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淼愣住。

  其实,裴敬川还是保守了。

  他甚至连陈驹浴巾的颜色都知道。

  “关系好?”

  裴敬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陈驹不会袖手旁观,如果真的和王鑫打起来了,他一定会挡在你面前。”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在那样混乱的情形下,陈驹一个不留神被人推到在地——

  不敢继续想。

  因为,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把皮鞋踩在谭淼的脸上。

  事情的经过也简单,怨侣分手后痴缠,一个不甘心,一个满怀愤恨,终于开始互相折磨,谭淼的母亲还在住院,医疗费靠的是宠物店的进账,而那家店的启动资金,是王鑫出的。

  这么多年,你欠我的,我该偿还你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件件掰开来数,早已算不清。

  但都是在私底下,两人关起门的争执。

  直至谭淼受不了,彻底撕破脸。

  选择在同学聚会,也就是有最多见证者的情况下,用恶毒的语言去激怒王鑫,知道对方爱面子,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他以前也打过我,”

  谭淼突然开口,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所以,我知道他会动手。”

  而故意去挨着陈驹,并不是说想要给无辜的人也扯下水。

  而是因为,在最无措紧张的时候,他看到了陈驹。

  夏夜静谧,蔷薇花架下站着的人,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站得笔直,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表情宁静恬淡,很认真地小口吃草莓,身后摇晃的酒杯,喧闹的笑声都与他无关,连月光都偏爱他,给鸦羽似的睫毛染上朦胧的色彩。

  无忧无虑,对什么都不芥蒂。

  父母宠爱,同学喜欢,连班里最不搭理人的裴敬川,也总温柔地看着他。

  凭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恶意,说不清的妒忌,他亲热地上前,挽住了陈驹的臂弯。

  和想象中一样,皮肤微凉,带着清淡的草莓香气。

  偏偏谭淼最讨厌草莓。

  鲜艳,香甜,容易坏掉,只要使劲儿一捏——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数小时前,陈驹给他握得很紧。

  “别怕,我带你出去看星星好吗?”

  而此时此刻,依然是那双瞳色有些浅的眼眸,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问,你还好吗。

  谭淼一点也不好。

  刚才在病房内,王鑫就咬牙切齿地吼,说不会放过他。

  “……所以,该怎么办?”

  汪博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叫苦不迭:“这不是给裴总也牵扯进去了?”

  “嗯,”裴敬川点头,“他说了,一个都别想跑。”

  地下停车场里,陈驹猛地回头:“啊?”

  不知是不是由于光线昏暗的原因,他觉得裴敬川的表情,有一丝陌生的凝重。

  虽然姿态矜贵,脊背笔直,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额发也散了一点下来,没有了重逢时的严谨端方,而是增加了点无奈,仿佛不是刚从大洋彼岸回来的总裁,而是那个在橘红色的夕阳下,做数学题的少年。

  “没事,我先送你回去,这件事和你无关。”

  裴敬川拉开副驾的门,稍微弯了下腰,是一个等待的动作。

  汪博嗷一嗓子冲上去了。

  “裴总,您放心!王鑫他家父母我都熟悉,不可能牵扯到您,我也是得意忘形,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

  裴敬川站直了。

  “怎么不会?”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刚才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吩咐下去,说让我回家路上小心点了。”

  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王鑫胳膊反剪按在桌子上,不理会杀猪般的惨叫,甚至在对方挣扎着去够桌上的餐刀时,狠狠地踩在了王鑫的手上——

  这也是王鑫今晚住院的原因。

  小指骨折。

  汪博后背全是汗,给衣服湿透了。

  地下停车场里冷气飕飕,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场聚会能闹成这样,只是趁着大家都有空,邀请了些朋友过来聚聚,也为将来一个合作拉拢关系,谁曾想谭淼不请自来,而推脱有事的裴敬川,偏偏在那个时间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