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沙拉特旗爱情故事>第24章 23.日常

  

  23.

  巴图正在铲雪,厚实的雪经过一夜的沉淀,重得像盖房用的砖头,铁锹卡在一半,不上不下,搞得巴图心烦意乱。格日勒也学着爸爸的样子,小大人一样搬走那些恼人的白砖头。

  娜仁在敖包里煮水,对沙拉特旗的牧民来说适量的雪不是坏事,甚至解决了日常用水难的问题,可万事过犹不及,巨量的雪不仅压倒了塑料羊圈盖,还洇湿了敖包周围的一圈苫布。

  他们夫妻就是在忙碌中迎来了阿尔斯楞的越野车,娜仁看到班布尔静静的不出声,巴图按了按阿尔斯楞的肩膀,他们一言不发,默默把车上的行礼挪进家里。

  陈正刚下车脖子就打了个激灵,顽皮的格日勒摘掉手套,用冻得冰凉的手指捉弄自己的老师,他露在羊毛帽子外的眼睛上结着一层白霜,眨巴起来像森林中的小鹿精灵,“老师,你以后还走吗?”

  “暂时不走了。”

  格日勒牵着陈正回到屋里,奶奶在睡觉,半张着皱巴巴的嘴,格日勒抱住炉筒子不住地呵气,水雾碰到炙热的铁皮瞬间化成一股闷闷的烟,他示意陈正过来,“老师你暖暖吧,阿爸说一会儿还要下雪呢。”

  “还要下?”

  “是啊,阿妈说这雪看不到头呢,烦得阿爸吃不下睡不好。”年幼的孩子已经懂得体谅父母,他青葱的身体已经有了男人的影子,神情是紧张但快乐的,似乎是一场考验,格日勒对大雪充满敬畏。

  “格日勒!出来帮你阿尔斯楞叔叔。”

  “哎!”格日勒对陈正笑笑闷头跑了出去。

  陈正坐在熟悉的家中,娜仁勤快,巴图吃苦,家里干干净净,暖意融融,可陈正就是有些不自在,他担心自己对阿尔斯楞的依恋被发现,被讨厌,甚至被驱赶。

  “陈老师是不是被这雪吓到了,别怕嘛,不会有事的。”娜仁走来拥抱了陈正,她还是那么和善、亲切,语调像夏天那样轻快,“陈老师走了一路饿了没,过来吃东西。”

  陈正拉住她,抓救命稻草一样,“嫂子,”他竭力忍着泪水,咸涩的泪珠扎着眼窝,红通通的,“图雅奶奶,真的没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陈正,他实在不能接受活生生的人选择走进风雪里结束自己的一生。

  “陈老师,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巴图的阿爸……老人都一样,怕给孩子添麻烦,早早的就想好身后事了,归到腾格里,是最好的。老人不想走的难看嘛,图雅奶奶高兴呢,这么干净的雪。”

  娜仁的话暂且宽慰了陈正,他要了一副手套出门帮忙,洁白的雪混着草扎棍和泥土,翻涌的僵硬土块被铲起又抹平,陈正用力挥着胳膊,血液流通不仅让他全身发热,也弥散了那股淡淡的忧伤。

  阿尔斯楞拖着铁锹过来,他摘下陈正的眼镜,看了看陈正的眼睛说:“你怎么出来了,眼睛不疼吗?”他的眼窝因为熬夜开车略略凹陷,眉头皱着,“回去。”

  陈正第一次知道心脏也是可以参加百米赛跑的,它跳得那么欢乐,好像得了第一名似的,“大家都在帮忙……”

  “那也用不到你,如果你再次复发,眼睛就不能要了。”

  阿尔斯楞语气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陈正只好灰溜溜地转身,屋里做饭的娜仁看他那股畏缩劲哈哈大笑,她乐道:“是不是被赶回来了。”

  “嫂子!”陈正有点不好意思,娜仁都是抽空回来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

  “不要紧,我的兄弟,他们兄弟都不爱让人帮忙,让他们自己吃苦去。”

  “那么厚的雪,有我能快点铲完。”

  娜仁解开针线包拉着陈正坐下,她笑眯眯地说:“我还是先给我们能人补一补衣裳吧。”

  陈正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烂了道口子,花白的棉花争前恐后地钻出来,像在和雪花比谁更白,娜仁往陈正嘴里塞了块糖,叮嘱道:“可不能咽啊,咽下就扎到陈老师的肉了。”

  娜仁稀奇古怪的规矩逗得陈正会心一笑,他认真观察穿针引线的娜仁,思绪飞得很高,灵魂笼罩着这片天地,他望到了阿尔斯楞的影子……

  阿尔斯楞突然推门进来,“大嫂,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塑料布?”

