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变温关系>第25章 迟来的剖白

  “去海边吗?”

  夏息迟刚上车了,就听到夏七许这样问,他低低应了声,却没注意到夏七许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忍耐着什么,亟待破土而出。

  油门踩到底,急速的风刮乱眼前的头发,夏息迟被遮掩着视线,却依稀听得见旁边一闪而过车辆的音乐声。

  噪点电子乐忽快忽慢霸占着整条路,将他们沉默不语的车内一并包揽在其中。玻璃酒瓶叮咣碰撞出夸张的笑声,那辆车追了上来,驾驶座的和后面的人朝着他们大喊,仿佛在发出邀请,或是嘲弄。

  夏七许骤然松开了油门,和那辆车拉开了距离。

  车速逐渐平稳不少,憋了半天的夏息迟顿着问了出来,“你刚刚,听到我在和谁通电话了吗?”

  驾驶座上的人点点头,微风拂过他的额角,吹散遮在耳畔的碎发,眼角不经意展现出的细纹让夏息迟心头一跳。

  又是急刹车。车轮快要和地面摩擦出火星子,系着安全带的夏息迟被惯性蓦地撞了一下,他刚要说话,就看到夏七许点起一根烟。

  微亮火光随着海浪接踵而至。

  “息迟。”夏七许的声音淡得快要融入海风里,“我以前过得很乱,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身边又是什么人。后来稍微好了点,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跳楼了。那一年,我是没有任何记忆的。”他很少对别人说之前的事,即便是面对夏息迟,语气也略有生疏。“笃时安的出现,让我本来就糟糕的状态雪上加霜。他一度被我认为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将我、过往、愧疚、不堪以及种种的具象化。”

  夏七许扭头看着夕阳余晖中面庞温柔的夏息迟,烟圈从他嘴巴里吐出来,横亘在两人之间。“我不喜欢他。但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承认。”

  童年时候的恨要用多大的爱去消解。

  无助和无措将夏息迟裹挟在浓烈的烟味里。他说不出责怪夏七许的话。

  夏七许没错,笃时安更没错。

  烟味消散着,夏息迟扭头看向哥哥,故作轻松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兄弟谈心局?”

  夏七许笑了笑,很随意地搭在车上,吹着海风,轻轻地说:“我没办法和某个固定的人在一起。因为酗酒、宿醉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息迟……”他很用力地掐断了手里的烟头,扔在了脚下,“我不希望你也变成我这样。”

  剖白像是一把刀,将夏息迟勉强维持的平衡骤然打得碎裂一地。

  他似乎预料到夏七许要说什么,却一个劲的蒙蔽自己。

  “我又不酗酒,也从不宿醉。”夏息迟笑得勉强,目光渐渐低了下去。

  夏七许抓紧了夏息迟的胳膊,毫不迟疑地用指节点在了对方的脑门。“你跟我一样,最会逃避感情。”他嘴唇颤了颤,声音像是被卡在最底部的陈旧符号,“我不在乎那点感情给我带来的伤害,息迟,你不一样。”

  他知道他的弟弟善良、菩萨心肠。

  越是这样,一但某把刀刃割伤皮肤,伤口便会沿着身体直抵心脏。即便愈合,也会留下终身的疤痕与阴影。

  他不想弟弟受这种苦。

  “哥。”夏息迟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来。

  情绪如同骤然奔涌到沙滩边的浪,也在刹那间消退回了大海。

  深蓝一望无际,看不见底。

  逃避像是夏息迟人生的固定磨难,每到一个时间段便跳出来将他折磨一番,留在他一个人在孤独时光里暗自懊恼。

  可总有例外,夏息迟期盼过,于是笃时安出现了。

  他以为再也不会陷入那般场景。

  命运却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脚腕。

  夏息迟还没摔倒,他只是闭起眼,将情绪吞回身体。似乎一切都凝滞了,一切都不再前行。

  如果说笃时安是夏七许的惩罚,那么笃时安就是他的恩赐。

  夏息迟这样想过很多、很多次。

  他比笃时安更害怕失去。

  肩膀一沉,夏息迟抿了抿嘴,嗓子已经干涩得像是灌了晒干的海水。夏七许搭在他肩膀上,眼神悠悠地看向远处海岸,“大海好看吗?”

  他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夏息迟依然无法张口。

  “过两天来冲浪吧,我找个人带你。”夏七许拍着夏息迟后背,又坐回了车上。

  静谧的下午,夏息迟从床上被喊了下去,他赤着脚,接受着屋里从陌生到略微熟悉的一切。

  “来忙妈妈忙呀。”笃燕牵住他的手,套上了围裙,又带着走进了厨房里。

  凌乱摆放的厨具、搅拌机、玻璃容器磕磕绊绊在桌子上。没有封口的麦片撒在面包机旁,夏息迟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一张可用的厨房纸。

  陌生成了厨房的主旋律,夏息迟将玻璃碗捧在怀里,眼神看着另一边自动搅拌机的飞沫喷溅在筷子上。他看着笃燕的背影,觉得如同厨房一般,明明是熟悉的,却被另一种陌生淹没。

  “息迟呀,见到你哥哥了吗?”笃燕擦擦手,笑眯眯递了一块饼干到夏息迟嘴边。

  许久没有这种当小孩的感觉。糖霜的甜腻融化在舌尖上,清脆的香气却在口中满溢开来,脆响声中,温吞安逸的气味包裹着吃饼干的人。

  夏息迟眼睛眨了眨,摇摇头。

  “哎呀,不知道他又跑到哪儿去了。”笃燕微微叉腰,又捏起一块饼干顺手塞进了夏息迟的嘴里,感叹似的说:“息迟一个人在国内很苦吧。”

  摇着头,夏息迟轻声道:“还好,没那么辛苦。”

  烤好的饼干被分着放在了盘子里,笃燕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还有那个小孩对吧,听七许说他也上大学了。”她哼着小曲,端着饼干到了桌子上。

  跟在后面的夏息迟低了低头,没说话。

  “哎呀,七许当年非要用我的姓给那孩子起名,我们俩也算有点缘分。”笃燕乐呵呵的,像是喂小孩一样拆开了桌上的零食塞在夏息迟手里,“七许把你接回来,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团聚了。”

  “你见过那个孩子吗?”夏息迟没能将亲昵的称谓喊出口,眼神暗了暗。

  笃燕摇头,回忆起什么似的说:“七许刚开始就不让我们见,后面就更不愿意让我们见了。到底是孩子,怎么能养个孩子。”

  她碎碎地说着,你爸爸当年就让他送回孤儿院,不知道他倔强什么,就是不愿意。

  沙发上的夏息迟静静听着,刚才甜腻的糖霜饼干突然间被某种苦涩取代。褪去糖衣后将极度的苦意撑破了整个身体。

  “他……是特别特别好的孩子,特别……听话。”夏息迟像是在说给笃燕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笃燕弯弯眼角,握上了夏息迟的手。“那我要好好感谢他,愿意陪伴我们息迟这么多年。要不要把他喊过来玩一段时间,就当是告别了。”

  女人的手细腻而温暖。

  夏息迟频繁抖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慌张,好在只有一瞬,他又退回了安全的地方。

  “他还在上学,应该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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