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坡下坡的那几个坎,没人走的地方,青苔长了一圈。

  平时水渠那儿放着的一些竹筐,也还摆在那儿。连那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好像都没换新词。

  程殊走走看看,心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落下来了,被这里的一切托着,有了着落。

  走到程冬家门口,他看向身边梁慎言,他俩眼神一碰上,就笑了起来。

  梁慎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答应着程冬爷爷的话,走了进去。

  “冬冬!看看是谁来了!”程冬爷爷一进院子,就喊了一嗓子,回头和他们说话,“我去厨房给你们弄吃的,让冬冬给你们倒水,就随便坐。”

  从前有杂草的院子重新打了水泥地,东西摆得整齐,收拾得很干净。

  堂屋外边就有一张桌子,是夏天热了,就会搬到外面吃,凉快。

  程殊和梁慎言走过去才坐下,程冬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笔。

  一见到他俩,愣在那儿站着不动,好半天才睁大眼。

  “哥哥,大哥哥?!”程冬长了不少个,还是瘦,但看着不像个小孩了,“你们,回来了?”

  见着他们的每个人,都会说回来了啊。

  回来。

  这里是程殊的家,早该回来的。

  从程冬家出来,太阳已经往下落,天没那么热,他俩走得也慢。

  程冬爷奶老了些,但身体都还好。体检没什么毛病,有点异常,但都不碍事。

  没三高,那就比大半同龄人都好了。

  程冬也没以前那么痴傻,学得慢一点儿也不要紧,无非是晚上学几年,乖和懂事就行。

  回到家里,他俩把出去时候晒的被子和床垫搬回去,铺了床,又点了一盘蚊香。

  通了几个小时的风,屋里没什么味道。

  房间没空调,晚上七点多了,天还热呢。

  他们俩随便冲了个澡,一人捧了一碗程冬爷爷给的樱桃,坐在那儿吃。

  程殊背抵着椅子,腿支在地上,前后晃着,也不怕摔着,反正摔过了,还是当着梁慎言的面出的洋相。

  梁慎言没像他那样,就伸直腿,随意搭着,仰头看天。

  天还没全黑,看不着星星,月亮倒是挺亮的。

  “这房子一看就有人经常来打扫,是言哥你找的吧。”程殊没转头,说了句。

  梁慎言没回答,这不用他说,程殊都知道了。

  程殊笑了笑,“家里哪儿哪儿都收拾得挺好的,就院子里的草长得快,明天可得一起除草了。”

  说完又想到什么,“真好,还能回到这儿。”

  房子还在这儿,家就还在。

  梁慎言看他一眼,伸手扶了一下他椅背,“腿刚好,还想摔个脑震荡出来?”

  程殊“嘿嘿”笑了,终于不前后晃,老实坐着。

  “没,就心里高兴,得意了。”

  梁慎言没说话,收回手继续吃樱桃,过了一会儿才盯着院子外的路灯,开了口,“那天走的时候,让江昀找的人。”

  两个月来打扫一次,什么都不用动,保持原样就行。

  雷打不动。来得多了,一开始还觉得新鲜的大家伙,也都懒得管了。

  程殊一怔,笑笑,“我还是没你想的那么周到,事儿也办不妥当,都没想到那么一走,要有一天想通了,要回来了怎么办。”

  梁慎言的目光依旧落在院子外,“没想过吗?”

  程殊不太好意思,说:“没敢想。”

  比起昨天晚上,那种抽筋剥骨的聊法,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能听到蝉叫的聊天,在他们俩中间出现得更多。

  大概是因为他俩第一次冷战结束,就是这样聊出来的。

  “怪我吗?”梁慎言问。

  从程殊嘴里听到那句话后,这三个字在他心里待了一天。如果真是程殊担心的那样,内疚吗?

  会有的吧。

  那么一个大活人,不够好,但也没坏到该死的地步。

  但梁慎言更愿意相信不是,程三顺自己发现不了,林秋云不会说,别人说的话,那他大概会提着鞋,把人赶走,再回头跟程殊算账。

  那人的德行,就是这样。

  外面好面子,硬撑着不掉脸面,回家了横。

  程殊诧异地转过头,眨了眨眼看梁慎言,“没,一分一秒都没有。”

  他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