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声音, 容流微正要动作,却见慕朝身形一动,挡在他身前。
看着面前颀长挺拔的身影, 容流微把他扯到身后, 沉声道:“哪有徒弟挡在前面,师父屈居人后的道理。”
不等慕朝开口, 他垂眸看向顾红绝,有礼貌地笑了笑,问道:“顾宗主为何半夜不睡觉?”
顾红绝手指在木轮椅上轻敲两下, 勾起唇角:“我若是睡了, 岂不是错过了今晚的好戏?”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抵赖也抵赖不得, 容流微反倒镇静下来,握着水扇摇了几下, “错了。顾宗主,我得纠正你一下,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闻言, 顾红绝笑了两声, “容宗主,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东窗事发,祸到临头, 依然可以如此潇洒。”
容流微表情不变, “顾宗主,你又错了。东窗事发、祸到临头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啊。”
顾红绝将双手搭在腿上, 摆出一个看起来十分舒适的姿势,微笑道:“愿闻其详。”
老狐狸还装!
容流微心中冷哼, 面上表情不变,将那七字咒诀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顾宗主可觉得熟悉?”
“自然熟悉。不过是我点苍宗一句寻常的结印咒,有什么稀奇之处么?”
“寻常咒诀,当然不足为奇。”容流微语气淡淡,“可如果将这寻常结印咒灌入到其他门派的结印书当中,经由普通凡人修习,肉*体凡胎,日复一日,如何承受得住?”
顾红绝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拧起眉头,“容宗主的意思是,我做了这样的事?”
容流微道:“不一定是顾宗主亲手所为,但一定与点苍宗有关。”
他想起簪花大会当晚,有个鬼鬼祟祟的红衣人,曾经路过慕朝房间、意图陷害一事,心中更气,语气也不由得加重几分,“毕竟,贵宗早就有过前科了,不是吗?”
听他这样说,慕朝自然也想到了那年簪花大会当晚发生的事。只是他没想到,师尊竟然还记得,顿时胸中热血涌动更甚,握紧手中长剑,又往容流微身前挪了几步。
顾红绝脸上一贯笑吟吟的表情不复存在,微微蹙着眉头,开口道:“如果我说,这件事不是点苍宗所为,容宗主可会相信?”
原作里面,形容顾红绝最多的词语就是“笑面虎”、“心机颇深”、“演技惊人”一类,因此,现在无论对方现在作何种表现,容流微一概不信。
谁知道是不是在演他!
“我当然相信。前提是,顾宗主要讲证据。”容流微道:“我现在能够站在顾宗主面前指证,就是因为证据确凿。物证就在我们手中,至于人证,顾宗主大可亲自到平阳城看一看,那里躺着的,都是人证。”
顾红绝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忽然笑开:“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同样有理由怀疑,此事为容宗主自导自演呢?”
说不过就泼脏水吗。要不要这么无耻!
容流微刚要说话,被慕朝抢先一步,后者沉声道:“顾宗主,请你注意言辞,不要污蔑我师尊。”
听到这里,容流微有些汗颜。自导自演,陷害他人这种事,他虽然做不出来,可是原主可做过不少……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顾红绝轻声一笑,颇有几分讽刺之意,搞不好就是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但顾红绝居然很给面子地没说出来,只淡淡瞥了慕朝一眼,薄唇轻启:“你就是在簪花大会上,打败我徒弟的那小子?”
慕朝和他对视,不退不让:“正是晚辈。”
顾红绝温温柔柔地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晚辈啊。”
说完,他拍了拍手。一个身形瘦削的红衣男子从他身后应声而出。
容流微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正是当年簪花大会,慕朝的手下败将,杨见殊!
虽说是手下败将,可毕竟也是探幽境的实力,不容小觑。何况几年过去,对方修为明显更进一步,至少已是探幽二重境的水平了。
不过三年未见,杨见殊看上去却老了十岁,仿佛那一重境的修为是用年龄交换而来的。
当年在簪花大会上被一个初出茅庐的生心境少年打败,估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看见慕朝,杨见殊目露精光,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
顾红绝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响起:“晚辈就该和晚辈说话,少来掺和前辈的事!”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同时,仿佛打配合一样,杨见殊的狼牙棒猛然朝慕朝挥出!
