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我要去找她!”

  沈闻星拦住我:“你不要这么冲动,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答案!”我的脸大概是扭曲在了一起,我痛苦地说道:“沈闻星你知道吗?我很害怕。”

  她揽过我的身体,我几乎瘫软在她的身上,不断抽泣着:“我真的很害怕,想到我妈那张哀怨的脸,想到我妈离开前我说的那些话。”

  我的心就像被针穿过,我抬起手一下下扇着自己的脸,试图用皮肉之痛麻痹自己。

  她按住我的手,安慰我:“不怪你,那时候你还小,又处在学业繁忙的时间段儿,不能理解他们大人的事儿。”

  我大声地哀嚎着,脸已经麻木,呼吸急促。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你竟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十年来我都没有怀疑过!”

  “我一直在指责她,怨她,恨她,就是没有选择相信她!”

  “没关系,你先不要急。”她抚摸着我的后背不断安慰道。

  我不知道在她怀里什么时候睡去的,脑子早已乱成浆糊,我听了沈闻星的话没有去找奶奶。

  不久就要元宵节了,这次是我必然要去的。元宵节那天爸爸没有随我一起去,因为他的腿已经严重到几乎不能下地走动的程度。

  “你要多照顾你爸。”叔叔在一旁对我说道。

  我靠在一旁的暖气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医生告诉他要好好休养,他自己喝酒又不注意保暖,怪我干嘛?”

  我从来不会和小叔这么说话,我对他一向比较尊重。看到我的态度叔叔婶婶一脸尴尬,最后选择带着表妹走到另一间屋子。

  奶奶在厨房忙活着,我没有选择留在客厅,而是走向奶奶的屋子。

  奶奶的屋子还是那样干净整洁,柜子里立立整整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衣物和饰品。

  针织物?我小心地翻着柜子,试图寻找一些线索,可是并没有找到十字绣相关的东西。

  门外还算安静,叔叔婶婶在另一个屋子里大概在议论我刚刚的态度,奶奶在厨房炒菜应该不会注意到我。

  我提心吊胆地翻找着,柜子倒是有针织相关的物品,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几乎每家都会缝缝补补,都需要这些。

  想到这时,隐藏在柜子深处几件小孩子的衣服被我发现。

  我拿出来认真看着那几件衣服,这是奶奶当时说要给未出生的表妹缝制的,以深色系为主,但是至今过去10年了,奶奶从未送出去过。

  按道理来说,奶奶如果真的是为表妹缝制的,不会出现送不出去的情况。叔叔婶婶都极其顾及面子上的事儿,奶奶亲手缝制的衣服那必然不会拒绝……

  退一万步讲,假如真的拒绝,又会是因为原因拒绝的呢?如果是尺码问题,衣服不合身那总有孩子长大合身的一天。除了衣服尺寸问题,或许和颜色有关……

  我还记得当年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我还问过奶奶小婶生的是男孩儿吗?为什么以黑色、蓝色为主。不过也可能是奶奶以为小婶会生男孩儿所以准备了男孩儿的衣服,但好像这个可能性也极低。

  奶奶当时兴奋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了孩子性别,而且她会用尽各种方法知道孩子性别。

  或许,真的跟性别有关?

  又或许此婴儿并非当时还未出生的表妹而是另有其人?和我爸爸有关?

  我绞尽脑汁试图将所有线索联系在一起,陷入无尽的沉思中,以至于半天才听到奶奶的召唤。

  我急忙答道:“我马上就过去吃饭。”

  我将衣服放回到柜子里,努力把上面的褶皱抚平,看起来没有人翻动过的样子。

  那天我们五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团圆饭,我努力克制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实上也没人关注我的精神状态。

  晚饭后叔叔小婶带着表妹离开了,我选择留在奶奶家住。

  “诺诺今天怎么在我这里住啊?”奶奶对于我突然留宿的行为感到不解。

  “家里停电停水了。”这听起来是最自然最合理的借口。

  那天晚上,我和奶奶坐在电视机旁看着晚会,客厅的灯关着,电视机上的画面不断闪动,恍恍惚惚,印在奶奶那张褶皱的脸上。

  “你看那群小男孩儿,还挺可爱的。”节目里是一群表演武术的男孩儿,我借此找了个话题。

  “是啊。”奶奶轻声细语地搭话起来。

  “奶奶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她盯着电视,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

  “如果我有个弟弟就好了。”我遗憾地说道。

  她突然斜着眼睛看向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突然故作神秘的样子,看着奶奶:“前几天一个女人突然来告诉我,她说我有个弟弟。”

