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赖皮的时候,是真的赖皮。

  最会撒娇磨人,眼神真挚得,还让你舍不得拒绝。

  梁慎言往后蹬椅子,退出去一截,用膝盖抵着程殊免得他摔倒,“还学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程殊空了手,只好站在那儿,巴巴地看他,“这不是在好好说的吗?哪有不好好说。”

  梁慎言抬眼,拿起手机看看时间,“现在不跟你谈。”

  程殊一点不介意,笑眯眯地,“那以后谈。”

  梁慎言挑挑眉,不理他了,椅子转回去,接着干自己的事,就是嘴角那点笑,一直都挂着。

  没想藏着,也不用藏。

  程殊乐呵呵地找了个地方放背包,没去接着烦梁慎言,就自个在一边看看。

  家里一点都没变,东西都在。

  程殊琢磨了下,撸起袖子,打算先打水来把房间跟厨房收拾了。

  一路回到这儿,他俩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没吃什么东西。他不知道梁慎言饿不饿,他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家里水阀是关的,程殊走到水池旁边,蹲下去钻到池子下面开水,才刚拧开,“哗啦”一声,水龙头里的水直接喷出来,砸在水池里,全从下水口浇在程殊身上了。

  那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程殊慌忙要钻出去,哪知道脚底一滑,膝盖磕地上,摔了个脸朝地。

  “言哥,救命!”

  程殊这一嗓子,还没喊出来呢,房间里坐着的梁慎言已经听到动静起身了,才下门槛就听见了。

  梁慎言几步走到水池旁,一边关水,一边伸手握住他胳膊,然后用手垫着他后脑勺,把人连拉带拽地拉出来,脸上表情比锅底还黑。

  皱着眉,问,“你又在搞什么?”

  他是真不懂,程殊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能把自己塞在水池下面出不来,别家五岁小孩都干不出这事。

  程殊膝盖磕得疼,身上还都是水,一听梁慎言的语气,又委屈又好笑的。

  怎么连个水龙头都要跟他作对啊!

  仰着头,胡乱扒拉了一下脸,“我那不是想打扫打扫弄点吃的,谁知道水管是开的,滋我一身水。”

  梁慎言看他脏兮兮的脸,配上他表情,给气笑了,撒了手懒得管他,“腿磕到没?”

  程殊连忙捞起自己的裤腿,仔细看了看,就两块圆的红印子,没什么事,“嘿嘿,没什么事,那下面是土,好下水,就裤子脏了。”

  梁慎言看他还笑得出来,是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干脆打开水洗个手。

  程殊手心都是土,挤在他旁边也一块洗了,手还非得挨在一起。

  梁慎言嫌弃地看他一眼,洗好了,也没管手上水干没干,往他脸上一搓,两只手一块,直接糊了他一脸水。

  程殊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手里的水朝梁慎言甩过去,“你好烦啊,幼不幼稚!”

  梁慎言躲得快,就胳膊上被溅到了一点,“那你不烦,一条裤子才回来没半天,报废了。”

  程殊低头看眼,确实有点不忍直视,眼珠一转,几步走到他面前,想往他身上蹭。

  脏都脏了,那就一起脏呗。

  梁慎言和他认识多久了,都不用等他动,看他眼睛在转,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胳膊一抬,把人挡开,“别疯,一会儿给你关房间里。”

  程殊往前伸手,正打算瞎扯,就听到院子门口有了动静。

  他看见梁慎言表情变了,跟着一回头,看清门口的人,一下傻住,鼻尖酸酸的,没吭声。

  “哎哟!我还以为眼花了,还真是你们啊!”程冬爷爷气都没喘匀,身上穿着白色短袖,一条蓝黑色的裤子,脚上还是解放鞋。

  “老远在山上看见院子里有人,以为是老了眼花,瞅了半天才敢下来,你们这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住多久啊?”

  程殊搓了搓手,顺道还理了理衣服,“三爷爷,是我。”

  程冬爷爷走进来,明显比前些年背要佝偻些,走路也晃了,没以前稳当。

  捏着手里的旱烟杆,来回看他俩,眼睛都湿润了,眼神没一点别的,就是高兴,“都是好孩子,都长得这么好。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好,再不回来啊,这一片往后就要没了。”

  程冬爷爷低头抹了把眼睛,再抬头的时候问他俩,“吃东西了没?没吧,这屋里什么都没有,去爷奶那儿吃,吃面吃饺子都成,饭也有。”

  程殊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嗓子跟卡住了一样。

  “那就去您那儿吃,我们才到,连房间都没来得及收拾,刚通上电和水。”

  梁慎言伸手搭在程殊肩上,顺便蹭了蹭水,“我们锁个门,您等等。”

  程殊对着程冬爷爷笑了笑,扭头往房间走,瞪一眼梁慎言,“我是毛巾啊,你这么擦。”

  梁慎言收回手,进了房间,“别蹬了,翻翻包里有没有裤子,不然你这样去,是个人都得在想,这家大学生在外面混得真惨,学土木出来就搬砖啊。”

  闻言程殊蹲在那儿翻裤子,都气不过扭头,冲着梁慎言后脑勺龇了龇牙。

  烦人,搬砖怎么了,他就搬砖。

  他们两家本来也离得不远,十分钟就能走过去。

  这几年老街也没什么变化,路上那些坑修修补补的,旧的填了,又有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