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六天七晚>第二十四章

清晨四点,宿醉未醒的罗阳被强制开机,对着陌生的房间发了好一会呆才发出一声疑问:“我怎么在这里?”

纪飞已经洗漱完毕,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他手里,“你这个‘这里’是指哪里?”

罗阳还坐在床上,条件反射地把牙刷放进嘴里开始机械摆动,含糊不清道:“什么哪里?”

纪飞双手抱胸站在床边,“如果是指S国,那是因为你现在在这旅游;如果是指我的房间,则是因为你昨晚赖在我床上不肯走。”

罗阳混沌的大脑顿时一道闪电劈过,瞳孔地震:“我赖你床上不肯走?”

纪飞淡定地望着他,那意思是‘正是如此’。

一瞬间罗阳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种猥琐暧昧不可言明的画面,颤颤巍巍道:“那、那你没对我怎么样吧?”

不怪他脑回路清奇,实在是身边就有两个正在互撬柜门的旅友,身为直男也难免会往那方面想。

纪飞的表情没变,但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你说呢?”

罗阳愣了两秒,总算醒彻底了,连连道:“哦哦哦,也是也是,怎么可能,我想啥呢……”

说话间,牙膏沫都快滴到床单上了,纪飞扶额道:“下床去浴室刷。”

罗阳立刻从床上下来,边刷牙边往浴室去,脑袋里还在思考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只记得好像有谁的床塌了,至于自己怎么会跟飞哥睡了一晚则毫无印象。

自己睡到飞哥这来了,那原来的床又给谁了……

五秒后,浴室里猛地探出一个脑袋,脑袋的主人发出震天动地的质问:“他俩昨晚睡一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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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处于八卦中心的两人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的粉红泡泡漫天飘。

叫早电话响起时,宋芳许依然是浅眠状态,隔壁床的顾执还在被窝里发出含糊的抱怨,他则很快醒了,接了电话,然后下床去浴室洗漱。

等他收拾完,顾执也醒了,正坐在床上发懵,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个在发起床气的大男孩。

这跟这几天看到的顾执完全是两个人。

旅途中的顾执一直都是十分可靠,不管是陪他登顶狮子峰,还是徒步时替他背包,都是让人依赖的那一个。

唯独此刻,宋芳许才看到他不曾展露人前的另一面来。

原来他也会累,宋芳许想。

看他还不打算动,宋芳许便说:“起吧,该走了。”

顾执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你不困吗?”

“还好。”宋芳许坐到桌边椅子上,整理自己的背包。

顾执又坐了一分钟才艰难告别自己的床,踉踉跄跄去了浴室。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陌生而熟悉的气味似有若无地撞进鼻腔,宋芳许感到脸有些发热,起身开了窗,对着外头暧昧的夜色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抿了下嘴唇,转过身来。

顾执给自己醒觉的方式很简单,冲个了快速的澡,此时只围着一条浴巾弯腰从椅子上拿衣服。

宋芳许的视线在他□□的上身落了一瞬便又转开,空气似乎再次凝滞起来,水汽携裹着顾执的气息将他堵得无处可逃。

好在顾执穿衣服很快,几秒时间已经装备完毕,他坐在空了的椅子上开始换鞋,嗓音依然透着睡眠不足的沙哑:“你弄好了?”

“嗯。”宋芳许低下头,快步走过去拎上自己的背包,然后去拔床头充电的手机,房间里的暧昧让他不敢去看对方。

或许是刚醒不久脑子还没开始转,顾执并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反是看到他在拔充电器而想到自己的手机也在同一处充电,自然而然道:“帮我也拔一下手机。”

宋芳许顿了一下,还是依言照做了,走过来把手机跟充电器一起递给他。

“谢谢。”顾执接过来塞进背包,并没有别的表示,只是站起身道:“走吧。”

语气坦荡得宛如这一屋的微妙气息全是宋芳许一个人的妄想。

宋芳许跟他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心情忽然有些晦暗不明。这种很奇怪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理智告诉他,昨晚到今早的一切都是十分正常的,只是自己与顾执尴尬的关系才让同处一间房这件事显得些许暧昧而已,并不是非要发生些什么才符合狗血公路文的标准走向。

况且自己也并不会和他发生什么,不是吗?

