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墨，只有一缕极为薄的光从苍空的豁口处溢了出来。
陆言澈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一个人站在了别墅门口，站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雪不断从天空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发顶、鼻尖、西装上，他要是等得再久一些，估计就会成为一个一米九三的大雪人了。
家里的佣人看他现在的心情很差，气压也很低，都不敢过来劝他回去。
林壑看见自家雇主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是跟着着急，他劝了好久，才将陆言澈劝进家里。
陆言澈回到客厅以后，他一个人敞开双腿，端坐在红木的沙发上。他将上衣口袋的烟盒摸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可他现在心烦意乱，必须要抽会烟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指尖磕开烟盒，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支烟，然后衔咬在唇间。这是一个被人伺候着抽烟的姿势，林壑眼疾手快打了火，帮陆言澈把火给点上了。
那一瞬间，火光窜了出来，映衬着陆言澈那张过分惊艳的脸部轮廓。
陆言澈的指尖夹着烟，在烟灰缸上抖了抖，“我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夏燃是救我的人？我以后该怎么对他？”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客厅里的时钟也跟着转动着，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林壑低着头，“陆总，有些事情做了，那就是没有办法改变，只能试着去弥补。”
“可是我的弥补，他并不想要。”陆言澈的脸看上去憔悴不堪，他呼出了一口白灼的雾气，仰躺在沙发上。
他发现在他现在是真的很喜欢夏燃。
他可以把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东西都给夏燃，也可以资助夏燃的弟弟读书，只要夏燃愿意，他还能够把命给他。
他对夏燃只有一个要求——别离开他。
蓦地，陆言澈觉得心脏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他用力地将烟蒂掐灭，指尖陷进肉里。
林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雇主，于是就停了话头。
陆言澈兀自出神，发了一会儿呆，他摆了摆手，让林壑先回去。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他要是继续让林壑待在这里陪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一些。
林壑也没有拒绝，转身便离开了别墅。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陆言澈一个人。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颓丧，像是受到重伤的狼狗，只能独自用舌头去舔舐自己受伤的毛发。
陆言澈独自在沙发上坐到了将近十二点，他此时此刻已经很困了，他很想现在就去抱着夏燃，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他还没有想到要怎么面对夏燃。
等到时钟转到了十二点时，陆言澈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决定去地下室找苏羡。
苏羡欺骗了他，还顶替了夏燃的身份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他要让苏羡付出他应得的代价。
地下室并没有电梯，只有老式的木制楼梯。他顺着楼梯扶手一路往下，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前，地下室的门是一道铁门，上面有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
他在地下室的门前徘徊了一会儿，才缓步走上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将铁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地下室里陈旧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味道呛得他有些难受，他蹙了蹙眉，等习惯了以后缓步走进了进去。
曾经高高在上的苏家少爷，可怜无助地蜷缩在地下室里。他的头发很乱，额头因为撞在铁栅栏上而出现了一块不合时宜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了，他看起来非常狼狈，像是被人关押起来的牲畜。
“你来做什么？”苏羡的肩膀瑟缩了一下，他现在很怕陆言澈。
陆言澈西装的领口没有合紧，露出了一小截的锁骨线条，他目光冷冽地直视着苏羡，“苏羡，这么多年的账，我们得清算一下。”
苏羡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利刃逼向了他的喉咙，他察觉到了一丝紧张感，他往后面退了一小步，身形踉踉跄跄，他吞咽了下口水，“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陆言澈向来都是个因狠手辣的男人，他绝对不会因为对方害怕而心软，他上前一步，拎着苏羡的衣领，逼迫苏羡把头抬起来，“我们一件件清算。从第一次见到夏燃，你就对他不怀好意，你说他打你一巴掌，而我信了。”
陆言澈每说一句话，苏羡心底就更畏惧了一分。
“这巴掌，我现在给你。”陆言澈说完以后，扬手就给了苏羡一巴掌，这把声音清脆如同时裂帛一般，在地下室里回响着。
苏羡原本就受了伤，下颔又被陆言澈捏得快碎了，现在又被陆言澈删了一巴掌，他的右脸高高肿起，耳廓像是要坏掉了一样，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陆言澈的眼神晦暗，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事情，他俯下身，鹰隼般的眼睛瞪着苏羡，“你还说夏燃把你推下楼了……等明天，我就让人把你送去那个废弃工厂，让人把你推下去，反正夏燃牢也坐了，还不如坐实这个罪名。”
苏羡已经完全听不到陆言澈在说什么了，他的耳朵只能听到模模糊糊且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破旧的收音器在运转的声音。要是他能够听清陆言澈说话，想必会更害怕。
陆言澈掐着苏羡的喉咙，眼底迸发着如头狼般嗜血的神情，“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送去监狱，让你也尝一尝在监狱里待着的滋味。”
苏羡痛苦万分地佝偻着身体，他紧紧地抠着指甲才缓解疼痛，“……我听不清了。”
“别想装聋。”陆言澈厌恶地撒开手，将苏羡踹倒在地。
苏羡原本就有心脏病，被陆言澈折腾了一整个晚上，身体、心里都收到了折磨，这会儿已经蹲在地上崩溃大哭，哀嚎声在地下室里回荡。
“呜呜呜——”
陆言澈捏着拳头，心里对苏羡愈发鄙夷不屑。
他原本怎么会相信苏羡的鬼话，以为他就是救了自己的白月光呢？他当初一定是瞎了眼睛。
临走前，陆言澈在苏羡的身上又踹了两脚才算是解气，他离开了地下室，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他透过了卧室的门缝，看到了夏燃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悄无声息走到了夏燃所在的那间卧室，推开了门，在夏燃熟睡的脸上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