他咬牙切齿道:“小子找死!”
慕朝旋身避开那重若千钧的一击,狼牙棒重重落地,瞬间把藏书阁的地面砸出一个尖刺凹陷的大坑。
慕朝站定,看向杨见殊,凌然傲气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我还是生心境时你都不配成为我的对手,凭什么以为现在就能翻身?”
掷地有声:“手下败将,永远是手下败将。”
容流微有点惊讶。
倒不是对这句拉仇恨的狠话感到惊讶,而是因为,现在一脸狂情恣意的白衣青年,和他刚穿来时看到的灭世魔头,简直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确定这是不是件好事,只见对面杨见殊的表情狰狞,手中的狼牙棒突然变换形态,黑色尖刺从棒头脱离,飞速朝慕朝刺去!
还能这样的吗?!
容流微喝道:“阿朝小心!”挥出来的水扇却被数道红线缠住,拨了回去。
“容宗主这是担心徒弟了?”红线回手,顾红绝莞尔一笑,道,“可惜,你现在要面对的人是我。”
容流微没搭理他,见慕朝那边战况良好,不落下风,稍微放下心来,朝顾红绝勾勾唇角,“怕你啊?”
顾红绝却并没有要和他打起来的意思,老神在在,坐在轮椅上继续和他讲道理,“容宗主,其实,在下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此事并非我所为。”
“本宗主若想要杀谁,杀便杀了,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这倒是真的。
容流微曾经亲眼见过,对方一言不合就把一个弟子的头拧了下来,确实是“杀便杀了”。可是他又怀疑顾红绝是在演他,索性沉默不语。
直到不远处传来的金石交错之响让他回神。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顾红绝的用意,就是要利用他对慕朝受伤的担忧,让他赶紧早点走人!
老狐狸,笑面虎!
骂完之后,沉思片刻,容流微忽然抬手打了两个响指,两道荧蓝色水花游鱼一般在指尖迸出,复又消失。
顾红绝笑容不变,“很漂亮的小法术。不知究竟是何种奇招?”
容流微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奇招算不上。加强版的传信术罢了。”
“加强版?”
“是啊,”容流微眯眼笑道,“容某人不才,只会研究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法术。不过呢,这个小法术稍微有那么点用,在原有的传信术基础上做了改良,多了一个定时功能。”
顾红绝笑容一顿:“定时功能?”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包括青律宗和天音宗在内,世家宗门,山野散修,修真界内,人人都会知晓此事。”
容流微道:“顾宗主,我得提醒你,被四宗公审的滋味可不太好受。所以,这三天你找证据的速度最好快一点,不要耽误时间。”
顾红绝一字一句道:“我找证据?”
容流微摊了摊手,“既然你说自己没罪,当然要你找证据了。”
“可如果此事是你自导自演……”
“顾宗主。”容流微举了举扇子,示意他暂停一下,“我找到了被人陷害的证据,然后又要我拿出证据,来证明那些证据是真的。顾宗主,你听听,这合理吗?”
顾红绝轻轻一笑,无奈道:“确实不太合理。”
“清者自清,这三天时间,我自会找到证据,揪出陷害两宗的幕后真凶。”
容流微淡声道:“那就等顾宗主的好消息了。”
不知不觉,慕朝和杨见殊已经打到了室外,武器相接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惊肉跳。
正在这时,顾红绝又开口了:“今日之事让我感慨良多,倒是想起一桩有趣的陈年旧事,不知容宗主是否有兴趣一听?”
容流微正在观察场外的打斗情况,见慕朝不仅没有受伤,甚至逼得对手节节败退,此战结束后,说不定还能升一重境的修为。探幽境的沙包可比在宗内练剑有用的多。
所以他便没打算着急离开,对顾红绝道:“顾宗主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