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驹足足用了五六秒的功夫,才反应过来,裴敬川的意思是,你要是喜欢看这些擦边男菩萨,何必在网上看呢,这里不就有现成的?

  对方的确有这个资本,和自信。

  但问题的——

  “我没有!”

  陈驹抱头惨叫:“你误会了,我没有喜欢看这些东西的!”

  动静太大了,连手机都给丢到了一边,幸好有妈妈新买的手机壳做缓冲,不然还得拿去修。

  “哦……”

  那条绷直的领带,又悄然地垂了下去,裴敬川敛着睫毛,看不清里面的神情。

  陈驹大脑飞速运转。

  难道,裴敬川是担心,自己在网络上当受骗?他也见过不少社会新闻,什么轻信肌肉帅哥男照片,哐哐砸钱只为见一面,结果对方是个抠脚大汉,令人闻者落泪。

  “真的不喜欢,”陈驹再次强调,“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屋里很安静,萦绕着淡淡的桃子清香。

  裴敬川笑了笑:“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喜欢男人。”

  一根紧绷的弦,似乎就在耳畔被拉扯了下,然后在幻觉般的嗡鸣声中,断了。

  陈驹呆呆地看着裴敬川的脸。

  感觉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被剥出来。

  六年不见,对方和记忆中相差并不大,依然是冰块包裹下的汩汩清泉,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耍赖,做错事的话就用脑袋拱人家,然后仰起脸,扁着嘴道歉说对不起。

  而时间再往前拉,似乎和高中时候也没变化,只是少了丝青涩,多了游刃有余的成熟,和不动声色。

  陈驹为这份不动声色难过。

  哪怕是在那个疯狂的夏季夜晚,在亢奋的乐曲声和聒噪的人群中,裴敬川也能平静地伸出手,任由陈驹带他穿过酒吧的灯光,打翻琥珀色的酒液,少年的手腕上带着串好的玉兰花,周围的草丛中还有一声长一声短的虫鸣,十八岁的陈驹拉着裴敬川,哒哒哒地跑过客栈的台阶——

  裴敬川反锁了房门。

  他靠在门板上,看着陈驹拿出玻璃杯,又把两粒药片从小小的塑封袋中取出。

  刚喝过鸡尾酒的人仰起下巴,声线都带了点颤抖:“试试?”

  裴敬川安静地看着他。

  两粒药躺在桌子上,旁边是杯温水。

  向自己发出邀请的,是红着脸的陈驹。

  陈驹变成了一枚酒心巧克力。

  是裴敬川放在心尖尖上的,偷偷喜欢了两年的人。

  好厉害呢,敢喝酒了,好神气地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跟切橄榄的调酒师聊天,那不着调的混账居然起哄,说要不要尝尝他的好东西——

  “这可是能催情的。”

  “放心啦,不是什么违禁物品,只是能让人更加兴奋哦!”

  “给情侣助兴用的啦!”

  裴敬川没有想到,陈驹会接过那两粒药,和自己回到了房间。

  “成,一起。”

  裴敬川接过了药。

  在从酒吧回来的路上,陈驹就解释了。

  “不要误会,我真的想试试自己的抗药性……你知道的,我连吃安眠药都没反应了。”

  月亮藏在乌云后面,星星也开始打盹,投在青石板上的人影就显得很淡。

  裴敬川的心情,还未完全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不太明白陈驹的意思,也不敢真的去细想里面的含义,在陈驹面前,他自认为保持着冷淡和控场,而如今,两粒药片被抓在陈驹的手里,对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雀跃。

  是纯粹的好奇?

  ——还是试探?

  裴敬川不知道自己吃了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的欲.望不是特别强,青春期男生的冲动,于裴敬川而言,愚蠢,又肮脏,这样的心理有极大可能来源于童年经历,六岁的裴敬川,曾亲眼目睹过父亲的出轨现场。

  而当时,他姐姐正因高烧而惊厥。

  忘记母亲是因为什么事而外出,也忘了具体是什么情形,裴敬川只记得,姐姐的额头烫得吓人,手脚已经开始抽搐。

  他害怕了,跑去敲父亲的门,一推,居然轻而易举地推开。

  看到了叠在一起的身体,不着寸缕,交缠着的大腿。

  裴敬川看不懂,他只想让爸爸快点去救姐姐。

  可他被赶出门外。

  该怎么办,房门打不开,裴敬川很担心姐姐会病得死掉,他爬上了窗台,试图向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