只是太过平淡的夜晚却难免让人隐隐落空,仿佛那一番剧烈的心理斗争全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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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他们的司机已经在酒店大堂等着了,四人带上酒店打包的早餐,跟着司机出门上了safari专用的吉普车,乘着夜色坐了半个多小时,进入雅拉国家公园。

天还没亮,公园入口外的简易公路上已经排了几十辆越野车了,司机们熄火下车在路边攀谈,游客们坐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车座上面面相觑。

罗阳弱弱道:“我怎么觉得这跟人口贩卖现场似的……”

Safari吉普车跟一般吉普车不一样,更类似于小型皮卡,前头是封闭的驾驶室,后头则是把货箱改成了开放式座位,出于安全考虑游客不能下车,就跟被绑在了座位上一样。路边司机们三五成群用当地语言聊天,不时瞟一眼自己车上的乘客,可不就跟载了一车的家畜来赶集似的?

宋芳许无声地笑了笑,身旁的纪飞则直接道:“倒也没错,东南亚有些地方买卖人口就是这样的。”

罗阳脸更白了,猛地回头望过来:“飞哥你别吓我,我国内还有房贷没还完呢,可不能折在这儿。”

纪飞一脸正经,“这不正好?你昨晚不还哭着说房贷谁爱还谁还么。”

罗阳一时分不清他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崩溃道:“你别搞我了飞哥,我为昨天发酒疯霸占你床的事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这头闹得热闹,然而前排的另一位乘客却始终没有参与,靠在椅子上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补眠。

是的,尽管这辆吉普车的乘客座位依旧是两排四座,但不知为何他们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分配。

罗阳要摄影,理所应当上了第一排,顾执想都没想就直接坐到了罗阳旁边,宋芳许则和纪飞坐到了第二排。

突然打乱的座位让其余几人都有些意外,但当时急着出发,又早起困顿,便谁也没有多问,一路昏昏沉沉地坐了过来。

宋芳许盯着顾执的后脑勺看了两秒,唇线微微绷紧,又撇开了视线。

天边慢慢出现了一点亮光,前头的车辆也逐渐开始移动,司机重新上车,载着他们慢慢驶进了雅拉国家公园。

初进大门还能看到一些人工建筑痕迹,几分钟后便全是原始自然保护区了。路是没有灌水泥的黄土路,吉普车开过扬起一阵尘土,亏得提前准备了口罩帽子才不至于太狼狈。路两旁则是茂密的树丛,偶尔还会经过一小块天然水泊或滩涂。随着继续深入,司机不时伸手提示,几人看到了远处漫步的象群、水牛、梅花鹿、猴子,毫无阻拦的视觉冲击让人顷刻间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野性之美。

罗阳已经完全震惊于与动物如此近距离接触的体验,一刻不停地按动相机快门,尤其是当野豹擦着车尾掠过时,那种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子去捕捉豹子的身影。

坐在他旁边的顾执则时刻提着他的衣服,防止他过于投入掉出去。

坐在后排的二人听不太清司机说话,于是经验丰富的纪飞便不时替宋芳许介绍沿途遇到的动物。

Safari对于宋芳许来说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一路原始的风景与灵动的生物着实让人目不转睛。他随着纪飞的讲解频频点头,然而过了许久,目光还是不经意地扫过前头那道身影。

顾执仿佛始终没有说过什么话,更是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这跟之前的冷战不一样。

他们从前的冷战总是会有一个明确的开始点,要么是争吵,要么是宋芳许明显不高兴的表情。

而这次的沉默来得很怪异。

宋芳许自问昨晚乃至今晨,自己并没有摆过脸色,更没有任何直接的矛盾。他甚至还替顾执拿了手机,一切都很平和,但宋芳许却感到有什么仿佛变了,从顾执抬脚坐上第一排座位开始。

又或许,从顾执什么都没说就关灯睡觉就开始了。

公园很大,司机仿佛誓要让他尊贵的客人看到所有物种,除了中途把车停在靠海的沙滩边休息了一下,愣是载着他们在崎岖起伏的土路上颠簸了四个多小时,把公园转了好几遍,连行踪难定的野猪也愣是没躲过司机雪亮的视线。

离开雅拉时,四人的屁股都被颠痛了,到了酒店下车时都有些一瘸一拐。

上午十点多,拿上行李退房,前台再次为昨晚床榻了的事道歉,按照承诺减免了一半房费,并还送了一些红茶赔礼。

再次出发,虽然座位恢复原来的安排,但顾执依然没怎么说话,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直到经过镇中心某个路段时,他看到路边两个做着搭顺风车手势的人影,才忽然出声道:“纪飞,停下车。”

纪飞不解,但还是慢慢把车靠到路边:“怎么了?”