  “塑料布?你给买的都在床下,没有就没有了,你看看。”娜仁剪断线头,拍拍陈正的胳膊对阿尔斯楞道:“看看我们可怜的陈老师,跟了你,衣服都破了嘛。”

  虽然知道娜仁是在打趣,可陈正还是被那句‘跟了你’吓得心颤,他露出个傻兮兮的笑,连声说阿尔斯楞很好,非常照顾他,可娜仁不依不饶,“哪里好,他的话比河边石子的还要少,陈老师的脸都瘦了嘛,以后还跟我和巴图住好啵?”

  “陈老师和我住更自在。”

  陈正猛地抬头去看阿尔斯楞,就听阿尔斯楞又说:“而且我要教他开车,当然是和我住更方便。”

  “开车?”娜仁的嘴巴惊讶张开,她问陈正学开车干什么,骑马不也很好吗?

  阿尔斯楞干脆走过来,靠近陈正,“骑马只有在夏天方便,冬天和春天还是开车好,陈老师以后回家,肯定要买车的,在这里练车不是很方便吗?”

  娜仁佯装生气,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和你抢陈老师,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比开在冬天的花还少见。”

  陈正一愣,阿尔斯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话并不少,他只是不喜欢说废话,但每每开口,必定是有用的……容不得他细想,他又被拽进了另一个甜蜜的旋涡,阿尔斯楞真把那句玩笑话放到心上了,“谢谢你,我一定好好学。”

  “嗯。”

  娜仁听他俩说话听得牙齿酸,她甩开这两个人走到门口,调笑说:“你们两个客气吧,我和巴图刚结婚都没有你们客气嘛。”

  屋里没了高声的娜仁,只剩碳火的细微动静,阿尔斯楞突然问陈正,“你和我住在一起,不开心吗?”

  “……啊?”

  “你确实瘦了。”

  陈正看看胳膊看看腿,实在看不出哪里瘦了,“没有啊,你做的饭那么好吃,胖了还差不多。嫂子开玩笑嘛,你别当真。”

  “你的下巴比我第一次见,尖了。”

  “没有吧?”陈正拿起小筐里的镜子左右照着,冬天把他捂白了倒是真的,瘦还真没瘦,他侧脸打量自己,根本不是阿尔斯楞说的尖下巴,明明是普通下巴,“没有啊……和以前差不多。你上次见我,肯定记错了。”

  阿尔斯楞却不赞同,“巴图受伤你来借车,那时候你比现在胖。”

  “巴图大哥受伤都是多久前的事——”陈正质疑的声音卡在半道上,阿尔斯楞居然会记得一个陌生人的长相,还是晚上,怎么可能呢。

  “你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叫我的名字。”阿尔斯楞证明了自己的记性,陈正自己恐怕都不记得了。

  “那可能瘦了,那会儿我才来这没多久呢。”陈正和多数没吃过苦的孩子一样,肌肉虚浮,他到草原参与到日常劳作中,慢慢的,身体变得结实,看着可能显瘦,但身体素质比念书时更好,“我现在这都是肌肉,看着瘦,有力气。”

  “真的吗?你能推倒我吗?”

  阿尔斯楞今天怎么了,陈正虽然困惑,但还是接受了挑战。他站起来挥挥手臂,一点没有暗恋人的觉悟,心里脑里都是一个赢字。陈正发现阿尔斯楞的腿像焊在地上一样牢,他几次撞过去,阿尔斯楞连脚都没动弹,真是丢脸,他鼓着劲,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推过去——阿尔斯楞确实动弹了,但离被推倒还远得很。

  就在陈正又一次运力时,阿尔斯楞突然向他靠近,陈正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动作一下乱了,他纷乱的脚步透露着不平静的内心,“你、你干嘛?”

  阿尔斯楞还在贴近,他宽阔的胸膛将陈正压缩进低矮的板凳里,陈正半仰着头,手指攥着裤兜里细软的衬布,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速。阿尔斯楞的脸越靠越近,挺拔的出奇的鼻子几乎挨着陈正的脸,他说:“还差得远呢,你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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