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也难掩她脸上溜走的尴尬之意。

  “哦,那好吧。”她还是努力扯出一丝笑容看向我。

  “我走了。”我冲她点点头,走下台阶。

  在这楼道里,我见过她无数面,而今天楼道里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压抑。

  那些年,只要她想,我从没拒绝过。

  她这次回来,我心乱如麻,日日夜夜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是想念还是抵触,我承认我面对她不可能心如止水不为之所动,可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呢?我只知道避而不见是处理我们羁绊最好的方法。

  离开老房子的每一步都重重踩在我的心口上,逃离沈闻星、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些年......

  在医院的日子我仍然努力工作,一边又等待着招聘公司的回信,还好我的简历并不是石沉大海,毕竟我还有几年的工作经验,这应该算是我可怜的履历中最出彩的部分了。

  “说实话,你学历平平,又没有什么含金量高的证书傍身,虽然有几年工作经验,也没做出什么出彩的成绩来。”

  对方看着我的简历毫不留情地说道。

  “年龄28岁,没有老员工丰富的工作经验,也没有新人那样子的充沛精力。况且这个年龄,恐怕很快就要结婚生子了吧。对于我们公司来说,聘用你是有风险的。”

  懦弱如我,即便面对这样的讽刺我仍然选择沉默默默地关上门悄然离开。

  “这你怎么不怼回去?28岁怎么了,很老吗?他们活不过28岁了吗?”唐浴瑾听到这件事后气愤地咒骂起来。

  “我告诉你,这种情况你是可以告他们的!”

  我倒了杯咖啡拿给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告?我手无缚鸡之力去告一个公司吗?”

  “就算不告也不能把话掉在地上,要是我肯定臭骂他一顿。你真的越来越软弱了。”她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这样。”

  她像是发现自己说得话有点儿冲了,语气变得微微柔和下来继续说道:“那也要维护自己,不然谁都可以欺负你。”

  “其实......他们说的可能也没错,28岁的年龄,作为公司也不得不顾虑一些情况。”

  “什么?”正在低头喝着咖啡的她猛然抬起头,眯起眼睛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首先你是什么大菩萨要站在公司角度想问题?其次将近30岁的年龄怎么了?你觉得30岁的女人应该过怎样的人生呢?”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看到她逐渐激动的情绪,我努力将话题终结。

  “其实你是知道的,你也不是没想过,而是你害怕面对罢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对方的嘲讽,而是面对对方的挖苦,你没有一丝愤怒,甚至在心里表示认同。”

  “年龄从来就没有界限也不该被定义,所谓的‘30岁’只不过是摆出条条框框的规则欺骗女人回归家庭的借口。”

  “你也算是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了,现在可以独立生活了。而事实证明像你这种人即便学历再高资产再多,也填补不了你思想上的贫瘠。”

  她说了一大串的话,来不及等我反应,便愤然离开了。她还是她,从来都没有变。我也仍然是我,无法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愤怒。

  那天她的话,我大概理解个一二,这十多年没见,我好像和她的观念渐行渐远了,就算如她所说那又能怎样呢?终日麻木不仁、得过且过才是我的生活。

  就像我每天萎靡不振地走在医院里,令人医患难辨。那天去住院部看望叶阿姨时,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是来医院看病的年轻人。

  “孩子,你看看你这么瘦,多吃点儿吧。”叶阿姨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我,

  我放下一旁的果篮笑着答道:“没关系,我每年都做体检,身体好得很。”

  “哎呀,妈。你就别管夏诺了。”叶享站在我旁边提示着叶阿姨。

  “我这也为了诺诺好啊,我和她亲切才这么说的,毕竟我和你白阿姨曾经关系那么好。”此话一出,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叶享轻轻怼了怼叶阿姨说道:“妈,你别瞎说。”

  只是叶阿姨并不觉得不妥,继续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们现在啊就把夏诺当做自家人,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委屈啊就找叶享,我们叶享憨厚老实,你们又是同学,会让你觉得可靠的。”

  她躺在床上笑着看着我俩,一旁的叶享红着脸表示认同,而我只能礼貌地从不拒绝,此刻只想逃离这场“温馨”的氛围中。

  多亏了那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场面,她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病房门口,满脸笑意地看着大家。衣服干净整洁,面容美丽优雅,病房的人都会被她的笑容吸引。

  她走到床边关心地问道:“叶阿姨,听说您生病了,感觉怎么样?”

  叶阿姨似乎忘记了沈闻星的相貌,疑惑地看向叶享。

  “妈,这是沈闻星啊,小时候咱们吃过饭的。”

  叶阿姨恍然大悟,开心地同沈闻星闲聊起来。

  “叶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我没有插入她们的话题,只是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叶享跟随我走到门外。

  “今天谢谢你来探望我妈。”他感激地看着我。

  “恩,应该的,毕竟是同学嘛。”

  他挠了挠头,发屑散落在发黄的衣领上,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也不只是同学关系啦。”

  “我得回办公室了,你快回去照顾叶阿姨吧。”

  “没事儿,沈闻星在里面,我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呢。”他咯咯地笑起来,干燥的脸上挤出一条条沟壑。

  “可是我......”还没等我说出口,病房的门便打开了,沈闻星在里面走了出来。

  “你还没有走吗?”她平静地看着我们。

  “这就走了,叶享你快进去照顾叶阿姨吧。”

  我们彼此告别后,叶享钻进了病房,沈闻星和我结伴同行。

  住院部的楼道里安静得很,安静到我可以听到她走的每一步。

  “你经常来看望叶阿姨吗?”她柔声问道。

  “没有,偶尔会来探望。”

  “那你经常和叶享联系?”

  “最近因为叶阿姨,联系的比较多。”我如实回答。

  秋天落叶散落在医院的花园里,一阵风吹来便在地面上翩翩转动。院子里的亭子下几个身穿病患服的老人下着象棋。秋天是最惬意的季节。

  我们踩在秋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未入深秋,这些叶子还没有那么枯黄干脆。

  她将手半插入衣兜里不紧不慢地说道:“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和别人联系比较多?”

  “什么?”她没来由的一句问住了我。

  “别人找你帮忙的时候吗?”她的声音轻轻的,甚至比不过落叶散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如果我找你帮忙呢?”

  “那......要看什么忙了。”我几乎将话含在嘴里,即便这样她也听到了。

  “不是什么大忙,我刚来这里工作不久,你能陪我熟悉下环境吗?比如周边好玩儿的、好吃的、还有住宿......”她认真地细数着所有可能。

  “这些其实不需要我帮忙,你自己也能做到,况且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她楞在原地,提了提嘴角:“是吗?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该工作了,再见。”遇见她短短的几个月,我好像说了无数次再见。

  我无数次地逃离她逃离现实,我只喜欢窝在那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子一个人与世无争过着没有风霜的日子,每天只有回到家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这种安宁似乎也要被剥夺掉了,那个周末,空房许久的隔壁突然传来一阵躁动,不出所料是搬来了新的邻居。

  礼貌的邻居第一天便敲响了我的家门,我看向门镜,里面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