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夜酒吧。

  迟浪和宿定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唱了起来。

  歌声高昂豪迈,没有用半分技巧,完全靠着自己的好嗓子在吼。

  一桌的酒水果盘,宋延之见到他们,也没管他们为什么来得晚,只问他俩:“你们要不要来首甜歌啊?”

  “不想唱,你随便点点儿我们平时听的。”迟浪拉着宿定在双人沙发边坐下,给宿定倒了杯度数不高的酒:“今天随便喝,我在旁边看着呢。”

  这时他突然记起,上次唐汤因为照片而消沉时,宿定跟他一起喝了个烂醉。

  当时唐汤好像谈到了自己的家庭,就在刚刚,宿定也说自己是因为“老家有些事”。

  那现在想想,宿定失控的原因十之八九就是自己父母。

  酒味辛辣不涩,房间里五光十色的射灯快速闪着,灯光不停地变换角度位置,迟浪抿了口鸡尾酒,神经并未得到放松。

  他在想宿定的事情,或者说,是在纠结要不要私下里调查一下。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大脑就自动将其摒弃。

  还是去问宿定本人吧,他要想说自己自然会知道症结所在,若他不想说,迟浪也不打算逼他。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所知的那一面,即便是男朋友,他也没权利要求宿定把他的过往皆数讲给自己听。

  “别喝太猛了,中间吃点东西,不然最后会很难受。”迟浪用酒杯碰了下宿定杯壁,暗沉酷炫的幽蓝色灯光下,他的眉眼分外深邃,俊朗的面庞好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这么快就忘了自己上次喝醉酒了?”迟浪好笑地提醒他。

  宿定闷声喝酒的时候特别不让人放心,不管什么酒,也不管它是什么味道,只知道一个劲儿往嘴里灌,喝酒跟喝水一样,像是完全失去了嗅觉跟味觉。

  迟浪给他剥了些坚果放在面前的小碟子上,宿定盯着圆滚滚的夏威夷果,发了好一会儿呆。

  上次自己喝醉酒,浑身没力气,但脑子却是清醒的。

  他记得迟浪把他抱起带回家,也记得迟浪给他擦脸盖被子。他浑浑噩噩地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身体轻飘飘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云在滚啊滚、滚啊滚。

  那是一种很舒服的体验,被照顾,也被珍视。

  唐汤和徐舟行终于吼完了这首经典的苦情老歌,撕心裂肺的魔音暂且停下,迟浪趁着他俩喝水的间隙,赶紧问:“打麻将不打?”

  “当然啊,你俩没来的时候,我们跳可长时间了。”徐舟行放下话筒,唐汤紧随其后,直接坐在麻将桌东侧,“来!”

  宋延之端了杯甜润的朗姆放到自己右手边,落座南位。

  徐舟行是北向座,迟浪带着宿定一起坐到了西边。

  骰子摇完,四人开始抓牌,迟浪简单地给宿定介绍了规则,“我们每局从庄家开始,四人轮流开始先抓一张牌,再打出一张你不是很需要的,保持自己有13张牌,但最后胡牌、也就是赢的时候是14张牌。”

  宿定一点就通:“也就是说,抓的那张牌如果刚好能赢,那四个人就可以推牌结束了,是吗?”

  “对。”说话间,迟浪第一轮打出了‘九万’。

  “胡牌你就记住一个公式,3*4+2,手里面只要有一对,再有四个顺子就可以了。”迟浪尽可能把规则讲得浅显易懂,“顺子就是三张连续的牌,比如一二三万、二三四万或者二三四条都可以。”

  “除此之外,三张一样的牌也算顺子,比如三个一万,这种时候如果有人再打一个一万,那就是‘杠’。”

  迟浪刚说完,宋延之丢下一句,“一万。”

  “杠。”迟浪推倒三张一样的牌,扭头就对宿定说:“就是这样,我们暂时算赢了宋延之。”

  “靠!你还真有三个一万?!”宋延之满脸的不可置信。

  迟浪非常欠揍地说:“对啊,我都直接说出来了,你还非要把牌往我手上送。”

  新鲜的事物总是能够吸引人们的注意,此刻,宿定就被迟浪手里颜色鲜艳的麻将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继宋延之之后,徐舟行又出了张‘六万’,迟浪碰过后,顺势又给宿定讲了麻将里面的“碰”之一道。

  徐舟行忍不住感慨:“你这完全是把我们当教材说给宿定听,跟我们打的同时顺便就给队长演示了。”

  “没错,一会儿我再顺便胡个牌,宿定就知道该怎么玩了。”迟浪勾起唇角,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

  “不是吧?这才打过三轮,你就有把握了?”唐汤震惊,不想相信。

  徐舟行哀怨地看了迟浪一眼,嘀咕道:“难道就我的牌稀碎吗?”