  “什么女人?”奶奶瞳孔放大,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我放松面部表情,破涕为笑:“应该是个精神病啦,她突然告知我有个弟弟,又说我弟弟被查出不治之症了。”

  松垮的肌肤在她的状态下全部绷紧,像一道道麻密的干枯树皮。

  “在哪儿看到的?什么女人?”她声音沙哑。

  “就是前几天吧,在我单位门口,吓了我一跳。”我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氛围不慌不忙地说道:“突然跑到我身边,说什么要揭发什么秘密,然后还约了我过几天见面。反正她说的含含糊糊的……”

  “那你去见她吗?”

  “不去,谁要去搭理一个疯子,而且我工作很忙,看样子是想来敲诈我的钱。”我拿了包瓜子嗑了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她想去就去吧,我也管不了。”

  “她……约你哪天见面。”

  “后天下午3点。”

  “在哪里见面?”

  “我住房周围的一个商场门口。”

  我没有刻意继续聊这个话题,只是装作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我指着电视机里的小品哈哈大笑,奶奶也跟着皮笑肉不笑,默默走回了屋子。

  她将房屋的门关上,客厅只剩我一个人卷缩在黑暗里,我收起笑容,电视上的喜庆氛围与我分居两个世界……

  “你打算怎么办?”第二天晚上回到家里,沈闻星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现在很乱,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我无法下定义。”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继续在脑中搜寻着一切可能与这事件相关的问题。

  “对了,有一次放学回家,我爸爸突然拦住我,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但是这张照片我没有保存。”

  她认真追问道:“照片内容是什么?”

  “一张我妈妈在你家里的自拍照,就是在沈叔叔给你订制的那副画前,就是你家那副订在墙上的画。”

  “也就是说,你妈妈去我家里拍了自拍照。”

  “对!我爸爸当时告诉我,是我妈妈去你家里照的。”

  她认真思考着,似乎对这件事也秉持着怀疑态度,久久没有分析出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回家看看。”我抓起背包一刻也等不了。

  “今天就回吗?要不我陪你。”

  “不用,如果你和我回去他会多想的,毕竟你爸爸和我爸妈……”

  她了解我想说什么,没有选择跟我回去。

  晚上8点,我开着爸爸开了10年的车回到了看房子。

  楼道里仍然破旧不堪,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打开门时爸爸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突然回家了?”

  “昨天元宵节你自己一个人过的,我来看看你。新的一年,家里应该干干净净的,我来帮你打扫。”

  他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被子,手扶着膝盖。

  我将买好的食物丢在一旁,他开心地看着袋子中的东西。

  我拿起扫帚打扫起了卫生,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观察着这个房子。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个家我住了3年,基本上每一个地方我都熟悉。

  我继续向里面打扫着,尽头的墙壁夹在两个卧室中间。我记得沈闻星家的那副画就挂在那个位置。

  我家和他们家的格局是相同的,但是我爸妈不喜欢那种繁琐的装饰,就只是在上面贴了一层简单的白色墙纸以免弄脏墙壁。

  我慢慢靠近那道墙,妈妈活着的时候家里经常换那道墙的壁纸,因为她说那道墙正对着大门,是家里的脸面,一定要保持干净。

  后来妈妈去世,那几年爸爸会偶尔换换,到现在基本上没有换过了,上面都是黑色的脏乱油腻的污渍。

  我轻轻抚摸着这道墙,大脑高速旋转。等等!

  我们这一栋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沈闻星家的那副画放在我们家拍摄出来基本上也是一样的效果,因为当时照片里出镜的只有那个墙壁和妈妈。

  我找来一把小刀,偷偷看向爸爸的方向,他坐在客厅吃着我给他买的晚餐,完全没有在意我。

  我轻轻地在壁纸上划下一个口子,慢慢扒开,洁白无瑕的墙壁上有零星泛黄。

  我继续沿着口子撕开,一个破旧的被凿碎的洞清晰出现在我的眼前。

  心里的伤被彻底撕开,那个洞就是为了让钉子挂住那副画而凿开的。

  我咬着牙握住手里的刀,身体不断颤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玲玲玲~一阵电话声响起,是沈闻星。

  “你怎么样?”

  “我恐怕这几天不能回家了。”

  “为什么?”她察觉到了异样。

  “我想我应该尽尽孝心了。”

  “你怎么……”

  我靠在那个墙壁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沈闻星,你知道,我迷茫了10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