面的虫子太多,你看——”顺着阿尔斯楞手电筒的光,有成群结队的微小的黑色小虫,它们没有声音,在夜里几乎看不到,但很缠人,扑簌着就往人的衣服上撞,黏成小小的黑点。

  草原的蚊虫很多,光是陈正出来的这十几分钟他的腿上已经叠了一圈的包,但他满不在乎,比起痒,他更怕热。但是阿尔斯楞不赞成他,“回家去,会过敏。”

  小小的敖包里点了一盏灯,豆大的光照出一方小小的圆,圈着陈正和阿尔斯楞。

  光滑的小腿被咬得不成样子,大大小小的红色硬包看着很吓人,陈正啪啪拍了两下,笑说:“人家冬天赏梅,我夏天也能看,倒是不亏。”然而,他的俏皮话并不被另一人接受。

  “把腿抬起来,我给你擦药。”

  阿尔斯楞从箱柜里找出一个方形的松石绿盒子,他扣了一大坨紫色的药膏抹在陈正的腿肚上,随着他轻柔的动作,一股清淡的药味渐渐散开,清凉的感觉也缓缓渗进陈正的皮肤,他脑袋里冒出个新奇的点子。

  “如果我全身都抹了这个药,是不是会凉快些?”

  阿尔斯楞擦干净手,回身就看到陈正呆头呆脑地观察那条变了色的腿,他心底一软,走过去就亲了亲陈正脸颊,“陈老师的奇思妙想还是那么……一鸣惊人。”

  陈正当然听得出阿尔斯楞的揶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老师,当然要趣味教学。”

  “是吗?那你教教我。”

  陈正推开阿尔斯楞,他摊在床上,浑身没骨头一样,“太热了,不想教你,抱抱你吧。”说着,陈正隆起手臂,环着空气,亲密的看着敖包顶,说:“阿尔斯楞,我抱着你啊。”

  阿尔斯楞被他逗笑了,坐到床边抢过他手里扇子,“睡吧,我给你扇。”

  “那怎么行,你不睡了?”

  阿尔斯楞关了灯盒,屋里一下暗了,陈正没有眼镜,现在又没了光,一下失去视线,两只眼睛空空睁着,唇上倏的一热,紧接着喉结被吮了一口,阿尔斯楞揉了两下他的头发,低低地哄,“睡吧,四点有人过来收羊毛,我和巴图这一晚要轮流等人。”

  陈正很想说他愿意和阿尔斯楞一起,但又想到阿尔斯楞势必不会同意,所以乖乖合了眼皮,舒爽的风不间断的扫着身体,配合扇面窸窣的动静如同安眠曲,陈正很快陷入了美梦。他的那只握笔的手被阿尔斯楞小心翼翼地托在手里,用大拇指不住地摩挲那绵软的手背。

  陈正醒来不见阿尔斯楞,娜仁告诉他巴图和阿尔斯楞一起走了,大约下午才能回来,陈正的心一时空空荡荡,以前他还能教书解闷,现在学生住校了,家里只有娜仁和巴图的阿妈,丰满的生活突然变得空白,陈正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嫂子,阿尔斯楞那有一盒涂虫子咬的药膏,你知道那种药膏怎么做吗?”

  “啊,紫草膏嘛简单的,等有空咱们去摘紫草嘛,好做呢。”

  陈正暗自有个计划,能不能把这种药膏推广出去,这样牧民又有了其他生计,收入也会增加不少,他给夏清打电话讲了这事,夏清在电话那头也十分兴奋,“等我和小矮子商量一下,毕竟要有生产许可证和卫生证才好安排后续。”

  “好,那就靠你了。”

  陈正的电话打了一半,信号就不给面子的吧嗒断了,他摇头苦笑,弯腰抱起长大不少的海日,“你都吃了什么,怎么长这么快?”

  海日圆鼓鼓的肚皮正对着陈正的脸,它的耳朵已经完全立了起来,看着威风凛凛,陈正放下海日又坐在地上呼唤班布尔,草堆里腾的射出一只狗,它不住地舔舐陈正脸颊,前爪搭着陈正的肩膀,尾巴来回的甩,见海日要爬过来,班布尔乖顺地把头放到陈正的大腿上,给海日腾出来中心位。

  陈正看得稀奇,问娜仁说:“嫂子,它们俩的关系这么好啦?”

  娜仁提到这事还头疼,她漂亮的头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还说呢,都是阿尔斯楞新收的那些狗嘛,不听话,要咬我们可怜的海日呢,班布尔一口咬了那只狗耳朵……关系就好了嘛。”

  原来是救命恩狗,难怪海日黏着班布尔不放,还卧趴着做出臣服的动作。

  晚饭前阿尔斯楞的车才回来,大灯前绕着各种大小的虫子,陈正看得发憷。等到车停好,灯一关,形态各异的昆虫又消失不见,只剩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

  毛线卖了好价格,巴图眉开眼笑,打算带老婆和母亲去更远一点的镇上买衣服,他们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就没了影子。家里只剩下阿尔斯楞和陈正,往日热闹的营地一下变得安静,陈正还有点不习惯。

  阿尔斯楞拎出水桶打算洗车,陈正跟着忙前忙后,阿尔斯楞没有拒绝,他让陈正去扫扫后备箱,后备箱里很干净,没什么土,只有些备用水和一个箱子,陈正看到几乎尖叫,他跑到车头拥抱阿尔斯楞,声音是藏不住的喜悦:“你买了电风扇!”

  “嗯,抱回家里吧,巴图也有。”

  陈正安顿好那两个电风扇又急得去找阿尔斯楞,他从后方跳到阿尔斯楞的背上,像个淘气的孩子那样打扰阿尔斯楞的工作,“你也太好了!”

  “好什么?”阿尔斯楞也不嫌背着陈正不得劲,还空出一只胳膊扶着陈正的大腿,“电风扇好?”

  “当然是你好……谁也没有你好。”幸好阿尔斯楞看不到陈正的正脸,不然他看到的可能是一颗熟透的番茄,陈正凑到阿尔斯楞的耳边轻声呢喃,“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阿尔斯楞擦车的手停了一下,他淡淡笑着,陈正臊得不行,晃着他的脖子追问:“你怎么这样?让我一个人下不来台?”

  “你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下不来台。”

  “那当然是、是这种话不好意思多说嘛。”

  阿尔斯楞示意陈正下来,他转过身,低头细细打量陈正的眉毛眼睛,就在陈正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时,阿尔斯楞只是用手擦了擦他的下巴,像逗小狗那样。

  陈正两手扒着阿尔斯楞的手臂,镜片跟着反光,牙齿咬了下嘴唇,压出一条浅粉色的线,阿尔斯楞用指节推起他的眼镜,鼻尖贴着他的脸颊,“我的小羊,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