  宋延之在旁边拆台:“别信他的鬼话,迟浪最擅长玩心理战,反正自摸才算赢,咱们随便打呗。”

  “什么叫‘咱们’啊?我们这是个人战!个、人、战懂吗?”迟浪嗤笑完,轻飘飘地又丢下一个八条。

  “你都连续打两个八条了。”宿定目不转睛地看着迟浪牌面。

  迟浪叹息:“没办法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要的不来我这,不需要的一个劲儿来。”

  “像我就是想要八条,但一个也没接到。”唐汤抓了张新牌,拿着往迟浪刚打出的八条上按了一下,气势汹汹地说:“盖一个!”

  拿起来一看,他顿时泄气,径直把手里的五筒丢到了麻将桌上,“嘁——”

  围观他全程的宿定好奇地眨了下眼。

  还可以这样?学到了学到了。

  迟浪的牌很顺,宿定看他接连两轮新牌都直接打了出去,就问他:“你现在是不是再有这个或这个就赢了?”

  他先指了四条前面,又指了五条后面。

  除却一对和一条顺子外,迟浪还有单独的四条和五条,显然赢的牌面是三六条。

  迟浪点点头,与有荣焉,语气有点显见的骄傲:“我们宿定果然聪明,一学就会。”

  “打牌就打牌,你们别秀恩爱啊!”宋延之坚决抵制这种行为。

  迟浪摸了张新牌,拿起来一看,正好是六条。

  他惊奇地看了眼宋延之,一把推倒牌,动作干脆,语调不轻不重。但落在宋延之耳中,这话却带着“恶意满满”的嘲笑。

  “好神奇哦,宋延之。”等他看清自己牌面后,迟浪眯着眼睛轻笑:“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旺我。”

  “……我呸!”宋延之黑着脸,推倒牌,清一溜的‘条’牌。

  迟浪指着他的牌面,给宿定科普:“像我这种牌面,有万有条还有筒,就算赢赢得也不多。宋延之还差三条和六条,他如果胡牌,赢得就比较多了。”

  他只是把麻将中最基础的规则说给宿定听,至于到底是要最快速度赢、还是赢就赢大的,那就是宿定自己的选择了。

  宿定似有所获,他单手支着下巴,安静地看四人把面前的麻将推入打开的桌面下。

  一连七局,迟浪的排列组合方式截然不同,宿定每次都在学到新思路的同时,又加深了对麻将的认知。

  轮到第八局时,迟浪试探性地问他:“这把结束换你来吧?”

  “好!”宿定重重地点了下头。

  迟浪在心里舒了口气,可算是把这小孩哄住了。

  不过治标不治本,找个机会,他要和宿定好好聊聊。

  总不能一直憋心里,时间长了,真就成心病了。

  宿定上场第一局,起手五个对子。

  迟浪看他有拆对子的想法,连忙制止他,道:“我刚才忘了说,麻将还有一种赢法,是7对,14张牌不碰不杠,7个对子,也算赢。”

  “真的?”宿定尾音微扬,面露喜色。

  另外三人心头一震,徐舟行苦哈哈地哀求:“不要啊……”

  “这是什么万恶定律啊?怎么新手手气这么好?”宋延之欲哭无泪。

  唐汤仍抱有一丝希望:“但是7对一般不好赢,宿定,你还是拆吧!”

  “没事,咱不听他的,咱们就赢把大的!”迟浪觉得宿定充满无限可能。

  他豪情万丈地开口:“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好。”宿定没跟他客气,明眸之中,光彩灼灼。

  迟浪印象中,宿定很少会像此刻这般鲜活。

  他不由得开始反思,难道真的是他们平时太无聊了吗?

  虽然是队长,但他今年也才20岁。

  20岁啊,还是个学生呢。

  这轮玩得蛮久,四人都是差一张牌就能胡。

  宿定眼里的紧张显而易见,几欲化作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迟浪也笼罩在内。

  这时候,主打就是一个刺激!

  迟浪起身给宿定拿了杯橙汁,刚把吸管放好,就听到他激动的欢呼:“迟浪!我赢了!”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打成7对啦!”

  牌一推倒,宋延之、徐舟行、唐汤三人的目光同一时间聚焦在他面前的牌面上,一对一对数清后,不约而同地化作一种植物。

  “艹!!!”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迟浪有感而发。

  宿定甜滋滋地说:“是你教得好!我赢了也算你的!”

  “那挺好,这一局比我赢三次赢得还多。”迟浪自然不会跟他你推我、我推你的客气谦让。

  开门红让宿定精神暴涨,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自己面前这副奇妙的麻将里。迟浪时不时给他添水,再给他面前的果碟放上一些坚果零食、或者切好的水果。

  宋延之在旁边看了个门儿清,心里啧啧称奇的同时,不免为之疑惑。

  他哥们儿,什么时候这么狗腿,啊不,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