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托孤”。

  但最主要的,是去看看仇元琛的情况。

  闭关这种事情很难说。

  主要是看天时地利人和。

  运气好的,也许瞬息之间得以顿悟。

  运气不好的,几百年关成个疯子也未可知——世上走火入魔者数不胜数。

  希望仇元琛不是第二种。

  忽然,马车抖了一下,把正在打瞌睡的顾千秋给晃醒了,他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外面传来拔剑的声音,顾千秋心中一惊,刚想出去看看,郁阳泽就收剑了,平静的声音传来:“师父不用出来,是劫道的。”

  “哦。”这也是人间常有事。

  顾千秋并未放在心上,但躺久了也难受,起身松松筋骨,就打算出去跟郁阳泽聊聊天。

  “师父?”郁阳泽看见他。

  顾千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边上让点,然后一屁股坐下,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郁阳泽回车里给他拿了个毯子。

  “哪儿就这么精贵了?”顾千秋不乐意盖,把毯子裹成一坨,抱在怀里,“这是到哪儿了?”

  郁阳泽答了个地名。

  然后果不其然,顾千秋完全没听过,装模做样地“噢”了一声。

  现在刚好日暮时分,还没落下,太阳晒在身上,很舒服,便容易催生出一种惬意的懒倦。

  郁阳泽偷偷去看顾千秋。

  不知道是不是修了数枝雪的缘故,又或者是时间如刀,神魂的影响之下,这张脸,已经很像他原本的样子了。

  特别是在特定的角度去看,几乎一致。

  更年轻的顾千秋,至少是郁阳泽没见过的年岁,冷意淡了三分,露出一些明媚的温柔来。

  或者……是夕阳的余晖吧。

  “盯着我看什么?”顾千秋莫名其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郁阳泽摇了摇头。

  但这个小孩儿发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顾千秋并不往心里去。

  顿了一会儿,顾千秋忽然问:“你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我是说很久以后,离开同悲盟以后。”

  谁料,郁阳泽反应巨大。

  他手上一紧,就下意识拽停了缰绳,马车停在一片林间,没有虫鸣,寂静无声。

  夕阳的光透过紧簇叶片打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的,神色却非常紧绷:“……”

  顾千秋皱眉,未发觉出自己这话有哪里不对。

  郁阳泽忽然道:“你不要我了吗?”

  他语气倒还算平静,但是整个人都绷得好像满弦的弓,随时会绷断,露出一种强撑的色厉内荏。

  但顾千秋还在状况外:“什么?”

  不过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对郁阳泽的情绪变化还算敏感。

  感觉他现在快碎掉了。

  因此,就算顾千秋没搞懂现在这个情形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去哄人:

  “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什么?小宝,摸着良心说,你师父我堂堂天碑第一,是不是只收过你一个徒弟?”

  顾千秋讲起来,还给自己讲感动了。

  “所以怎么可能会不爱呢?我超爱的!”

  郁阳泽:“……”

  知道他一开口就是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也知道他完全不是那个意思,郁阳泽还是难免有些害羞。

  但这种害羞之下,还有不为人知的伤感。

  跟多少人说过这种话?

  又和几个人相约过永远?

  如果、如果有一天……等事情完结、尘埃落定,百年、千年,其他人都散去,或许……

  郁阳泽没敢继续想下去。

  他想:

  回到惊虹山,像曾经那样生活。顾千秋时常喝酒、仇元琛偶尔上门,颜子行或许可以继续要饭。师父夜半的时候指点他剑术,兴致上来的话,也许会亲自舞一剑。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这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

  他哪里敢奢求太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