顾执没答,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往后看,叫罗阳:“罗阳,你看是那两个女孩吗?”

罗阳直接打开车门探头看,“我靠,还真是。”

他们身后不远处依然站在路边拦顺风车的果然是昨天在小火车上遇到的那两个女孩,顾执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怎么回事,不是让她们注意安全吗。”

纪飞也看了一眼,了然道:“你们认识?”

罗阳道:“不认识,昨天坐小火车时遇到过而已。”

他把火车上发生的时简单说了,也忍不住抱怨道:“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昨天才被骚扰,今天还敢拦顺风车。”

纪飞道:“背包客自由行吧,也还正常。不过两个女孩子确实得小心一点。”

毕竟是同胞,顾执有些不放心,说:“要不开回去问一下吧?”

四个男人自然都是同意的,纪飞便倒车退了回去,两个女孩看到有车开回来,立刻惊喜地跑过来,在看到顾执的脸惊喜道:“啊,是你啊帅哥。”

副驾的罗阳也降下车窗,“这个帅哥也在哦。”

两个女孩笑了起来。

顾执直接问她们为什么在这拦顺风车,女孩们解释道本来是打算坐大巴去,可不巧safari回来错过上一班次的城际巴士,下一班得到下午三四点,到了都晚上了,影响后面的行程,的士司机看她俩是外国人就漫天喊价,迫不得已只能试试拦顺风车。

纪飞点头道:“这里公共交通不方便,一般旅游都是租车。你们要去哪?”

“莎瑞美。”其中一个女孩说。

正巧他们下一站也是莎瑞美,顾执便回头用眼神征求其他人的意见,自然也都是同意的,于是他便邀请道:“我们也去那,可以带你们一程。”

“真的吗?”女生们大喜过望,连着两次被同一人搭救,越发觉得顾执是个好人。

纪飞打开后备箱,顾执也下车跟他一道重新归置了后头的行李,腾出空间把放倒的座位立起来,让女孩们上了车。

两人上车后才注意到车里另一个没说话的人长得更俊秀,只是气质有些冷淡,简单问过好便没再说话。

路上,女孩们再次表达了对顾执昨天见义勇为的感谢,并邀请他们到了莎瑞美后一起去海边喝点东西吃个饭什么的,知道纪飞在当地定居,还问了他一些旅游攻略,罗阳也开玩笑说可以替她们拍照,气氛甚欢。

只有宋芳许全程没有参与对话,带上耳机听歌,甚至闭上了眼睛。

六个小时的车程聊会儿睡会儿,终于在下午快四点时到了莎瑞美。几人将女孩们送到青旅门口,顾执再次叮嘱了对方几句注意安全,而女孩们则有些恋恋不舍,说一会儿别忘海边集合。

告别这两个偶遇的陌生人,罗阳勾勾手指,把顾执叫近了用很小的声音调侃道:“知道的你是偶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们爹。”

顾执皱眉:“说什么呢?都是同胞,出门在外不该多照顾一下?”

“是是,”罗阳举手投降,仍忍不住犯贱,“就怕你照顾出什么意外支线剧情来。”

顾执对此的回应是直接给了他一个脑崩儿。

尽管他俩几乎是在耳语,但密闭的车厢内,话语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了宋芳许的耳里。

他不傻,并非看不出女孩们对顾执的好感。

换做任何一个人,旅途中被高大英俊的陌生人搭救,都会忍不住动心吧。而任何一个正常的男性,在看到同胞有困难时,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

女孩们没有错,顾执也没有错。

错的是不合时宜为此甩脸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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